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有喜》 起 全城最热闹的华熙路就在通往皇宫东门的那条大道旁。从肃静齐正的东门大道拐个弯,不过几十步便至,却好似另一个世界。人来车往,摩肩擦踵,道路两旁是看不尽的琳琅店铺。 正值三伏天,日照当空,人们都在自家午饭避暑。几家店铺清闲下来,相熟的掌柜都聚在门廊下摇扇闲聊。 “诶听说夏太傅又送了一位千金入宫呀?” “有什么用咯!”有人立刻回道,“就是把他夏家所有的女儿都送进去,我看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梦杨胭脂铺李掌柜是从外地来的,开店不过数日,不如皇城根下的人那般对八卦了如指掌,只陪着笑道:“为何这样说?” “你不知道呀?“声音稍稍压低,“咱们圣上呀……不行!” 李掌柜目瞪口呆。 他的表情给这些京城人莫大的满足感,瞬间七嘴八舌起来: “据说当今圣上登基之前,曾在山里和一群狐狸精修炼,这样才得了这天下无敌的一身剑术!” “修炼的可不止剑术呢!狐狸精最会干啥?勾魂呀!听说他还学了媚术,让千万大军一夜之间全部倒戈!如此,才替他羽氏满门报仇雪恨,成功改朝换代!” “跟狐狸精修炼,怎么修炼呀?想想都知道呀!圣上就这样早早伤了身子,再不行咯!” 众人啧啧摇头:“辛辛苦苦得了天下又如何,子嗣上没了指望,这万里江山,还不是要拱手让人呀!” 李掌柜瞠目结舌,一是这八卦实在荒唐,二是这皇城子民真胆大包大,敢站在离宫门一条街的地方这样危言耸听诽谤天子。莫不真是欺负圣上后继无人? 有人拉他:“诶,你是外地来的,没见过圣上吧。等着下次天子巡街,你好好看着吧,咱们这位圣上,还真的有几分狐狸相,长得俊俏得类!呵呵呵呵呵呵呵~“ 这八卦信息量太大,李掌柜觉得自己有点中暑。 这时候他身后有人问:“胭脂铺的掌柜在吗?做生意吗?” 他赶紧趁次机会脱身,再聊下去真怕会要掉脑袋了。 来人是个紫衫姑娘,戴着一顶锥帽,面纱遮脸。一看她的衣裳料子,李掌柜就知道这定是大户人家,忙不迭地迎进店里去。 “姑娘要怎样的胭脂水粉?我这儿有最新的几个色,京城还没几个人搽过呢。” “我要那种男人闻了就两脚发软,魂不守舍,立刻缴械投降的胭脂。” 李掌柜差点没一口鲜血吐出来:这京城的民风未免也太开放了吧! 他忍不住打量面前的姑娘,虽说面纱隐去了相貌,但见她腰肢盈盈不足一握,却是胸前自有风光,将一身本该沉静的紫衫撑得妩媚妖娆。 他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再镇定,既然举家迁来了皇城,就得入乡随俗,别让人看低了自己这个外地客。 “姑娘好品味!我们家的脂粉,色泽艳而不俗,远看惊艳,近看销魂。且都是拿独门香料调制,抹上后那香味似有还无,撩人于无形之中,杀人于拂手之间。这世上啊,只要是个带把的,都会拜倒在梦杨家胭脂的魅力之下……” 李掌柜几乎先要拜倒在自己突然爆发的销售口才之下,若不是对面人发出一声轻笑,他还不知打停。 这番口水也不算白费,那姑娘挑了水粉胭脂整整十二盒,还买了店铺最新研发的麝香香粉。 李掌柜一边欢天喜地的打包,一边不忘与贵客拉拉关系:“不知姑娘家住何处?我们会一直出新品,可以把试用装送到姑娘府上去。” “不劳烦掌柜了。若这些用着好,我自会让人再来店中。”紫衫姑娘的声音很好听,像清凉的玉石外包着软滑的丝帛,酷暑天里听着,凉爽舒心。 李掌柜知道该送客出门了,却没忍住又问了一句:“敢问姑娘贵姓?我才到京城,能多多认识贵客自然喜不自胜。” “我姓夏。” 直到那姑娘走出去许久,李掌柜还在寻思:夏家?怎么有点耳熟?怎么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知道是哪个夏家? 难得清闲的午憩时间已经结束,店里又进了好几位客人。李掌柜将这位夏家姑娘抛之脑后,又勤勤恳恳地推销起他的水粉胭脂。 粉嫩的乳尖蹭了蹭他的嘴唇 “娘子,要我说,何必自己跑出宫采购这些脂粉衣装呢,宫里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若让人知道了,还觉得咱们眼光坏,不认得好东西。” 夏绥绥将将在马车上坐定,就听见自个儿陪嫁丫鬟阮儿的碎嘴念叨。 她取下锥帽,露出一张似糯米搓就的莹白小脸。 一双杏眼圆得可爱,却又偏偏眼角走尖,显出几分伶俐风流。 微翘的鼻头生得中规中矩,倒是下头的一张小嘴,饱满莹亮微张着,欲说还休般。 她瞪了眼阮儿:“你懂什么?宫廷讲究端正,闺房讲究情趣。就宫里头流行那土黄土黄的胭脂,是个男人都被劝退了好吗?” “说得好像你是男人一样。”阮儿瘪着嘴顶撞。 夏绥绥叹了口气:自己这具身子的原主实在懦弱,连丫鬟都敢这般反嘴。 原主本是当朝太傅的女儿,旧江海城夏氏的三小姐。她芳龄十六,胆小安静地如一只鹌鹑。夏太傅要她嫁给传闻中肾虚不举的圣上,与亲姐姐夏佼佼共事一夫,她只能找根白绫吊死自己。 真正的夏绥绥死得透透的,而现在占据她身体的自己,也不过是只丧失记忆的孤魂野鬼。 她犹且记得,睁开眼的刹那,自己已在云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拎着。 雾迷双眼、身不由己之际,她抓紧了身旁人的袖子: “司命!可否至少让我不要横死?” 一只手点在她眉心,冷得很。看不清那人的脸,却恍然觉得他在笑: “你只记住,浮生若梦,梦完无喜无忧,无痛无悲。你只管一往无前便是。” 眉心的指尖稍着力道,她便不由自主地往下跌去。 “愿你能做一场好梦。”云端遥遥传来声音。 跌进夏绥绥的身体时,她的脑袋里就只有三个字:活下去。 其实一开始,她真的挺珍惜这具身体的。毕竟是个贵家小姐,相貌也属上流。可惜没等她扯下脖子上的白绫,在镜子前多熟悉下这张可人的小脸,几个五大三粗的家妇就冲进来把她抬上了床。 “小姐!躺着才能安胎!老爷嘱咐了你除了如厕,不可以下床!” 她这才发现,这贵家小姐,竟然是个怀胎不过半月的孕妇。 原主在回旧江海城探望祖母后的归途路上,被不知哪儿来的贼人污了身子,怀上个生父不明的杂种。 照这情形,只能对宫里据实以告——破了身的女子,别说皇帝了,就是寻常人家也难接受啊。 可她那权欲熏心丧心病狂的太傅阿爹竟然心生一计,兵行险着,要继续送她入宫,将肚子里孩子变成未来的江山继承人。 夏绥绥发现,她这一趟开局就是极限模式。 这算什么一场好梦???如果事情败露,她要完蛋。如果事成,也要活在可能被发现的恐惧之中,惴惴不安过这一生。 万一孩子长得不像自己,也不像圣上,她的脖子上岂不是终日悬着一把刀?? 当她听说当今圣上是个不近女色不能人事的软蛋后,简直怒火中烧,恨不得冲上云霄把那司命扯下来掐死。 掐死都便宜他了。 “娘子,我们就快到宫门了,那边二少爷早就打点好了,不会记在出入宫簿子上的。”阮儿突然开口,把夏绥绥从对司命的滔天怨恨中拉了回来。 她揉了揉被马车颠酸的腰:“你记得找人将这些东西好好送到我宫里,完事了多给点赏钱让他们闭嘴。有人问起,只说是从娘家带来的一些杂物。” 夏家大小姐夏佼佼是封了妃的,夏绥绥却只是个美人。太傅怕圣上忌惮自己连送两女入宫,又算计着生母位分低一点,圣上容易放松警惕,所以在绥绥的名位上全无计较。 她七日前就进了宫,只等着三日后圆房。 其实一般进了宫,只管等着便是,无需定什么圆房之日。只是新皇太不勤于后宫,又尚未立后,前朝言官都急着替他作主,吵吵闹闹整出新人入宫十日内必须圆房,每隔三天必须到妃嫔处过夜这种前所未闻的规矩。 竟能放任朝廷官员管到自个儿床榻上来,这皇帝听起来还真像个耸包软蛋。 哦,这位圣上姓羽名幸生,是旧雁城羽氏一族的后人。羽氏一族在前朝被赤穹帝容铮全灭,所以羽幸生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他在圆房当晚拖到后半夜才姗姗来迟,见夏绥绥还直直地坐在床上,来了句:“困了吧?困了早些睡吧。” 说完自己上榻,背对着她便和衣便睡。 夏绥绥笑了。 为着今夜,她灌了大概十杯浓茶,现在精神好着呢! 殿内烛火被她刻意灭了一半,仅留床榻旁的几盏,照在精心挑选的品红色纱幔上,别提多暧昧了。 她看着床榻上的皇帝,倒是宽肩细腰,侧躺的身影都别具风流。 “圣上~” 嘴里娇哄着,一只手便如游蛇般,顺着他肩头摸了过去。 羽幸生本想如应付其他妃嫔般,闭眼混过一夜,可只觉一股暖香朝着脊背贴来。 他一扭头,耳垂便从她湿漉漉的唇瓣擦过。 “你!” 他想要退,却发现腰身被两条雪白的长腿扣住。 眼前的少女漆黑的眼珠里透着狡黠,双颊透着潮红,两片唇瓣涂得嫣红。 “我?”夏绥绥欺身上来,“我怎么了?” 她心里亦是紧张的。倒不是因为要处心积虑勾引对方,而是在昏暗的烛光中,她看清了羽幸生的脸。 他竟是如此年轻,一双长眼线条清隽,鼻梁高挺,嘴唇厚薄适度。 且皮肤白皙,不输养尊处优的女子。 夏绥绥不记得自己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 羽幸生皱了皱眉:是谁说夏家三姑娘性情懦弱?生得倒是尚有几分稚气,但这浪荡作派,这赤裸裸打量他的眼神…… 他轻咳一声:“朕累了,想早些休息。” 贵家出来的女子,大都脸皮薄些,无非是多拒绝几次,就该知情识趣。 可夏绥绥却不打算放过下。 今夜无论如何,得摸清他到底行不行。 眼见羽幸生又要阖眼躺下,她一不做二不休,跨坐在他腰间。 “圣上,您看看妾身,就看一眼,妾身就会乖乖听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扭动身体,压在羽幸生腰间的细软嫩肉也跟着揉弄起来。 这般哼哼唧唧地磨蹭了好一会儿,夏绥绥只觉得小腹莫名地酥痒,二人间隔着的衣料渐渐黏腻。 然而皇帝还是装死。 妈的。 她心中暗暗唾道。 羽幸生紧紧闭着眼,纵然感觉到少女胯间渗出的欲液已浸湿大片,他亦不为所动。 