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冠文也经常地悄悄地注意着楚连城,她并不喜欢和他多说话,除去运功疗伤和吃饭的时间外,她总是一个人坐在窗前深思,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他不敢冒犯她,也不敢打扰她,不只是因为他是个附马,也不只因为他是君子,还因为她。这个神仙般的少女已高高在上,令他不可触摸。虽然她从不肯穿上女人的衣服,但她那美貌绝伦的容貌已深深印在他的心上,他甚至相信这是继明灵公主死后,他惟一的一次心动。
他当然想不出楚连城在想什么,楚连城把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一串连起来,从中寻找线索,而且她也找出了其中相关连的东西。在若干年前,江湖上有个风云世家,当年颇有声势,更因救过圣驾而得到过先皇的诰封,御赐的匾额,但不知何故,大约在三、五十年前忽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遗留下大批的宝藏不知藏在何处,而风云山庄的后人也下落不明,空留无尽的迷团让人无处猜想。
这些日子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藏宝图也就是此事了。但从梅无痕的话里还听的出这梅无痕原是风云山庄的后人,与爹爹是表兄弟,但却不知宝藏藏于何处,想那风云山庄曾显赫一时,家传武功也必有过人之处,于是梅无痕以武功秘藉为酬劳与谢静涵合谋害死了爹爹但又没有得到藏宝图和秘藉,于是杀人灭口,妄图杀了全家,但上天见怜,自己竟活了下来,而且从谢静涵的话中可以听出,柳元康竟是自己的兄长,那么妈妈和姐姐是不是也侥幸活着呢,她们又在哪里呢?彼此之间又有什么相认的凭证呢?自己背上的麒麟纹身是何人纹上去的呢?爹爹,你在天有灵,给你的麒麟一个明示吧!
楚连城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如果这样送了命,岂不是死的不明不白?幸好有人相救,但救自己的人是谁?他好象对爹爹和自己很了解,他为什么要救自己,是敌是友?他戴了人皮面具,他掩饰身份,怎样才能揭开他的面具?他又怎么会是堂堂附马爷的师傅?而梅无痕居然还不知道?
转眼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楚连城的伤势居然没有多大起色,她自己着急,那老者也着急,可苦于鬼域神功的护体神功不能救治。只有梅冠文希望她永远也别恢复,这样她便可以在府中长住下去,就算不能和她亲近,但可以常常见到她也是好的。
这一日,楚连城独自盘膝坐在床边运功疗伤,梅冠文和那老者坐在屋外的石桌边喝茶相候。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忽听屋内“卟通”一声,他二人一惊,忙不迭的推门闯了进去。只见楚连城面如金纸,仆倒在地。那老者惊道:“麒麟,麒麟,你怎么样?”说着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抱在床上。梅冠文也急道:“楚姑娘,出了什么事?”楚连城微微睁开双眼,声音虚弱道:“我……我太性急,急火功心,走……走火入魔了。”说着,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梅冠文道:“师父,这可如何是好?”那老者略一思索,说道:“冠文,你先扶她坐起,我要运功打通她的经脉。”楚连城急道:“不不,万万不可。你我内功不是一路,会伤着我的。”那老者道:“这便是你所练的内功的最大缺陷。我原想寻一种内功心法来弥补,可现在来不及了,时间紧急,若是久了于你是大大的有害,好孩子,将来我再传你一套内功心法,你重新练过。”楚连城急道:“不行。这样我十五年的功力不就毁于一旦了。”
梅冠文不解,那老者道:“她所修练的内功十分霸道,在她运功时会有护体神功护体,别派内功若想趁机伤她不是被她震伤,便是两败俱伤。好在我的内力要胜她一筹,不致被她伤的太重。来,你快扶她坐起。”梅冠文伸手将她扶起,一边道:“世上怎会有这么离奇的武功?”楚连城哼道:“这世上稀奇古怪的功夫多的是。不过我是不会让你给我疗伤的,我宁肯死,也不让你化去全身内力,成为一个废人。”那老者在楚连城对面盘膝坐了,柔声道:“好孩子别任性了,来,让我为你打通封闭的经脉。”
第十四章江湖
此时他二人对面而坐,相距甚近,伸手可及。那老者正欲运内力,楚连城忽然快似闪电般伸手向那老者面孔上抓去。梅冠文和那老者俱是一惊,那老者反应倒是极快,身子平平向外移出六七尺才躲过这一抓。楚连城身子一晃,已欺身上前,双手齐发,欲揭开那老者的面具。那人见状只得一纵身,窜出书房。楚连城可也不慢,一边追出去,一边叫道:“喂,你为什么不敢让我揭开你的面具,难道你见不得人吗!”这几下兔起鹘落,出人意料,待梅冠文反应过来时,他二人已在院中动起手来。只是楚连城步步紧逼,那老者不住退让。
梅冠文纵身挡在楚连城身前,叫道:“楚姑娘,你怎能恩将仇报,对我师父无礼。”楚连城哼道:“谁知他是何居心,江湖上人人都想要我的命,他却巴巴的要救我,不看清他是谁,我怎么承他的情?”说着,挥掌打去。梅冠文伸手接了她一掌,道:“好,那你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楚连城停手道:“你闪开,你不是我的对手,别浪费我的时间。”梅冠文冷冷道:“原来你早就好了,却要装模作样的来骗我们。你可真是居心叵测,枉我当你是……一般敬重,却想不到原来你竟是个蛇蝎美人。”楚连城似笑非笑道:“没瞧出来吗?那可太可惜了。嘿,想我的神功大法是何等的威力,这点伤又岂能久治不愈?你快闪开,难道你就不想看看令师的庐山真面目吗?”梅冠文微微一怔,道:“想。但师父不肯便是有师父的苦衷,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绝不会强人所难的。”楚连城摇头道:“真是愚不可及。也罢,先打发了你再看不晚。”
那老者见状,只得道:“麒麟,你且住手,我有话说。”楚连城也不理,抬掌向梅冠文打去。梅冠文举手相迎,二人打在一处。那梅冠文虽是贵为附马,但功夫却也不弱;居然在楚连城这样的高手手下也能过个三五十招,然而三五十招之后便显力怯了。梅冠文暗暗吃惊,心想:这姑娘武功也忒好,这可怎么办?
