这个案子发生好几年也没人发现,他们原以为不会再有人查到他们头上了。
哪曾想,在时隔三年后,警察居然横跨好几个省,突然出现,将他们这一伙人全都抓了起来。
这个案子破获之后,东川省几个纸媒全都做了深度的报道,还拍了那几个人犯在千里之外被押解回来的图片。
但破案人员的详细信息并没有被披露,只是报导了曲折的破案过程。
因为抓人的是江宁市的干警,案子也是江宁的警察破的,所以很多江宁人都知道这件事,还挺自豪的。
那些报道了香积山案件的报纸卖得都特别好,几乎是刚摆到报亭里开售,就被江宁市民抢光了。之后的大半个月,大街小巷的居民还不时议论着这个案子。
林庆东也跟朋友议论过这事,他很想吹牛,但女儿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所以他一句都没提林落在这个案子里起的作用,只说江宁市的警察千里追凶,是好样的。
除了这个大案,林落在高考前几个月也帮助江宁市几个区处理了一些疑案。到高考来临的时候,她前前后后又得了三千多积分。
这些积分全都被她兑换成了运气值,等到坐到考场上的时候,她的运气值已达到了89。
虽然还不到九十,距离一百也有些差距,但林落觉得,只要她发挥正常,这个数值足以让她能顺利获得理想的分数了。
事实如她所料,高考出分那一刻,林庆东夫妻俩喜极而泣,抖着手就往老家打电话,向林家两位老人和林皎爸妈报告这俩孩子的高考成绩:
“爸,妈,皎皎这回考了651分,落落也不差,645。俩孩子都有出息,咱们老林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林家二老也都哭了,林皎爸妈第一时间来了市里,不光带来了一堆吃的,还顺道跟林庆东商量起祭祖的事。
这么大的事,他们肯定要向祖先汇报一下。于是在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林庆东一家人全都回了老家,不光祭祖,还把老家的乡亲全都请来吃饭,流水席摆了三天才散。
但林落所报的专业他们并没有跟别人说,只说她考的是东川医科大学,老家人只当林落以后要当医生,各个都恭喜林庆东。而林庆东只能暗暗苦笑,这个专业对他来说,是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了…
接下来又是谢师宴,请生意伙伴和厂子里的人分别吃饭,一直忙了半个月,林庆东这边才应酬完。
方教授也给林落送来了升学礼物,同时他也在心里暗暗庆幸,要不是他跟校领导斡旋,林落肯定考到别的学校去了。
因为她考了645分,这个分数报考法医,无论考哪个学校都够了。只要别的学校肯招女生,她一定能考上。
这种事,就是手快有,手慢无啊。
路寒川和罗昭等人自然也都送了礼,林落把这礼物都做了记录,以后别人有什么事,她是要还礼的。
时光荏苒,林落在东川医科大学的读书生活很快就开始了,刚上大一的时候,她们法医系的学生也跟临床医学和高级护理系等专业的学生一起上基础课。
学到本专业课程的时候,他们才开始单独上课。所以这几年她也认识了不少其他专业的学生。
法医系这一批招了56个人,两名女生,其他的都是男生。
林落这几年专注于学业,平时跟其他学生一样,也住校,到了周六周日才会回家。但她也不怎么在家待着,如果有案子,她就会去南塔区刑警大队,有时候也会被别的区请去。
如果没案子,她有时候会去图书馆啃专业书,或者跟朋友一起出去玩。
这几年她过得很充实,在小区待着的时间并不多,也没怎么见到路寒川。只知道路寒川已经升任为江宁市缉私队的队长。
转眼到了03年夏,林落已经学完了大四课程,法医系的学生都开始了实习。
林落受罗昭邀请,进入了南塔区刑警大队正式开始实习生活,可以和鞠法医一起跟案子了。
与她同在南塔区刑警大队实习的还有法医系的两名男同学,一个是江宁本地人,另一个则是外地的。
八月初,实习的第一天,那两个法医系男生一大早就到了南塔区刑警大队,在法医室里等着鞠法医来上班。
鞠法医端着保温杯进来,刚开门就看到了那俩男生,他看了看表,“什么时候来的?”