她肯定会放弃的。 选入宫的都是出身名门的贵女,哪个不是小心试探后便收了手的?从小的教养不允许她们放浪。而他又是极懂克制的人。 过了半晌,羽幸生感觉到夏绥绥停止了动作。 他稍感松泛,正要换个姿势仰面睡觉,突然感觉一阵热气逼近面颊。 下意识地睁开眼,却看见两只丰满挺巧的雪白软乳几乎贴在自己脸上。 粉嫩的乳尖颤动着,蹭了蹭他的嘴唇。 “圣上~您疼疼我吧~” 少女娇喘着,朝他压将下来。 两腿之间又泻出片温热 章二 不等羽幸生反应,夏佼佼就捧着两坨浸着软香的嫩肉,堵住了他的嘴。 原本怯生生颤悠悠的粉乳,不过在他面颊上磨蹭了两下,就壮着胆子硬挺了起来,如红豆般惹人心骚。 一颗拨弄进了他嘴里,沾了点湿润,滑溜溜地想往里头钻得更深。 如电流窜过身体,她的呼吸霎时间凌乱,两腿之间又泻出片温热洒在他腰间。 “圣……圣上……” 她哼哼唧唧地就去吻他的耳畔。 羽幸生深吸一口气,双手掐住她的腰,一个翻身将人制于身下。 夏绥绥只觉忽地天旋地转,随即重重地跌在被褥间,一双搓揉发红的酥胸如乳酪般因这冲击而颤荡着。 她的腰被羽幸生按住,动弹不得,只能睁着一双迷离如水的眼睛望着对方。 锦面缎料间,女子的上身竟然一丝不挂,如烟似雾的妃色丝质裙裳尽褪于腰间,更衬得那纤细腰肢白得刺眼。 方才夏绥绥分明感觉到了,二人相贴的部位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变硬了。 说明这皇帝并非不举……也许她再努力一把,事情就成了。 “嗯……圣上……” 她竭力将一双长腿再度盘上他腰间,同时用那纤纤十指自顾自地搓揉着依旧坚挺的玲珑乳尖。 喉头渴求地滚动,发出如泣的呻吟:“……圣上……摸摸妾身……妾身想要呢……” 不知是否她看错,羽幸生如玉削作的面庞上闪过一丝犹疑。 他扭开视线,翻身下床:“来人!伺候夏美人更衣!” 话音未落,人已以迅雷之速摔门而出,不见踪影。 守夜宫女冲了进来,看见满床凌乱间赤身裸体的夏绥绥,竟然尖叫一声,捂着脸又逃了出去。 ……夏绥绥捏着自己的胸脯,愣住了。 就这样? 就这样结束了?? 难道这皇帝,是真的不行??? == “娘子,能不能坐直身子?这样弯腰驼背的,让别宫娘娘看见了,我又要被其他侍女们笑话了,说庶出的就是小家子气。” 一大清早的,夏绥绥耳中又灌满了阮儿的吐槽。 这死丫鬟,也不可怜可怜她没睡几个时辰,还要强颜欢笑参加后宫的早茶会。 在后宫之中,新人只有被宠幸后,才能参加早茶会,与其他妃嫔见面。而资历最浅的妃嫔,要最早一个到场,并给位分最高的那位敬茶。 其实按前朝规矩,应该是要给皇太后和皇后敬茶,可是大家也都知道,羽幸生是个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双亲都被赤穹帝砍了头,所以皇太后什么的并不存在。 至于皇后嘛,送进后宫的毕竟都是望族权贵的女儿,立谁都会影响前朝局势,不如一碗水端平,反正都没子嗣。 想到这里,夏绥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要是这个孩子出生,自己能不能从美人跃升至皇后呢? 算了,还皇后呢,能瞒天过海保住小命就不错了,做什么春秋大梦。 “娘子昨夜闹了那么大的笑话,现在整个后宫都传遍了,就算是为了老爷的期望,娘子也要顾忌人言可畏,如此收不得场,圣上也不愿意来了,我们这些做事的,出了冷凉殿的大门,头都抬不起来……” 听听,冷凉殿,这是什么殿名??一听就伤肾。 “阮儿,你是属鹦鹉的吗?”夏绥绥忍不住回怼道。 “娘子你明明知道我属鸡!” 听阮儿啰嗦这番功夫,其他的嫔妃都已上船落了座——不得不说这些后宫娘娘们也是闲出了情趣,趁着晨间凉爽、阳光柔和,放出数艘小船在荷塘水间,自是风光无限。 羽幸生的后宫算上夏绥绥不过六名嫔妃,最后入席的,自然是妃嫔之首,唯一列妃位的夏佼佼。 她是夏太傅正房所出,与夏绥绥同父异母,所以长得并不相像。如果说夏绥绥是小家碧玉,那么夏佼佼是真的大家闺秀,和她的艳光相比,夏绥绥的这张脸,至多算个秀丽。 夏佼佼落座后,席间立刻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宫人持桨的声音。夏绥绥就是再累,也不由地抻直了脊椎。 “新人奉茶。”女官拖长了声音宣布。 夏绥绥赶紧起身,手持茶杯立于船头: “嫔妾夏绥绥,诚心给夏贤妃奉茶。” 夏佼佼端坐如莲,面色冰冷。良久,唇间掷出两个字: “大胆!” 夏绥绥有点懵,一时间不知自己弄错了啥。 “你竟敢使狐媚招数,蓄意勾引圣上!” 一旁的阮儿听见此话,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 “贤妃娘娘息怒!贤妃娘娘息怒!!” 不对呀,夏绥绥暗想,早先她在夏府还是打听过的,夏家五个孩子,就只有夏佼佼和夏绥绥两个女娃娃,自小关系好的不得了,所以一贯温和的夏绥绥会对与姐姐共嫁一夫的事情如此抵触,不愿意入宫争姐姐风头。 难道后宫生活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她在这头脑袋如乱麻,那边的夏佼佼忽得笑出声来: “我的好妹妹,你胆子可比小时候大多了呢,要是以前这样吓你,你肯定得慌!” 一时间满荷塘都是纷笑声。 “快快坐下,小心船身晃!”夏佼佼见她还直愣愣插在船头,赶紧吩咐,“奉什么茶呀,咱们不讲究这些规矩,大家都是姐妹。” “夏贤妃,你这位妹妹虽然年纪小,可是会打扮呀。你看我们脸上的粉,给涂得像城墙似的。我就说这宫里给化妆的都是前朝的老嬷嬷了,审美实在古旧的很!”说话的沉昭仪出身将门,她舅舅是当朝公孙止大将军,旧苏照城首座。 公孙一族在羽幸生夺帝之争中功不可没,当年羽幸生不过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想要替族人报仇,何其无望,但公孙氏是第一个站出来公开支持他的氏族,随之一路征战,亲手将其拱上帝位。至于为何愿意如此为羽幸生卖力,除了与旧雁城羽氏是世交以外,据说羽幸生为公孙止解决了一件外人不得知的大事。 夏佼佼的视线在夏绥绥脸上溜了圈:“绥绥你这妆面真的独特,似桃花一般。咱们自小一起长大,怎么没发现你有这天赋?” 夏绥绥陪着笑——有天赋的不是原主,而是自己这个孤魂野鬼,也不知怎的,似乎在做女人方面颇有心得。估计上辈子要么是个富家小姐,要么就是青楼头牌……难道是个堕落到青楼的富家小姐?? “哎,只可惜咱们的圣上是个眼瞎的,化得这样美,他都不懂欣赏,”沉昭仪说着拿起酒杯,咕咚就是一大口,“夏家妹妹,你可千万别在意昨晚的事情,我们这个圣上,他就是不好女色!” 荷花间露出的人头都纷纷表示赞同。 “我看我们这个圣上,可能是有狐臭,不然怎么来我们宫里都是和衣而眠。”在夏绥绥前头入宫的肖婕妤手摇折扇,提出了这个大胆的猜想。 “对呀对呀!” “而且老爱说什么‘我是妖怪,你别靠近我’,当别人三岁小孩哩!” “对呀对呀!” “我看他不是妖怪,是腰坏!腰坏掉啦!” “对呀对呀!哈哈哈哈!!” 夏绥绥愕然。 所以在这个后宫,大家是开诚布公地谈论圣上……不能人事的问题? 夏佼佼仿佛猜到了她所想,眼中流露出同情:“可怜了妹妹,大家都是一样的,入宫多年还是完璧之身。” “不过没事呀,咱们姐妹在一起多开心呀,”肖婕妤道,“夏妹妹也学学牌吧,早点把沉昭仪给替掉啦——她牌品实在太差,老耍赖。” “你看我怎么教训你!” 沉昭仪拍案而起,提裙就去肖婕妤的船上,其他人敲桌子敲碗地叫好,霎时间荷塘里水花四起,闹作一团。 夏绥绥目瞪口呆:所以羽幸生的后宫压根没有什么勾心斗角,而是一团和气? 这样一团和气,她怎么装甜美耍天真!! 要知道一个女人的清纯可怜,是需要其他女人的排挤欺辱才能体现出来的。这样和睦友爱的后宫,她酝酿的大戏还怎么演? “绥绥,”夏佼佼唤道,“两年未见,你真是长大了,比小时候更像个女儿家了。” 她不知道发生在原主身上的一切,也不知道她父亲的计划——这位旧江海城夏氏的大小姐,自小钟情旧雁城城主的儿子羽幸生,在羽氏一族被灭、羽幸生下落不明的两年里,她都不肯出嫁,一心要等着他回来。那时的她,每晚都跪在窗前虔心祈祷,祈祷他一定要活着。 如果她知道这场正在执行的计谋,一定会出手阻止的。 夏佼佼让宫人把两艘船靠近,阳光穿过荷塘上的桥廊,被切割成不规则的碎金,洒在她的身上,照出她眼睛里的点点泪光。 眼看着一大颗眼泪就要从那美丽的眼眶中滚落,夏绥绥咬了咬牙,先一步站起来,向她迎去。 “我的好妹妹,我好想好想你,”夏佼佼伸出手来牵她,“让你过和我一样的日子,实在是……实在是……” 她的话还未完,夏绥绥却脚下一崴,整个人翻进了莲花池里。 一把攥住他的腰带 夏绥绥当然是故意摔下水去的。 起身去迎夏佼佼的船之前,她分明看见那个穿着玄色朝服的身影出现在了桥廊上。 可她没想到原主的这具身体不识水性,而自己可能也本就是个旱鸭子。荷塘明明没多深,她却扎扎实实呛了好几口水,晕厥了过去。 意识模糊之际,有一个想法刹那间闪现于脑海:要是这孩子没了,也许她就自由了! 自己就可以摆脱夏氏的控制,舒舒服服地留于这和和美美的后宫之中,喝酒赏花打牌度过此生! “你想的美。”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是谁?谁说我想的美?” “你乃六道轮回之外的孤魂一条,若不是运气好被选中,你以为你有机会成为夏绥绥?若你不能完成使命,就要回到那不生不灭的孤寂荒凉之中,永无归宿!” 眼前一片大雾,夏绥绥只能看见说话那人的一个轮廓,是将她丢下凡间的司命无疑了。 “我可不知道什么狗屁使命!你将我丢下来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司命冷笑:“你莫要贪心,这六道之中,多少苦命败运,横祸枉死。你若不服,我自能帮你换一场命!” 语气中尽是警告威胁。 