这时,便听一个声音叫道:“小贼,休伤我大哥。”一个人从天而降,正是梅清文。原来梅清文到附马府来找梅冠文,偏巧碰上。楚连城笑道:“哟,探花郎也来了,好啊,你们哥俩一起上,瞧我怕是不怕。”梅清文的出现,倒真是解了梅冠文的围,他长出一口气,向那老者说道:“师父,这可如何是好?”那老者叹了口气道:“她并不是真的想要你们的命,只是想逼我而已,唉,这孩子,没有她爹爹的一点影子,不但武功入了魔道,连人也入了魔了。”
那梅清文武功虽然要高其兄一筹,但和楚连城相比,还是相去甚远,饶是楚连城重伤新愈,又手下留情,他也不过比梅冠文多走了二十余招,便只有招架没有还手了。但见楚连城变掌为爪,三根手指便欲扣梅清文的咽喉。梅冠文忙伸手去救,楚连城左手一拂,指若兰花拂他的“劳宫”“曲池”两穴。梅冠文忙不迭的缩手,楚连城的手指已扣住梅清文的喉头。梅氏兄弟同时长叹一声,停下手来。楚连城冷笑道:“探花郎也不过如此而已,附马爷,还要替令师出头吗?”她的手指虽未用力,可梅冠文师徒也不敢贸然上前。
梅清文道:“小贼,你武功好又如何?终究是个见不得光的小贼。”楚连城哼道:“见不得光的是他,不是我。”她用手一指那老者道:“他教你大哥武功,却又不敢摘下他面具来,他能说出我爹爹的事迹来,却不敢报上姓名,哼,谁知他是何居心。”那老者叹了口气道:“你始终是怀疑我,也罢,你且放开清文,我和你慢慢说。”楚连城略一踌躇,但一想梅氏兄弟的武功和自己相差甚远,容易对付,这老者若当真不肯说,便是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当下放开梅清文。
那老者道:“这事说来话长。想当年,嗯,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和你爹爹是两个生死对头。那时你爹爹是名门正派的首徒,掌门大弟子,而我和你一样,是个黑道中人;不过可没你这么大的名声和势力,我只是个独行大盗而已。虽常常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但绝不采花盗柳,滥杀无辜。”楚连城笑道:“这么说我还得称您一声前辈呢。”梅冠文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四个人围坐在石桌边,梅冠文令人倒上茶来。
那老者又道:“有一次我在川中做了一票买卖,被你爹爹碰上便一路追了下来,偏偏又有仇家追杀,一直到了湘西被他们砍成了重伤。你爹爹原本想杀我,但他不肯趁人之危,他治好了我的伤,然后我们打斗了三天三夜,但却始终是他占了上风。这三天的打斗倒让我们生了惺惺相惜之心。第三天晚上,我终于败在他手下,我输得心服口服,说道:‘楚兄既然胜了在下,在下这条命自请拿去。’不料他并没杀我,反而备了酒菜,要与我结拜为兄弟。”楚连城一惊,说道:“你说你是我爹爹的结义兄弟?”那老者点头道:“正是。我记得当日他曾说道:‘放眼江湖,多少不平之事,以兄台这般的身手,为何不肯做个惩恶除奸行侠仗义的好男儿?何苦要打家劫舍,恃强凌弱呢?如果兄台肯弃恶从善,我愿与兄台结为兄弟,若兄台不弃,肯改投家师门下……’我当即便道:‘小弟早有此意,只恐大哥不肯结交。’其实,在你爹爹为我治伤的那段日子里,我便给他的坦荡胸襟折服,当即应允,我们便结为兄弟,后来又拜在恩师门下。所以我才会对你爹爹的事迹知道的这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