“才来不一会儿。”两个男生拘谨地说。
“以后要是没通知你们,就不用来太早。比上班时间提早十分钟八分钟的就可以。”
鞠法医很和善,示意那两个男生坐下。
他看了看表,在离上班时间还差七八分钟的时候,林落终于到了。
她额头上冒着细汗,一进来就跟鞠法医说:“今天太热了,七点半太阳就这么晒,我打着伞还出了一身汗。”
她跟鞠法医都合作过不知多少次了,说话自然很随意。那俩男生可没办法做到像她这样松驰。
他们心里都清楚,早几年就不包分配了,随着各院校扩招,一批一批的大学生毕业,现在的就业形式已经没那么轻松了。
东川医科大学法医系这一批一共招了56个学生,就算他们可以在全省范围内就业,甚至去外地,也会有一部分人没办法进入公安部门。
因为需要法医的刑警大队不经常招人,就像南塔分局,多少年都没进新法医了。
有的条件差的分局甚至连一个法医都没配,需要人就朝别的单位借。法院和检察院虽然也要法医,但他们要的人就更少了。
所以他们这一批学生,肯定会有人要分流到别的行业,有的人已有了去基因所工作的打算。
但他俩还是想当法医,既然想干这一行,那肯定得把握好实习的机会,跟分局法医多学点。就算不能留在南塔区分局工作,也可以去其他分局甚至市局碰碰运气。
人都到齐了,鞠法医给他们几个分发了一些法医伤情鉴定方面的资料,接着公布了今天的实习内容:“我们这儿暂时没有需要解剖的案子,今天你们几个就跟我给人做伤情鉴定吧。”
“先看看资料,这些东西你们上学时应该学过,再复习复习。以后这些事自己安排,都快大学毕业了,老师也不能手把手教你们,很多事都要自己观察思考的。”
“不过我这人好说话,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你们尽管提。”
跟那俩男生说完,他紧接着又跟林落说:“这些话你就不用听了,你随意。”
林落没说什么,那俩男生也适应良好。因为他们早就知道,林落很早就开始跟警方合作破案了,学校里各科老师也都挺器重她的。
鞠法医又道:“一会儿见到人了,你们几个都别多说话,免得给人抓住什么把柄闹事。”
“法医鉴定伤情干系甚大,偶尔会碰上难缠的,虽然没有医院的医闹多,也免不了纠缠不休。倒也不用怕,这楼里都是刑警,遇到不好解决的事,摇人就行。”
鞠法医又特意地嘱咐了那两个男生几句,主要还是怕他们闯祸。至于林落,什么事都用不着他操心了。
两个男生都看出来鞠法医挺好相处的,当然只有答应的份。
过了一会儿,一楼伤情检验室里开始进人,鞠法医就带着林落和两个实习生下楼,进了检验室。
上午来检验伤情的一共有三个人,两男一女。
两个男人一个二十多,另一个四十多,四十多的这位是因为车祸受的伤。
二十多的小年轻跟前者不同,他是在喝酒时跟人发生了争执,被人把脑袋给开了。
至于那位女同志,是在工厂上班的一位工人。她在操作机器时,头发不小心散开,有一缕头发绞进了机器里,幸亏有工友及时出现并关闭了电源,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但她的头发还是被绞掉了一撮,头皮秃了一块。不仅如此,脑袋也出现了血肿,整个头比平时大了一圈,尤其是头顶部位。
鞠法医进来后,先观察一番,见那女同志的头还肿着,就道:“我先给这位女同志检查下,她这头还肿着呢,没问题吧?”
中年男人有点不愿意,嘴里也不知嘟囔着什么。
那小青年倒没什么意见,他头上的伤已经愈合了,伤口处结了痂,根本就不疼了,他不差这一会儿。
“行,就让她先验吧。”
小青年大刺刺地拖了把椅子坐着,在他旁边还有个兄弟陪着,俩人头发都染了色,看上去有几分非主流的气息。
两名实习男生暗暗观察着,谁也没有多话。
这时鞠法医却跟他们俩说:“谁会剃头?”