夏绥绥只能压住一肚子的火,听他继续絮絮叨叨。 “你听好,羽氏江山气数将尽……” “哈?羽幸生杀了他表哥赤穹帝,上位统治中洲不过三年,这就气数将尽啦?” 夏绥绥突然有点同情羽幸生这个倒霉孩子——全族都被自己姑姑的儿子所灭,为报血海深仇,弄伤了肾,结果统治不过三年就要歇菜了? 司命清了清嗓子,她赶紧噤声。 “羽氏江山气数将尽,你必须辅佐天命,以你腹中之子,断羽氏帝王之运。” 夏绥绥愕然失语。 所以她这腹中的孩子,必须生下来,才能让羽幸生的王朝顺利覆灭? 她一时不知该同情这孩子,还是同情羽幸生。忽而觉得,他们最终也会与自己一样,成为不知来处不知所归的飘零孤魂。 不等她回应,那司命早已消失于大雾之中。 == 被夏氏收买的孙太医给夏绥绥把脉扎针,宣告她虽没有大碍,但是受惊呛水,需要好好调养。 夏绥绥在床上干躺了七日,先是夏佼佼守着她哭了好些时候,说了些她只能傻笑不能接梗的幼年旧事。然后沉昭仪肖婕妤等嫔妃以探视之名日日在她床边聚众闲聊,留下一地果皮瓜子壳。 夏绥绥终于体会到做皇帝的感觉:被一群美人簇拥着,自己却只想静静。 到第八日,整个后宫都知道她病已痊愈,要出去走访各宫娘娘,冷凉殿终于冷清了一日。 早起阮儿伺候她梳洗。殿里伺候的宫人本就不多,圣上不来,内室里一般只有阮儿一人。她鬼鬼祟祟地塞给夏绥绥一个小纸包。 夏绥绥很茫然:“这是什么?” “这是二少爷给的,”阮儿贼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教娘子万不得已时再用。” “自杀药?!”免得事情败露,她被严刑拷打吐出点什么,牵连家族? 阮儿羞得直跺脚:“迷情药!” 夏绥绥不得不佩服夏家二少爷夏守鹤的路子之广、手段之多,能收买守宫侍卫队放她私出皇宫,还能将春药传递至后宫。 听说他自小身子虚弱,十七岁那年得了怪病,是当时还未篡位成功的羽幸生将他从濒死一线救回。也是因此,作为中洲四大城之一的江海城夏氏最终决定扶持羽幸生,与苏照城公孙氏一起,向赤穹帝及白城洛氏宣战。 没想到仅仅过了三年,夏守鹤便与他父亲一起,企图利用夏绥绥腹中之子盗取羽氏江山——只能说在权力的游戏中,忠诚是相对的,欲望才是永恒的。 “二少爷说了,此药无色无味,难以察觉。但为谨慎起见,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此物,”阮儿见夏绥绥还捏着那纸包出神,索性拿回去替她收在妆匣最下层,“二少爷还说,娘子进宫已经半月,再过半月,必须事成,否则就要另作他法。” 另作他法?什么办法?难道要悄悄取掉这孩子? 夏绥绥想起司命的话:腹中之子是辅佐天命的关键,所以不管是羽幸生、夏氏,还是旁的什么人,都不可伤及这孩子,否则她就要继续滚回去当孤魂野鬼——哦不,可能比做孤魂野鬼还惨! 她一把抓住阮儿:“你要二少…二哥找个机会,尽早与我见上一面,我有话与之商议。” “娘子,我怎么觉得你躺了这几日,胸好像更大了些?” 夏绥绥严重怀疑这丫头是个傻的。 到了该去夏贤妃宫中拜访的时辰,夏绥绥前脚刚踏出宫室门,羽幸生就出现在了前庭里。 这是她第一次在白日里如此近地看见他,难怪华熙街的那群人说他有狐狸相——他从脚尖到发丝,都无一处短板,浑然天成的清雅姿态。 但要说羽幸生像狐狸精,也未免太添油加醋。他的气息是明朗舒爽的,像个下一秒就会负剑走天涯的少年,俊逸眉目间偏有几分欲揽星月的潇洒傲气。 非要找茬的话,就是这人实在脸板得很,让人一早看了觉得很是晦气。 “圣上来了!”阮儿激动地扯她衣袖,实在是很败气势。 圣上当然会来,否则夏绥绥为何要自己摔下那荷塘。她一赌自己在他眼前落水,不说他会亲自跳下来救人吧,总得做做样子,陪着回宫,听太医汇报安危不是? 结果她赌输了,根据后宫嫔妃描述,这厮见我被打捞上岸,转身就和亲卫军比试射箭去了。 她二赌夏太辅借此机会,定会为其助攻,一日一个帖子地递上去,表面忧心女儿,暗里催促圣上早点来探望她。 三赌这羽幸生要拖到自己康复后才会来冷凉殿,而且专挑她出门或是不在殿里的时候,假惺惺地露个面就完事。 所以她一早就化了个面色惨淡的妆,又派了个宫女,命其以龟速去各宫传话,说夏美人今日早起还是不适,迟点再去探望娘娘们。 那宫女现在应该才见到夏贤妃吧? 羽幸生一见夏绥绥这弱柳扶风的模样,神色微变,眼见着就要撤出院子去。 来不及了,她早如一片落叶般飘到了他的怀中,如八爪鱼般环上了他的脖颈,泪眼盈盈地望向那双冷目: “圣上,你终于来了……” 羽幸生的表情宛若抱着一只烫手山芋。他实在太大意,竟然只带了一个侍从就来了冷凉殿。 夏绥绥早就教训过殿里的宫人,不准替圣上拉开她,谁要是敢违背,她罚其倒立日当午。 阮儿总算有了点眼力见,扯出团扇就往那侍从脸上扇去:“大人你脸上有个毒蚊子!切不可靠近圣上,免伤圣体!”又喊了两个宫女一起帮手,愣是将那佩剑的七尺男儿团团困住。 也许光天白日的,这样闹着实在难看,羽幸生终于没有像那晚般摔开夏绥绥,而是将她抱回了殿中。 夏绥绥暗暗窃喜:果然男人都无法抵御楚楚可怜的女人。他若不喜欢自己太主动,那给他主动的机会就是。 羽幸生进了殿中,将她放在榻上就想离开。 夏绥绥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的腰带:“圣上,容妾身给您说个故事行么?” 还未开苞便泻成这样? 不等羽幸生回答,夏绥绥就自顾自地开始:“从前,有一只小狐狸……” 刚开口她就傻了,狐狸?她怎么说狐狸?小兔子小猫咪不美吗?这不明摆着要刺激被说成狐狸精的圣上吗? 夏绥绥偷偷瞄了羽幸生一眼,见并未有异样,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这只小狐狸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去往哪里。在它有记忆的开始,自己就是孤孤单单的,在荒野中流浪。荒野中除了日夜交替,什么也没有。小狐狸这样漫无目的地走过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有一日,它看见前方有一点美丽的红色,原来那是一片荆棘中开着的一朵花。小狐狸顿时心生爱慕,它想靠近,却被荆棘挡住,只能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那点鲜红。 小狐狸向不知是否存在的神祈求,可否让它靠近那美丽的花朵,与它终生为伴,神竟然在梦里回应了它。神说,若你想靠近,需舍去这一身皮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羽幸生的眼神有些微的闪动。 “你到底是谁?”他突然开口。 她赶紧挤出两滴泪:“妾身是夏绥绥呀!” “你为何要说这样的故事与朕听?”他突然弯下腰来,将她逼至床角。 “我我我我我,”她的故事还没说完呢!“我就是想说,人在这世上不能独活,若要与他人相交以获取自身利益,总得舍掉点什么……” 他的长眼微眯,只是这回眼中不再是云淡风轻的戏谑,更多了一点探究和威胁。 夏绥绥索性从他胳膊下钻出来,扑通跪在床下:“圣上虽不喜爱我,但我爹先后将姐姐和我送入宫中,自然是想以姻亲之好,攀附皇恩,以求保全夏家。圣上智慧超群,肯定早已洞悉。只是若圣上不能稍稍克己,做出点样子,我爹会以为圣上有心提防,心凉之余,恐怕不能全心全意辅佐圣上……” “你觉得若朕宠幸于你,夏常尊就会全心全意辅佐于我?” 她不敢抬头:“圣上一统中洲,将原本封地制度撤销,重新划分城邦,并命公孙氏和夏氏入都城,无非是想挟制功臣势力。虽然圣上给了这两个家族中人大大小小的职务位分,但始终是剥去了他们原本的封地和世世代代的根基。圣上登基不过三年,要固实自身,就需要固实人心。若圣上能与我配合,我定会替圣上稳住夏家这股势力。” 头顶上静默许久,夏绥绥憋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却正好遇上他沉静却又不可测的眼。 “圣……圣上可愿信我?” “凭什么?”他俯下身,牢牢盯住她的脸。 “凭我与圣上一样,也不过孤身一人在这世间,”夏绥绥鼓起勇气迎向他的目光,“绥绥生母早逝,自己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女儿,无才无德,无依无靠。若不与圣上联手,我不过是夏家的一枚弃子。运气好点,在这后宫孤寂终生,运气不好,流离失所受尽折辱都有可能。” 羽幸生不语,只是背过身去沉思。 就在夏绥绥跪的膝盖发酸,寻思是不是应该再度装晕的时候,她终于出声。 “夏美人,”羽幸生淡淡地叹了口气,“你很聪明。” 说罢,他拂袖而去。 === 翌日晌午,夏佼佼突然降临冷凉殿。 夏绥绥正在吃午饭,自家姐妹不拘礼节,她随便行了个礼就继续大快朵颐。 却见夏佼佼坐在那儿磨磨唧唧了半天,满脸的欲言又止。 她实在是没耐心:“姐,你对我还有说不出口的为难话?” 夏佼佼涨红了脸,蚊子叫般地小声道:“圣上昨夜来我宫里了。” “扑——” 夏绥绥一口椒盐鸡丝全喷桌上了: “什么?羽幸生他去你宫里了??” 夏佼佼说羽幸生昨晚去了她宫里,虽然仍是没碰她一根指头,但让她伺候了换洗更衣,还说以后会更经常地来看她。 夏绥绥脑袋里嗡嗡响:所以这混蛋是同意了她说的话,要做做样子,拉拢夏氏——但不是对她,而是对夏佼佼下功夫?? 接下来几天证明,羽幸生是真的把她以命相谏的话听进去了。他去了沉昭仪宫里喝酒,去了肖婕妤宫里听她弹琵琶,去了孟淑媛宫里赏芍药……反正谁的宫里都去了,就是没来夏绥绥这儿! 眼见着又过了七日,她把冷凉殿的大门都快望穿了,羽幸生就!是!不!来! “娘子,别望了,我都听南哥哥说了,圣上今晚还去夏贤妃宫里。”阮儿翻着白眼要给她卸妆。 夏绥绥抓住她的手:“南哥哥是谁?” “就是那日跟圣上一起来我们宫里的南商侍卫呀!”阮儿的双眼放出精光。 连自个儿的丫鬟都钓上御前侍卫了,她却连条鱼尾巴都没摸到! 夏绥绥一瞬间泻了气,任由阮儿把她精心描绘的妆容卸了个干干净净。 好你个羽幸生,我让你善待后宫以稳固前朝,给你出谋划策。你倒好,偏偏就冷落我这个再世女诸葛,去谁那儿都不来我这儿,我咒你永世不举,下辈子也不举…… “娘子,你再捋下去,这一缸子水都快被花瓣给填满了,”阮儿眼见着一大筐子玫瑰被夏绥绥一朵朵扯得粉碎,很是心疼,“这花是按宫按时间发放的,若今日用完了,明日娘子就只能泡清水了。万一圣上来……” “泡清水怎就不行了?我难道还能熏走他?”夏绥绥跳出木盆,抓起筐子就要往水里倒,“反正明日圣上也不会来,后日我看他也不会来!干脆就用掉算了,省得为他日日费功夫!”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屏门前。 羽幸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啊——” 夏绥绥惨叫一声,掀翻筐子,二话不说就跳回盆里。阮儿被溅起的水花泼了满头,一时自顾不暇,连安都忘了请,更不记得找衣服给她遮羞。 此情此景,简直不能更狼狈。 水汽氤氲之中,羽幸生还真像一只狐狸,清俊的脸上两只长眼几近入鬓。他笑起来嘴角向一边歪,露出编贝般雪白的牙齿,弧度优美中带着狡黠。 夏绥绥又气又恼,但心知这不是生气的时候。这男人太狡猾,若稍稍大意,就会让他再度溜走。 “阮儿,还愣着干什么?”她扭动了下僵坐在水盆里的身体,“快叫几个人来,伺候圣上休息。” 羽幸生眉峰微挑:“只是几日未见,夏美人怎么就忘了规矩?朕来你宫中,难道只该宫人伺候?” 这家伙,分明就是在调戏她。 诶等等,调……调戏? 夏绥绥满心的愤懑骤然一空,取而代之的是雀跃狂喜:这坨千年寒冰居然在调戏自己?!有戏! “请圣上移步寝殿稍作休息,妾身梳洗完毕即刻来伺候。”她给阮儿递了个眼神,这丫头也算是有长进,立刻叫来了两个力气最大的宫女带羽幸生去寝殿,提防着他半路改了主意。 夏绥绥立刻抹干身子,挑了件珍珠白带银线刺绣的寝衣——虽然也是薄纱,却因为繁复的绣花而含蓄不少。阮儿则是借口要替她梳头敷粉,顺手就从妆匣里取了那包春药,塞在自己的腰包里。 宫女们端上盥洗器具和寝衣。羽幸生立于榻前,只管懒懒地伸直双手,让夏绥绥围着他忙活。 取下了发冠、腰带、外服、内袍,还有一层薄薄的蚕丝里衣,他突然按住她的手,不让再脱下去。 “剩下的让宫人来即可。”他的声音很凉,比先前多了太多距离感。 眼见有机可乘,夏绥绥哪里会肯:“圣上是嫌妾身伺候得不够好吗?”说着并不退让地往他腰间够去。 手腕被狠狠地抓住。 夏绥绥以为自己就要被羽幸生丢出殿外,结果他只是将她拉开,让一旁的内侍上前伺候。 刚才她那一摸虽然未能得逞,指尖到底是隔着薄衣擦过了他的皮肤。他……应该有那么一点感觉吧? 待羽幸生更衣完毕,宫人们便退下了。阮儿留在房里灭灯,见羽幸生自顾自地已经躺下了,赶紧将春药塞到夏绥绥手里。 “怎么用?”夏绥绥用唇语问她。 她也用唇语回道:“不知道!”旋即退了出去。 夏绥绥几乎要两眼翻白昏厥过去:这该死的蠢蛋!拿了春药却忘了问用法!!还以为她变机灵了!! 好不容易羽幸生来了冷凉殿,忍气吞声战战兢兢将他留到现在,居然最关键的一步出了岔子!! 夏绥绥攥着那包药,牙齿咬得“咯咯”响,满脑子都是把阮儿吊起来毒打的画面。 若不知道使用方法,这东西捏在手里亦是危险,她只能将它又塞回妆匣里。 待夏绥绥爬上床,发现羽幸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装睡,而是睁着一双美目等着她,更是愈发郁闷到窒息。 “圣上请早些歇息吧。”在直接用强和迂回战术之间,夏绥绥选择了后者。 圆房之夜的强势进击适得其反,不能再来一次,否则彻底败了羽幸生的兴致,她可想不出方法再哄他来冷凉殿。 说着她放下床帘,规规矩矩地盖上被子,紧闭双眼。心却像被几百只蚂蚁在啃噬:这腹中孩子已一月有余,再等下去真是要瞒不住了。可是羽幸生实在令人难测,没有春药助攻,自己毫无把握能一鼓作气拿下他。 寂静黑暗之中,极轻的呼吸声都显得突兀。 夏绥绥绞尽脑汁亦是无解,睡意却悄然袭来。 就在她半迷糊半清醒之时,身旁人却忽然将我被子掀开一角,如一团云般轻轻覆了上来。 他的气息温暖有力,却又带着一丝未知的冷冽香气。 夏绥绥下意识地伸出两只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满心的讶异将困意一扫而空。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间,轻而柔的摩挲,如同对待一件昂贵又易碎的至宝。微润的唇似无意地擦过她的皮肤——这样不带痕迹的碰触,简直要将人化成一滩水,再激起阵阵涟漪。 夏绥绥被这样的温柔完全俘虏,忍不住抱紧他,将自己送上去。 他却在她挺身相送的瞬间,伸出手指卡住她的喉咙,微施力气将她按回了枕间。 ……又被拒绝了? 夏绥绥还未来得及心凉,突然感觉一只温暖灼热的手掌覆在她的膝间,正撇开层层衣料缓缓而上。 一息之间,那手已抵达她的最隐秘处。 “……圣、圣上?” 她疑惑地抬眼看他,他竟然是微微笑着的。 禁锢她身体的那只手似钢筋铁骨毫不松懈,然而在她幽谧处徘徊的那只手却柔情无暇,几下拨弄便寻到了濡湿的洞口,中指指腹流连忘返地画着圈,拇指则在洞口以上缓缓搓揉。 夏绥绥只觉得一阵酥麻从他抚摸处激流而上,震得她不由自主地轻叫一声。 羽幸生听见她春意无限的呻吟,笑得愈发得意。 他将中指在洞口浅浅缓缓地进出,拇指却越发迅速地拨弄。掌下的人儿目光迷离,支离破碎的喘息从那张殷红欲滴的小嘴里吐出。 她的身子情不自禁地扭动,哪怕黑暗中都能看见薄纱下的胴体雪光。 “啊……啊……圣上……妾身遭不住的……” 少女一边淫声娇唤着,一边挣扎着将湿热的蜜穴往他手上送,只恨那手指不肯多进一寸,始终保持着试探的挑弄。 然而那一小颗欢喜点早不禁磋磨,男人的拇指持续地震动,令它坚挺到贲张。 夏绥绥只觉得小腹一紧,随即是一阵陌生而又熟悉的,震颤的欢愉,在她五脏六腑血肉发丝爆裂开来。 “圣、圣上!妾身要死了啊!” 少女连连浪声挺直了她的细腰,伸出双手抠紧了他的手臂。 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在了他的手上。 羽幸生皱了眉:这女人竟然如此敏感,还未开苞便泻成这样? 早已不是刚才的春梦中人 夏绥绥亦是惊奇无比,传说中不行的这个皇帝竟然有如此本事,靠两根手指就让人欲仙欲死。 她的身体尚因方才的高潮而颤抖不已,羽幸生松开了禁锢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摩挲着她的面颊,温柔得令人心动。 “夏美人,你真的很了不起。” 他轻声道。 夏绥绥如在云端,听了这话,只当他情动。 不枉自己费心勾引烧脑经营一场。 男人的声音却陡然转冷: “夏守鹤递帖子说,要入宫与你见一面,你可知为何?” 字字清晰入耳,将她从炙热迷乱中唤醒。 夏绥绥睁开眼,看见羽幸生用骨节流畅的手撑住头,饶有兴趣地紧盯着她。他的眼睛如星辰般闪着警醒的光亮,早已不是刚才的春梦中人。 她努力平复呼吸:“不知。兄长为何要见我?” “夏守鹤入都城三年,从未给我上帖奏表,更从未有求于我。他欠我一条命,从来谨小慎微,言必虑其所终。但他为了你,竟然求朕下诏准他与你相见。” 他的声音像是一把不见刃的刀,一点一点刮蹭着她战栗的心: “夏美人,我很期待,你还有什么手段要给朕看?” 夏绥绥不禁笑自己愚笨——三年来过花丛而不沾片叶的少年帝王,凭什么对自己动真心破情戒?自然是为了趁她意乱情迷,窥探她的真实反应。 他若绵里藏刀,她亦能以静制动。 以夏守鹤的行事风格,若不是有考量,绝不可能这样直接上帖要求入宫见她。 “圣上以为我有什么手段?”夏绥绥冷声道,“我之前同圣上说的话,字字真心。若圣上不相信,以后大可不必来我宫里。 “至于我兄长,我不知他为何要与我相见,但我也不知为何圣上要疑心这件事情。我与姐姐都在宫中,这些年只有中秋重阳,父亲和兄长可以于庆典上与姐姐遥遥相望,以后与我亦是这般。 “若家中有事,或是想问问我们的近况,都只能依赖书信。兄长这样做,也许是家中有什么要事,需当面细说,又或是想以此举令圣上重视我和姐姐,都有可能。” 羽幸生垂目不语。 他虽是起了疑心,但却也没有把握。 “圣上若有疑虑,不如拒了我兄长的请求,或是派人守着我们见面。” 黑暗中的两个人仍然保持着暧昧胶着的姿势,但夏绥绥能感觉到怀中人逐渐冷淡,已欲抽身而去。 “不必了。”他丢下这几个字,翻身睡下,再无多话。 === 过了两日,羽幸生就派人来告诉夏绥绥,夏守鹤会在鹿鸣别苑的畅晚亭与她相见。 夏绥绥从未见过这位夏氏二少爷。他并不住在夏府,而是自己在都城郊外修了一处院子,过着看似小隐隐于野的生活。羽幸生登基后,信誓旦旦许他做未来太子的老师,结果自己三年都拒绝临幸后宫,直接让这一头衔名存实亡。 她突然觉得夏氏想谋算皇位也无可厚非——谁叫羽幸生这样薄情寡义怠慢功臣之子? 到达畅晚亭的时候,夏守鹤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远远望去,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长身玉立。他背对着夏绥绥,似在欣赏苑中的风景,只看见一头墨似的黑发仅以一条丝带松松束起,周身气派与这工整的皇宫甚是不搭,更像是应该出现在意境悠远的山水画中。 她让阮儿守在亭外,自己走上前去唤道:“兄长。” “绥绥你变了,以前你并不唤我兄长,而是喊我二哥。” 夏守鹤转过身来。 他面色自在,夏绥绥却惊心:夏家二少心细如发,手段颇高,若是察觉他三妹身体里住了个来路不明的人,会怎样? “人也更漂亮了。” 