什么意思?俩人都不太明白。
年青伤者身边的同伴奇怪地道:“剃头找我啊,我开理发店的。”
鞠法医便道:“那更好,你给你朋友把伤疤周围的头发剃了,发际线处一定要先保留,不要剃,检验完后再重新理一理就好。”
受伤的小青年不乐意了:“为什么啊?我这头发刚烫的,长了好几个月才长这么长,你干嘛又要给我绞了?这又不是医院,也不用缝合。”
鞠法医耐心地道:“不是要做伤情鉴定吗?我得看看你伤疤多长,量出长度才好确定级别。片子也带了吧?一会儿还要看看你颅骨的情况,如果有骨折都要考虑的。”
“你看你头发那么密,还烫卷了,我哪儿看得清?所以说,肯定得剃啊。别人头发长得稀的,只要能看清头皮,可以不剃,你这恐怕不行。”
作为法医,在面对尸体时完全不需要考虑死者的感受,毕竟对方早就没有感觉了。但活人要比死人复杂多了。
做伤情鉴定时,为了尽量少起冲突,鞠法医很有耐心,能解释都会尽量解释清楚。
他这么说,那小青年就接受了,让同伴帮他剃。
趁着他们剃发的当口,鞠法医带着几个实习生走到那位女同志身边,观察着她头上的情况。
他什么都没说,几个实习生也没人说话。这女同志是一个人来的,屋子里太安静,她也弄不清楚,分局的法医是怎么想的,就问道:“同志,我这伤严重吗?”
“我再看看医院拍的片子。”鞠法医说。
那女同志也接到过通知,知道来做鉴定要带医院病历和片子,便把装片子的塑料袋递了过去。
林落站在鞠法医旁边观察着片子上的情况,已经能确定,这位女工主要就是帽状腱膜下血肿,因为这个组织的结构较疏松,扩展面积较大,一旦发生血肿,就很容易蔓延到整个头部。
她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因为机器猛力拉扯头发,导致了帽状腱膜下血肿,并在整个头部蔓延开,尤其是头顶。另外头皮还有一小片有撕脱,这也是一处伤。
鞠法医看完片子之后,拿出了尺子,测量着血肿的范围,如果血肿达到了50平方厘米以上,就算轻伤二级了。
不过这位女工的血肿并没有达到这么大的面积。鞠法医测完之后,就在伤情鉴定书上给出了自己的意见,确定这个人的伤情不足以达到轻伤二级的标准,就是个轻微伤。
至于外力撕脱的那一小片头发影响不大,也不足以达到伤残的程度。
女工接过鉴定书,看了下上面记录的内容,有点闷闷不乐,如果是这样的话,工厂补偿她的钱就少了。
但她也没敢提什么意见,拿着盖着章的鉴定书就走了。
她走之后,那中年男人站了起来。
小青年已剃好了头发,看到他的动作翻了个白眼,“你往后捎捎,我先来的,该我了。”
中年男人挺不满的,“捎捎”这个词儿可不是什么好词,一般是对骡子和马说的。
但他不敢对这俩小青年发火,只好忍着,坐了回去。
鞠法医先看了下片子,确定小青年颅骨只有线状骨折,且骨折断端没有明显移动,不需要手术,甚至不需要特殊处理,过一段就愈合了。但到底是颅骨骨折,已属于轻伤二级了。
要是达到凹陷性骨折或粉碎性骨折的程度,那就是轻伤一级了。
至于定残,这个不属于他这个法医的活,得找残联。
他又测了测小青年头上伤疤的长度,那道疤在头皮上蜿蜒着,像蜈蚣一样,但总长度没有达到8厘米,这个头皮裂伤就没法定级了。
小青年接过鉴定书后,对具体内容看得不太明白,但后边的结论他看懂了,这个结果他能接受,就没说什么多余的话,招呼着同伴准备离开。
那同伴却道:“再等一会儿看看呗。”
他觉得伤情鉴定这种事挺有意思的,想再留下看一会儿。鞠法医道:“鉴定结束就得离开,这里是刑警大队。不是医院,也不是菜市场,无事不能随意停留。”
他主要是怕这俩小青年留下来起哄架秧子,造成无端的冲突,所以把刑警队抬了出来。
俩小青年还真吃这一套,见他这人虽和气,却有原则。都没敢跟他吵,拿着鉴定书就走了。
中年男人心想,这回终于轮到他了。不用鞠法医交待,他主动把在医院拍的片子和身上几处擦伤的照片拿了出来,交给鞠法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