他似乎全无疑心,只管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夏佼佼生得美,这位同母所出的弟弟自是面若冠玉,更有一种安详清逸的出尘气质。 “承蒙圣恩,今日能与兄长相见。不知兄长入宫所为何事?” 我不敢随意回话。鹿鸣别苑假山颇多,谁知道羽幸生的眼线是不是就躲在其中一座后面? “长姐与你先后嫁入宫中,父亲感沐皇恩之余,难免怅然若失。若你还在家中,还能稍作慰籍,现在你也入宫了,父亲是食不知味,非要我亲自来问问你们的安好,他才放心。” 对,说的就是那个把被贼人强暴的女儿强行送进宫,以换取权势的父亲——旧江海城首座、现中洲太辅夏常尊。 “请兄长替我安慰父亲,我们在宫中很好。圣上近日多来后宫,我们姐妹同沐恩泽,喜不自胜。” “当真?那我们皆可放心了。” 他竟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夏绥绥一个哆嗦:原主和她哥哥的关系亲密至此吗?这毕竟是宫里,而她是圣上的嫔妃,男女授受不亲同样适用于血缘亲属之间吧? 夏守鹤却若无其事地开始拉扯家常: “绥绥,还记得你以前学刺绣,有一副雪中寒梅图,你无论如何都绣不好那红梅吗?” 夏绥绥觉得他话里有话,赶快打起十二分精神聆听。 “如今你可会绣了?”夏守鹤依旧是满面微笑如和煦春光,一点看不出似有暗示的意思。 她只能按自己的理解去回答: “绥绥惭愧,练了许久,最终还是失败了。” “莫要灰心,事在人为。” “绥绥谨记。”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写的,‘弹指间,春息已逝,梦散如烟’,用来劝诫我要珍惜时光,好好读书。你伺候圣上,亦当勤勉。” “……” “你我会面,已属圣上开恩,不可久留。赶紧回去吧,我也要出宫去了。” 夏绥绥一头雾水,所以他明不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她有没有其他的意思?怎么觉得啥也没搞清楚,就要赶她走了?? 见夏守鹤并无挽留之意,她只能带着阮儿行礼离开。 “绥绥。” 走出几步,夏守鹤又唤道。 回头望去,他站在原地凝望着她。阳光从背后洒下,令他周身带着朦胧的光晕。 “见到你,真好。” 我就是想亲你 出了鹿鸣别苑,夏绥绥还是抹不平满身的鸡皮疙瘩。 这夏守鹤莫不是有恋妹情结? 除了这个,真的无法解释他目光里的泛滥柔情和肢体上的过分亲昵。 她问阮儿:“你觉得我兄长是不是和以前不太一样?” 阮儿一脸懵:“有什么不一样?” 算了,问这丫头等于白问。 从鹿鸣别苑到冷凉殿,会经过沉昭仪的栖霞宫。夏绥绥眼见快到晚膳时间,拉住阮儿:“走,我们找沉昭仪蹭饭去!” 阮儿面露难色:“娘子,不太好吧?你明知今晚...” 她话没说完,就被夏绥绥拖了进去。 沉昭仪性格豪爽,自是欢喜有人来与她作伴。晚膳过后,又喊来了肖婕妤一起打牌。 夏绥绥初学牌,虽技艺不高,但运气够好。连赢三局后,沉昭仪气得站起来拍桌:“好你个夏绥绥,吃了我宫里的饭,还想赢我的牌。洛老太连胜两战,还不是被圣上翻盘、打的落花流水。我今天非要赢你一次不可!” 肖婕妤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她的袖子,然后往夏绥绥这边睨了一眼,见她神情自若,才缓缓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夏美人,沉昭仪没有别的意思。 夏绥绥知道她为何如此——原主的生母洛颖娘,是沉昭仪口中洛老太、旧白城首座洛太君的亲生女儿。 当年就是这洛太君设计陷害羽氏,诱使赤穹帝容铮以为旧雁城首座羽方明有谋逆之心,将其全族尽灭,也就有了后来羽幸生联合三城讨伐白城洛氏之事。 待战局已定,赤穹帝气数将尽时,这位传奇的洛太君败走北疆,至今下落不明。 羽幸生登基后,倒没有以牙还牙,除了处理了参与构陷羽氏之事的相关人等,并未牵连洛氏其他族人。 沉昭仪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讪讪道:“我确实没有什么意思,没想到你和她的关系,抱歉啊。” “你不用如此,我阿娘去得早,我与这位外祖母关系并不亲厚。” 夏绥绥之前因落水卧床那几日,曾听夏佼佼说往年旧事,谈及洛颖娘去世后,旧白城从未关心过夏绥绥这个幼年失母的外孙女。 所以她猜想夏绥绥与洛太君之间,说不上什么血浓情深。 即使有几分情份,嘴上也该一刀两断了,谁也不想自己和当朝皇帝的死敌有所牵连。 肖沉二人神情松弛下来,恰好宫人端来凉好的酒,夏绥绥喝了一口,主动岔开话题:“沉昭仪,你这酒甚好。可否赠我一壶带回宫去?” “你们看看,没有比夏美人更会占便宜的了——赢了钱还要拿我酒去。”沉昭仪笑着作势要打人,却又拂手让人斟上满满两壶由她带走。 又摸了两局,兴致正高时,肖婕妤却推脱要回宫去了。沉昭仪刚赢了一把,说什么也不肯放她走。 “你这样早回去作甚?难不成是要去候着圣上?”她打趣道。 没想到肖婕妤真的红了脸。 一时席间都沉默了。 夏绥绥咳了一声:“哎呀我这记性!早起夏贤妃派人来传,让我晚膳后去她宫里拿些点心,我都给忘了。再不过去,点心都给放硬了。” 说着就起身,拿过那两壶苏照酿:“沉昭仪,今日多谢款待!我在你宫里吃得好喝得好,还有银子赚,一定多多惠顾!” 沉昭仪抓起桌上的果子就往夏绥绥身上丢,她赶紧拉着阮儿逃了出去。 “娘子怎能饮酒,若是伤了腹中孩子可不得了!” 行至无人之处,阮儿又开始唠叨。 “我问过孙太医,小酌一杯无妨。”夏绥绥将苏照酿打开一壶,取了些酒液拍在脖颈间,又倒了少许在裙裾上。 一番操作,她浑身上下弥漫着浓烈的酒气,任谁闻见,都会以为是个醉鬼。 “娘子,我们该回宫了吧?” “还早,”夏绥绥看了看天色,远处天际还有些许嫣红残余,“我们去看看姐姐吧。” 从夏佼佼宫里出来,已是满天繁星,夏绥绥这才两脚虚飘地往冷凉殿走去。 刚迈进宫门,阮儿就开始大喊:“来人呀!娘子喝醉啦!快来人呀!” 整个冷凉殿鸦雀无声。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何方神圣驾临,才吓得这满宫奴仆不敢动弹。 夏绥绥将手中只剩半壶的酒闷了一大口,方才踏入正殿。 羽幸生在冷凉殿从下午坐到了晚上,两只腿都盘酸了。见她如泥般烂醉倒地,只觉得气滞,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家主子是怎么回事?!”他拿阮儿开刀。 阮儿跪在地上,鸵鸟般缩着头:“娘子与二少爷见面后,去沉昭仪宫里玩耍,席间喝了几杯苏照酿。娘子贪嘴,问沉昭仪要了两壶带走。结果从栖霞宫出来后,娘子兴致颇高,路上就喝了起来,到夏贤妃宫里已是醉得不轻。” 羽幸生将地上丢着的两个酒壶踢了踢,当真空空如也。 几个宫女过来要扶夏绥绥,都被她撒泼推开。 “圣上……”阮儿向羽幸生投去可怜巴巴的小眼神。 这满宫女子,除了他只剩南商侍卫——怎能让侍卫去碰自己的嫔妃? 羽幸生叹了口气,起身将夏绥绥一把打横抱起,往寝殿走去。 夏绥绥蜷缩在他怀里,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襟,另一只手却暗暗地摸向自己腰间。 在那织金腰带之下,藏着米粒大小的一点迷情药。 “弹指间,春息已逝,梦散如烟。” 她翻来覆去地回想今日夏守鹤说的那几句话,试图从中找到所需要的答案。 而这就是她悟到的答案。 她当然知道羽幸生今晚会来。阮儿午间就报告说,她从南商侍卫那里探知,圣上意欲在夏绥绥和夏守鹤见面后,就来冷凉殿找她。 他对她自是不信任的,但他似乎对夏守鹤的在意更深,否则那晚也不会牺牲色相,就为了试探她的反应。 他对夏绥绥和夏守鹤的会面,竟然在意到在冷凉殿一坐就是半晚。 以夏守鹤的谨慎持重,绝不可能在宫闱禁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夏绥绥作出亲密之举。他这样做,无非是知道羽幸生在附近埋了眼线,故意让后者知晓罢了。 如此,夏绥绥也豁了出去,就演这一场醉酒戏。只要羽幸生一直候在冷凉殿,这戏就成了一半。 剩下的,就靠她指甲缝里那一点点迷情药了。 羽幸生将夏绥绥抱至软榻,起身就要离开。 她故技重施,拉住了他的腰带。 这回她没打算与他长篇大论,而是将他拉回榻上,扑身亲了上去。 他当然是拒绝的,一把就将其推开。 然而夏绥绥停靠在他脸颊旁的手指已悄然一弹,将那无色无味的粉末送进了他的呼吸中。 “圣上,”她歪着头,紧盯着他的眼,“你来冷凉殿,不就是想问我和我二哥说了什么吗?” “夏绥绥,”一字一字暗藏威迫,从那形状优美的唇间迸出,“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我不想玩什么花样,”少女嘿嘿笑道,“我就是…我就是想亲你。” 说着便堵上了他的嘴。 他的嘴唇柔软却冰凉,她还未深入,便被他摁倒在床,不得动弹。 “夏绥绥,你……” 他垂目看着她,几缕发丝散落于刀削般的面颊旁,为那不可亲近的容颜添了些许柔情。 殿内的烛火微微摇曳,身上人眼底的光也跟着游移。 夏绥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圣上难道不想亲我吗?” 倏忽之间,他紧闭双眼,仿佛在竭力地克制。 夏绥绥知道那药起效了,便将双手顺着那看似清瘦却结实的肩背,滑至他的腰间。 羽幸生仿佛被针刺般地颤抖了一下,他睁开眼,眼神却不再如冰。 -------- (下章圆房啦!!!) 被迫撅起老高送出红肿的穴口(H) 伏在身上的男人呼吸渐重,眼角微红,竭力压制着小腹下翻涌而上的欲望。 夏绥绥知道,药效发作了。 她索性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里面艳红的小衣。 那小衣绣着精巧的莲纹镶边,可都不及兜不住的两道饱满圆弧吸睛。她又是这样的白,发着光,散着魅,这一片红色的遮掩只会诱人发狂,想要撕开一览春光。 羽幸生想要闭眼,却如何都不能。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像从前那般制住情脉,可她却抓起他的一只手,摁在了那片小衣上。 隔着光滑的丝缎,那饱满柔软的触感填满了他的手掌。 早已硬挺的乳头更是骚弄着挑逗他的掌心。 忍不住,怕是真的要忍不住了。 他狠狠捏住她的乳房,实是恨得不行,然而只能莽着劲地搓揉聊以发泄。 怎会生得这样好?这样完美的圆,躺着亦是柔软而饱胀的,碰一下都会弹动起来,直往掌心里挤。 红色小衣被搓得皱巴,丰满的胸乳那里罩得住?面团般从他指间溢出。很快皮肤就泛起了红色,诱惑着人想要将她弄得更坏。 他突然使坏,隔着衣料捏住了那点坚硬,用力扯了下。 “啊啊!” 她立刻颤抖着浪叫了声。 就这么想被自己操? “圣上……,”她是醉了,哼哼唧唧地挺着胸任他搓圆捏扁,“今天、今天兄长他……” 夏守鹤? 他皱眉,为何她要在现在提起夏守鹤? 她却氤红着一张脸,痴痴地笑着: “兄长他……嘿嘿……他对妾身真好……” “闭嘴!” 理智被吞吃掉了,他俯下身,恼怒地咬住她的两片唇瓣,将不想听见的话尽数堵回那张滑软的小嘴里。 夏绥绥被咬得吃痛,惊叫一声。 他松开了她,撑起身子,像是犹豫般视线在她渗血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唇。 夏绥绥:……这狗子,嫌弃她? 不等她回神,他忽然一把将她翻转过来,压在床上。 慌忙之中她抓住枕头,只觉得自己的臀部被抬了起来,裙裳被退至腰间。 身后传来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她感觉到一个坚硬而滚烫的东西抵在自己柔软的穴口。 “夏美人,这是你自找的。” 她被男人声音中的寒冷渗透,忍不住弓起背,只感觉到下身被撕裂的剧痛。 一声哀嚎从喉咙里刺出——原主不是早就破了身么?怎会这样痛!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身子,可腰却被他紧紧捏着不得动弹。 羽幸生全然不顾她痛得发颤,腰身又是狠狠往她臀上一顶—— 夏绥绥感觉小穴几乎被撑爆,火辣辣的痛,然而他还在一寸一寸地往里头挤。 牙齿咬紧了嘴唇,她必须忍,将痛憋在喉头,只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呻吟。她不能阻止他,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必须让他进行到最后。 羽幸生低头看着自己的命根,粉红粗大筋脉贲张,一点点没入女人肥美滑腻的蜜穴中。舒爽的快感从二人交合处蜿蜒而上,他扬起脖颈,狠狠在她丰满雪白的臀瓣上甩了一巴掌。 夏绥绥被这突如其来的惩罚惊得浑身一紧,本就紧绷的小穴抽动着,将那硕大的肉棒绞得死紧。 羽幸生快意难耐地闷哼出声,他攥住女人的臀肉,将肉棒退出小半,迅即又是狠狠一插。 “啊!” 夏绥绥被撞得往前一跌,脸没入枕间。可羽幸生偏不让她舒服,抓住她的发髻,逼得她抬头,腰间愈发用力地插入。 “嗯……啊!啊!啊!……” 随着节奏感极快的抽插,女人发出痛苦的哀叫。她仰着头如一只渴水的鱼,屁股却被迫撅起老高送出红肿的穴口,如柳的细腰被他宽大的手掌压成诱人的弧度。 起初确实是痛的,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就这样蛮狠地插进来,又快得像是要撞散她的五脏六腑。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如同一个任人蹂躏的妓女,不过是他用来泄欲的工具。 羽幸生真的是厌恶她,故意这样折磨她。 可没过几下,原本干涩的小穴里就泛起了酸胀的快感,原本他全靠一腔蛮力在弄,可越来越多的湿润包裹了那粗大的性器,抽出来的瞬间可见水渍淋漓,女人的叫声逐渐带上了钩子,一下下愈发娇艳淫靡,勾挠着他的心。 “骚货。” 他在心底暗暗唾骂,上次不过是用手指就让她泄了那些淫液,回去自己洗了不知多少遍手。现在初次破身,就骚成这样,一股儿地涌水,真是天生淫贱。 “圣上……啊啊……圣上喜欢么?” 她竟然还能开口问他。 记忆中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你就喜欢我这样。” 羽幸生甩了甩头,他怎能在此刻想起那个人? 都怪身子底下这个骚货! 他恼恨地重重的撞了几下,伴随着黏糊糊的拍打声,女人的臀肉翻起波浪往前涌去。 欲望就是这样,一旦打开,绵延不绝。 他拔出来,将她翻了个身。 夏绥绥终于得见日月,一抬眼简直要喷鼻血。 面前的男人混身赤裸,一滴汗水顺着分明的肌肉线条缓缓流下,滑过厚薄适度的胸肌和劲瘦有力的腰身,落至他傲然挺立的命根上。 那玩意儿又粗又长,昂扬地翘着,颜色倒是粉嫩得可爱,即使是裹满了她的鲜血和蜜液,都显得干干净净的。 等等,怎会有血? 原主不是早非完璧之身么? 羽幸生见她神情怔怔,只当是她被折腾得失了力。 少女发髻散乱,额前汗液黏住几缕发丝,脸颊红得惊人。 她腰间裙裳堆迭,露出两条雪白的长腿,和腿间红肿黏腻的唇肉——亮晶晶的湿透了,参杂着零星的血丝。 是不是有些太粗暴了? 可他真的恨,恨她让自己做并不想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暴躁地扑了上去,一把撕下那片艳红小衣。 两个乳房如兔子般跳出来,乳尖粉得扎眼,是春日桃花的颜色。他一口咬了上去,牙关锁着乳头如同铡刀,舌尖却温柔地拨动着。是暴力胁迫下的温柔抚慰,夏绥绥舒服地娇喘起来。 喘了不过一会儿,他又掰开她的腿抵了进来。 龟头张开在她穴道里刮蹭了不过两下,她便抬高了腰,颤抖着缩紧了花蕊穴肉。 羽幸生没想到她如此快的高潮,猝不及防被绞了个昏天暗地,喉头里窜出一声闷叫。 夏绥绥被他的声音所刺激,扭动着臀部竟然自己开始在他的命根上套弄,没两下就再度抬起了腰。 这回他赶紧拔了出来,带动一股淫水喷洒在他腰间。 “啊啊——圣上——!” 少女混身颤动,奶子起起伏伏,双眼迷离而贪婪地盯着他。 还不够。 他不应该,若是弄出孩子该多糟糕。 可自己像是被烈火般情欲吞噬了,只想插进那销魂的肉缝,搅坏她,他的恨要以这样的形式才能发泄干净。 来不及思考,他已经又开始干她了。 他甚至忘了自己还在疯了似的插她(H) 原本夏绥绥以为那催情药定是一剂猛药,令人骤然间精虫上脑难以自制。 怎想那药为了掩人耳目,竟然是徐徐生效,药效延绵以至愈发强烈。 她的两条腿被羽幸生的手按着,身体几近折迭,露出两片赤红水润的肥唇对着他。他自然是挺着那粗大的玩意儿就撞了进来,饱胀的龟头“咕唧”一声挤出乳白的淫液。她爽得扬起脖子,喉头里发出一声令人酥到骨子里的媚叫。 那龟头微微翘起,始终刮蹭着那逼仄穴道的上方,偏巧正是她敏感点所在。羽幸生一下子顶到了花蕊,不过往外拖拽稍许,便感觉到穴口欢畅地收缩。女人嘤咛着挺起胸脯,腰身不由自主地拱起。 真他妈骚。 他一把揪住那荡来荡去的奶子,摁在她身上加快了速度。 “啪啪、啪、啪……”整个房间回荡着肉与肉相击的清脆拍打声,伴随着腥甜的香气。在这一片之中夏绥绥听见自己百转千回的叫声,这因自己而生的淫靡实在动人,她不由地抽搐着又到了高潮。 “就这么爽么?” 男人喘息着低声嘲讽道,他一只手揪住了她散脱的发髻,逼她去看自己被插得肿胀的肥穴。 她看见那肉棒在飞快的抽插中带起腻白的淫液,蔓延在二人交合处,顺着臀瓣间的深川缓缓流下。 夏绥绥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样多的水这样多的欲望,下身泥泞地一塌糊涂,腰都快被撞散了她还是想要,骚穴和她同心同德,吸着那根肉棍不愿松口。 纵然是干她干得像疯了一样,羽幸生却依旧好看得很。他皮肤白生得干净,哪怕是此刻发丝凌乱汗液浸湿,却依旧美得令人心惊,因用力而凸起的血管显露在他修长的脖颈上,不过是给他清俊的模样增添了带着侵略性的男子气概。 羽幸生见她盯完了自己的肉棒,居然视线一路上移,在他脸上流连忘返,一时间被她的不知廉耻气极,死命往她穴里顶了数十下。 “啊~不行了、不行了!” 奶子甩得生疼,下身更是涨得又要泄了,慌乱中她只能伸出两只手扶住两只上下乱甩的胸。 他看着她,这模样实在是骚,女人乱着发红着脸,挂着高潮残留的泪痕,纤纤玉指抱着肥硕的胸乳,那因快感而坚硬的乳头此刻都泛了红。她像是捧着一对胸要他吃似的,糜烂而可怜的骚货。 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咬了上去。 一股属于女人的肉香窜入鼻息,温热微甜。她的乳头很小巧,被舌头包裹着如一粒晶糖,任他唇齿拨弄,四周微微的小凸起刮蹭着他的嘴唇,一切都是那么刺激。 他吃着一边奶子,一只手还不忘拨弄另一边。她被玩得哼哼唧唧,伴随着被撞击的破碎叫声,统统放大般攻入他的耳道腐蚀他的心神。他甚至忘了自己还在疯了似的插她,在那越来越紧的蜜穴里捣弄着。 “嗷——圣上要命了!” 她忽然迸发出一声凄艳的哀嚎,乳房抽动着弹跳,整个人像被踩住的蛇般扭动。他知道她是被舔得奶子高潮了。 不等他回神,她已战栗着收缩小腹,那穴道里的软肉统统发了紧,一阵又一阵地箍住他, 令人晕厥的快感从命根子处四散开来,他知道自己是不受控制了,虽然不该,虽然不知为何,但是完全丧失了控制。 此刻想要拔出,为时已晚。他怒吼一声,终于抽了出来,可积蓄已久的浓精已喷了大半在她穴里。 剩下的少许,溅在了她被磨得发红的腿根间。 === 夏绥绥醒来时,羽幸生早已不见。 倒是满地的绫罗珠玉,和皱巴湿润的床褥,记录着昨夜的淫靡交合。 阮儿推门进屋,踮着脚靠近床前:“娘子,事成啦?” 她嘴角勾起浅笑。 曾经的夏绥绥温吞懦弱,而如今竟能步行刀尖,算计当朝天子。阮儿再牙尖嘴利,此刻眼里都放出了崇拜的光。 夏绥绥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闭上眼又想起那日去采购水粉胭脂时,在华熙路听的那些传言,不由嗤笑:谁说这圣上不行了?这沉睡的狮子一被唤醒,生生折腾了半宿。 心愿得偿,自入宫来久积心头的重负一扫而光,她难得地睡了个回笼觉,直到日晒三竿,才慢悠悠地起来洗浴更衣。 午膳后,夏绥绥拉着宫人们一起玩投壶。真真是春风得意,做什么都顺手,一连投中五箭,满宫喝彩。 “妹妹好兴致呀,昨夜喝的那样醉,今日看着倒是活蹦乱跳的。” 夏贤妃带着沉昭仪肖婕妤等人踏入了冷凉殿。 夏绥绥招呼她们一起玩:“人多热闹。” “可别了,这日头太毒,”沉昭仪摆手,“我们就是给你带了些宿醉头疼的药,顺便想蹭蹭你的茶,唠嗑闲话打发时光。” 一行人在正殿坐下。夏佼佼见桌上还摆着那两只装苏照酿的酒瓶,抿嘴笑道:“下回可别这样胡喝了,你进我宫门的时候,当真把我吓到了,浑身都是酒气。让你就宿在我宫里吧,还死活不肯,拽着这俩瓶子就往外冲,四五个宫人都拉不住。小时候怎不见你有这样大的力气?” “要我说,夏美人,酒,没白喝。若昨晚,宿,宿在了贤妃娘娘宫里,可不就,和圣上错过了?” 说话的是孟淑媛。她的父亲是礼部侍郎,算不上什么要职,她又患有结巴,平日里总是安安静静地笑着,巴掌小脸上两道恭顺的眉。今日如此开口组此长句,简直破天荒。 一句话丢出来,满座都哑然失声——这不摆明了拈酸吃醋?在这后宫,对于圣上去了哪个宫里,谁曾计较过一星半点? 夏绥绥倒是全无所谓:“今日真的是热。阮儿,你叫人去要些冰块放于这殿内,否则热坏了各位娘娘。” 何必要计较?这后宫的荣宠本就与我无关。之前机关算尽,不过是为了保住今生这条小命。 你必得令他情为你所动 “话说当年,中洲还是容氏的天下。彼时在位的容乐帝容安,与当时雁城首座羽方明的妹妹羽氏诞下一子,也就是后来的赤穹帝容铮。 这容铮本是容乐帝盼望已久的长子,不出意外,未来会顺利继承大统。谁知他出生那晚,原本漆黑的夜空忽然如炽焰般通红——这可是天降异象啊!当时便有传言四散开来,说羽氏一族会诞生轼父亡国的叛天之子。也就是因此,容乐帝对这刚出生的幼子忌惮颇深。 容铮长到十二岁时,中洲南面的梦离山突然发生了天火灾,那景象可谓人间地狱,极尽惨烈。世世代代居于梦离山附近的姜族几乎一夜全灭,焦尸满地,哀鸿遍野。那时容乐帝年事已高,见此情形,坚持认为是出生便带有异象的容铮招致,因而杀死其母亲羽氏祭天,更将容铮发配至西北远疆,这也为后来容铮杀父篡位埋下了种子……” 华熙街的簪花楼从来是城中达官贵人往来之地,这段前朝历史说来也没什么新鲜,不过是为当朝圣上传奇的上位故事做铺垫而已。 夏绥绥听得甚是无趣。什么羽幸生作为羽氏唯一幸存者,隐居神山,精进羽氏时逆剑法,一出山便以剑艺艳绝天下。还有什么羽幸生有王者之相,且得神灵相助,因而令容铮千万大军一夜倒戈。诸如此类的故事,传的神乎其神,耳朵都要听出茧子,好没意思。 “阮儿,咱们换间茶楼。”她丢下最后一颗瓜子壳,起身就要离席。 “娘子别急呀,等这说书的下去了,上来的可是全中洲最好的戏班子,怎样都得看一出呀。”阮儿急急地制止她,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自夏绥绥和羽幸生真正圆房那晚,已过了半月。这半月来,羽幸生再没找过她,据说也没有去别的妃嫔宫里。他不来冷凉殿,夏绥绥便不用日日候着。干脆趁着夏守鹤安插的守宫侍卫当值,偷溜出来玩耍。 “诶,我怎么听说咱们这当朝圣上,是个不能人事的呀?” 旁座的人同她一样,听腻了说书先生那歌功颂德的马屁赞歌,还是坊间传闻更好下饭。 “就是呀,听说他隐居的就是梦离山。梦离山在天火灾之前不是满山狐狸么?都说圣上练得哪里是什么剑术,是狐媚妖术!” “对呀,就是因为媚术使用太过,伤了身子,所以……啧啧啧!” 夏绥绥在面纱下翻了个白眼:这样耸人听闻的故事究竟是谁编的?还传得人尽皆知。谁说羽幸生不行,她头一个站出来不服。 这念头一转,那晚的迷醉狂乱又略过脑海,她只觉下身微热。 被凌虐侵入过的位置仿佛滚烫了起来。 终于熬到戏班子上台。她正欲点几份小菜,小二就过来了:“姑娘,可否移步楼上厢房?我们楼主想请姑娘。” 夏绥绥虽然有点迟疑,但也好奇这簪花楼楼主是何方神圣。加上楼上厢房的视野比她这临时挤进来的小桌不知好上多少,便大方应了,带着阮儿随那小二上楼。 门帘一撩,她十分失望:“簪花楼楼主是你?” 夏守鹤一身白衣,端坐浅笑:“怎么?不好吗?” “不是不好,”夏绥绥在他对面坐下,“就听这楼的名字,还以为楼主会是个风月佳人呢。” 话至尾声,她才觉不对——夏守鹤是簪花楼楼主这事儿,夏绥绥应该知道吗? 对面人的神情倒是波澜不惊,无论何时何地,仿佛都是一张暖笑的脸。 也无妨,原主遭贼人凌辱,又被强送进宫,什么性情大变啊记忆错乱啊都是有可能的。 “那日去宫里见你,你穿着一身红衣,站在庭院里如灼灼桃花一般。我知你安好,真的是很欢喜。” 夏守鹤的目光落在夏绥绥脸上,像一支笔,在沿着她的眉眼鼻唇细细地描画。夏绥绥有点不自在,只能拼命夹菜吃。 一顿饭我只管吃,他只管看着她吃。待她吃完抹干净嘴,台上的表演也结束了。 夏绥绥起身想告辞,他却兀自给她续上一杯茶。 只得老实坐下。 “我听说,圣上自我们相见那日后再也没去过冷凉殿,”夏守鹤嘴角微勾,“绥绥你很聪明,我话说得那样隐晦,你也能解其中意。” 这人明明什么都了如指掌,还假惺惺地说什么“我听说”。 夏绥绥内心很是不屑:夏守鹤伙同夏常尊,将被摧残玷污的原主用作棋子。如此行径,还装什么兄妹情深。 “还要多谢兄长的神药。”她话带讥讽。 他自是不恼。夏家二少自幼缠绵病榻,数次于死生间往返,一直修行道法才稳住性命。对这样命数坎坷却又高深莫测之人,夏绥绥的这几分嘲讽,不过是他素白衣袖上的一只蚊子,拂手便去了。 “我的药只能短暂地支配羽幸生的身体。但绥绥,你必得令他情为你所动,心为你所钟。” 这是给她派任务吗?她来这人间走一遭,就不能安安静静过几天太平日子吗? 勾引羽幸生上床已是万分艰难,还要她去征服他的心?未免太高看自己。 “羽幸生若不喜爱你,你即使生下皇子,他也不会将其立为太子。” “可即使我刻意亲近,他也不一定会喜欢我啊。” “他会,他一定会。” 温热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夏绥绥望向那双称得上绝色的瑞凤眼,眼底漫溢柔情,几乎要让被看者相信自己有倾国倾城的魅力。 若上一次在鹿鸣别苑是为了作戏给眼线看,那今日他这般亲昵又是为何?如果夏守鹤是个恋妹狂魔,他又怎能亲手将夏绥绥推到需步步为营的火坑里。 除非他是个善于操纵人心的变态。 === 出了簪花楼,夏绥绥的兴致已败,只是拉着阮儿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散心。 去之前订制过寝衣的铺子看了看新进的布料,又进梦杨胭脂铺瞅了瞅香脂水粉——这样绕来绕去,背后却似总有视线盯着。 她也不着急,只管迈着大步,拐进一个巷子里。 身后那人傻愣愣地就跟着走了进来,被蹲在巷口的夏绥绥守株待兔,慌忙转身就要跑。 夏绥绥一把没抓住他,只扯下了他背上的一张纸。谁知这纸一扯掉,那人就软飘飘地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阮儿凑过来看那纸条:“这人真奇怪,身上贴这么一张大白纸。” “白纸?”那纸上明明以桃红色画着奇怪的字符,“你看不见这上面的东西么?” 阮儿一脸迷惑:“娘子,这就是一张白纸呀。” 莫不因为夏绥绥是魂穿之人,所以才能看见这上面的符咒? 她让阮儿去簪花楼叫人,把这跟踪的男子给抬走。夏守鹤定有办法问出他的来路。 而那张符咒被她塞进兜,带回了宫里。 ------- 抱歉抱歉,这几天家里有事断更了T_T 莫不是上她上出瘾了? 回宫之后,阮儿便成日撺掇夏绥绥将怀孕的消息告诉圣上。 “若再不找机会见圣上,娘子你即使生下这个孩子,这辈子的恩宠也没了。到时候别的娘娘一上位,再生出个一男半女,圣上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你独自带着孩子,在这深宫中多么孤独寂寞,搞不好连孩子都会被别人欺负。哪怕你不想遂了老爷二少爷的意,也要为自己考虑呀!” 夏绥绥恨不得拿纸塞住耳朵:“阮儿,你真的是我从小带在身边的人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兄长安插在我身边的说客?” 阮儿大哭:“娘子!我都是为了你好啊!呜呜呜呜呜呜一片赤心照沟渠!!!” 然而任她如何游说,夏绥绥都不肯去找羽幸生——司命的话是,只要保住腹中孩子,即可亡羽氏江山,自己的使命也就完满。她的小命是被捏在司命手上,而非夏家。只需等个十天半月,让太医告诉羽幸生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就行,其他的事情她再不想费工夫。 夏家若因自己不受宠而弃了她,倒正合其意。 === 荼蘼节定在夏日最盛暑时分,百花皆已开至末路,繁华将尽,此时庆祝,有送花神之意,但因这节日总带着盛极式微之意,因此宫里从不大肆庆祝。今年便由夏贤妃做主,将五位妃嫔聚在一条船上喝酒玩耍。 圣上大半个月未出现,后宫又恢复了之前和乐融融的景象。沉昭仪豪爽地贡献出两大坛苏照酿:“夏美人,你可是馋我这酒了?” “那是自然。只是上次喝成那样,出尽洋相,实在是害怕了。你今日还是放过我罢!”夏绥绥赶紧推脱。 夏佼佼也护着她:“沉昭仪你算了罢,我实在是不想再应付一个醉鬼了,”说罢她拉夏绥绥到身边坐,替其拢发,“姐姐护着你,看谁敢灌你酒。” 入宫后这段时光,夏绥绥倒真心喜欢上了夏佼佼。人美成她这样,却又毫无架子,至诚至真,甚是难得。言语举动,无不流露着对夏绥绥的关切和爱意。 若她知道真正的夏绥绥如何在野外被贼人凌辱,又如何以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性命,恐怕会心碎成灰吧。 夏绥绥趴在她的怀里,忽的觉得,来这人间走一遭有了些许意义。至少能替原主守住她心爱的姐姐。 其他人开始掷骰子,输了的人要么罚酒,要么表演节目。夏绥绥赖在夏佼佼身旁,只管吃果子,看她们笑来打去。 珠玉叮当,裙裾翩翩——这番景象愉悦且动人。她不禁叹,女子才是这世间最美的造物。 “圣上驾到——” 宫人一声喊,将其从这般美梦中惊醒。揉眼一看,那着玄色衣袍的人已赫然出现在船上。 夏佼佼站起来迎驾,脚却在下头轻轻踢夏绥绥。后者懂她的意思,赶紧爬回自己坐位上老实行礼。 “圣上今日怎有闲情逸致,来与我众姐妹相庆?” 夏佼佼望向羽幸生的目光柔情似水,她那终日宁静的玉面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辉。 羽幸生却是冷冷的:“今天是荼蘼节,按规矩朕当出席。” ?过去三年可没见你遵守这规矩。 圣上一坐下,满座妃嫔都束手束脚起来。原本欢歌笑语的游船,现在安静地连倒酒的声音都显得刺耳。 大家大眼瞪小眼了许久,还是许昭仪挺身而出打破这僵局:“我们在玩掷骰子,圣上可要一起?” 这万年冰块脸居然点了点头。 “一人两枚骰子,相邻的三座同时比试。谁掷的红点少就算输,输了的要么罚酒,要么表演节目。”许昭仪宣布规则。 新的一轮从羽幸生开始,他头一个就输了,自罚了酒。轮到肖婕妤、孟淑媛与夏绥绥时,肖婕妤输了。 “那妾身就献丑了。” 肖婕妤落落大方地起身,从侍女手中接过琵琶,弹唱了一曲。 接下来几轮,每每有妃嫔输了,竟然都选择了表演节目。要知道在羽幸生上船之前,这群女人要么喝酒要么耍赖,可不像现在将看家本事都给搬了出来。就连一贯爱喝酒的沉昭仪,都敲着酒杯吟了一曲。 唯有夏绥绥,输了三局就喝了三杯。 到第四次输,她实在是有点犹豫了——孙太医说偶尔喝两杯不会有大碍,可是连喝四杯,万一影响了腹中的胎儿,夏绥绥怕司命要来提她的头。 一旁的阮儿更是急得忙拉她的裙脚,恨不得扑上来捂住她的嘴。 实在是为难。若是选择表演节目,夏绥绥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干嘛——一个足无落处的孤魂能有什么吹拉弹唱的才艺? “夏美人,莫要磨磨唧唧,谁不知道你是个能喝的?”一干女人都开始起哄。 从头至尾,都吝于往她身上落下零星视线的羽幸生却突然开了口:“喝不了就别喝,这盘过了罢。” 夏绥绥诧异抬头,朝他看去。然而那皎皎如月的脸上没有半丝表情。 圣上开口解围,摆明了要偏袒。众人只得给面子,让这一局就被敷衍了过去。 谁知下一盘轮到她,竟连一个红点都没摇出来。这衰运也是无解了。 孟淑媛嘟起了嘴:“圣上,还要,偏袒?这不能,再算了。” 羽幸生只管转手里的酒杯,头也不抬:“算了,莫要为难她。” 这回可压不住众怒了:“不喝酒的话,表演个节目也行啊!” “对啊,咱们一个个都愿赌服输,卖力助兴。夏妹妹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跑!” “圣上太偏心啦!让我们姐妹寒心!” 羽幸生鲜少与一群女人同处一室,没料到竟然是如此的聒噪难搞,一时间哑口无言,完全不知该如何安抚。 “夏美人,我们知道你是精于舞技的。不如你就随意一舞,我给你助兴。”肖婕妤说着便又拿起了琵琶。 随意一舞?夏绥绥的脑袋里可没有任何跳过舞的记忆! 然而如此僵持下去,她可能真要成后宫箭靶子了。如今圆房的任务已完成,自己也不需再装什么小白兔扮可怜,只想安稳度日。什么后宫排挤众人嫉妒的戏码已经不需要了呀! 大不了就在羽幸生面前出个洋相,刚好消解这些嫔妃们的满肚子酸气。 她缓缓起身,行至船中央行礼:“妾身实在无所长,只能胡乱献丑了。” 悄悄瞟了一眼羽幸生,那臭脸,仿佛写着“随你跳,反正老子没兴趣看”。 肖婕妤纤指将落,却又停住:“夏美人倒是给我出难题了,弹哪一首才好呢?” 樱唇无声开合,仿佛在念念有词:“啊,有了!就这一首罢!” 指尖划落琴弦,如玉珠走盘。 旋律落到耳里,却有几分熟悉。夏绥绥抬起双手,本想随着节拍胡乱摆弄几下就行,然而那曲声却像是窜进了身体里,牢牢牵扯着她的四肢躯干。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 夏绥绥心脏一紧:这一向机敏聪慧的肖婕妤在想些什么?虽说这词中有我的名字,亦含祝祷繁荣昌盛之意,但又偏偏提到了狐狸。羽幸生听了去,又要想起坊间那些猜测他与狐妖厮混的传闻,岂不是要满心不快。 琵琶声不绝,她的脚步亦越来越快。难道自己前世曾与这只歌邂逅?又可能,这是夏绥绥本就擅长之舞? 可跳了几步,余光扫到满座妃嫔的脸色,都有些诧异而不知所措。 没过一会儿,她的脸色也堪堪挂不住了——这钝重如秤砣砸地的脚步,僵硬如过冬咸鱼的动作,哪里像是精于舞技了? 简直滑稽地不堪入目! 一舞终了,满船寂寂。 “跳得……颇有新意。” 打破这沉默的,若不是视亲妹如心头肉的夏佼佼,还能是谁? “这些年姐姐在宫中,竟不知妹妹发明了这样的舞蹈风格,令人耳目一新!” 其他人也装傻附和起来:“这一首《涂山歌》曲调甚是奇异,较一般祝词礼赞更富山野情趣,转调之间又有几分靡靡妖冶之味,夏美人跳得真是很不错了!” ……只能说女人想要相互吹捧时,都可以做个睁眼瞎子。 肖婕妤满脸歉疚地起身:“是我挑的曲子太难了,夏美人莫要见怪。” “哪里哪里……”夏绥绥讪笑着退回自己的座位,不敢往羽幸生那边看。 他在她跳舞的起初,只顾自己饮酒,不屑于给她任何的注意力。 但等肖婕妤的唱词开始,他便看了过来。夏绥绥每每向那边投去目光,都能迎上他的清冽双眼。 那双眼中暗藏着隐忍的情绪,却又透露出几分令人耳赤的痴迷。 舞到最后,他的眼神像是缠上她的身体似的,暧昧而灼烈。 就凭自己这舞姿??? 夏绥绥心中不禁冒出个荒唐的揣测: 这羽幸生,莫不是上她上出瘾了? 夏绥绥又默默地遮住了胸部 荼蘼节当晚,夏绥绥正喝着排骨藕汤,阮儿走进来说:“圣上今晚去夏贤妃宫里了。” 她捧着汤碗,灌了个底朝天,又叫宫女再盛:“去姐姐宫里再正常不过。今日过节,自当陪着姐姐。” 之后每天晚膳时,阮儿都来报: “圣上今夜去肖婕妤那儿。” “圣上今晚去栖霞宫。” “圣上今晚去看孟淑媛。” 到了第六日晚,阮儿进来时,夏绥绥正满嘴塞着紫芋蛋黄酥,手里还捧着一碗鲜虾云吞。 “娘子,圣上今晚还是去看夏贤妃。” 夏绥绥舀了一个云吞,送进嘴里,半晌吃不出个滋味。 “怎么这样淡?” 她索性推了碗不吃了,抓起团扇扇了一会儿,又掷了出去。 抬头唤阮儿:“你叫孙太医来,给我把脉。我浑身不得劲。” 阮儿大喜,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提裙就奔了出去。 当晚,夏绥绥有了一个月身孕的消息传遍了皇宫。 她在冷凉殿安坐了三日,从妃嫔到女官,再到大大小小各杂役房领首,前来道贺的人快把门槛都踏破了。然而羽幸生连只鸟都没有派来。 倒真像阮儿说的,误了找他的时机,现在有了孩子也是无用。 难不成还要自己大着个肚子去讨好他?门都没有! ===== “娘子,你的胸好像更大了些。” 晚膳后沐浴时,阮儿忽然道。 我低头看自己:“哪有?错觉吧?” “你自个儿是没注意,我可每天都看着呢。” ……夏绥绥默默捂住了胸。 阮儿替她擦拭干净,就要敷香油。夏绥绥一贯不爱这道程序:大热天的,好不容易泡舒爽的身子,待香油擦完,又要出汗,与油脂混在一起腻滑的不行。 她按住阮儿的爪子:“圣上又不会来,操持这些作甚。省省吧,让我早点乘凉歇息。” 阮儿的爪子却很执着:“圣上肯定会来。娘子没见那天在船上一舞,圣上的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再说你这两坨,我不是男人,都想扑上去。” 夏绥绥又默默地遮住了胸部。 沐浴更衣完毕,她还未有睡意,便拉了阮儿去院里乘凉。阮儿找来蚕丝填制的薄被,替她仔细盖上,又捧来一小盆火炭,远远放着替其烘干头发。 夏绥绥忽地拉住她:“阮儿,你何时开始对我如此之好?” “娘子,阮儿不是一直伺候你的吗?”她讶然道。 夏绥绥让她在躺椅边的矮凳上坐下,示意她喝茶:“可我怎记得,你之前对我没两句好话。虽说一样的伺候,但不曾有现在这样的尽心细致?” 阮儿一张脸由红转白再转红:“娘子……今日的你与往昔可不似同一个人。以前的娘子,奴婢……奴婢是真的气你没有骨气。” 她见夏绥绥没有丝毫要生气的样子,便继续往下说去:“大小姐虽然一直对娘子很好,但是大太太妒恨您亲娘洛夫人。洛夫人去的早,大太太便总欺负你,你却没有一点对付。娘子你可记得,小时候伺候你的,除了我,还有香儿。” 夏绥绥自是一脸茫然。阮儿早习惯了她因自杀未遂导致记忆力受损:“香儿在娘子十三岁那年,被大太太房里的丫头诬陷偷了东西。娘子你明明知道是大太太找茬发难,却一句话都未曾替香儿辩解,任她们把香儿打了个半死,脸都被抽烂了,然后给赶出了宅邸。” “香儿才十岁,无亲无故,大冬天的,带着一身伤能去哪儿。我听说没过多久,她就死在了街头,死的时候满脸都生了蛆虫,没得样子了。” 阮儿的眼睛里涌出了大颗的泪水,嘴唇止不住的颤抖。 “所以……所以即使奴婢后来听说娘子身上发生了那样的事,也实在是同情不起来!” 她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子要罚就罚吧!奴婢确确实实,不喜欢过去的娘子!但自打娘子被救回来,奴婢就感觉你和之前不一样了。奴婢……奴婢私心是欢喜的,欢喜娘子终于振作起来,不再是那个任人搓扁捏圆的软蛋了!” 夏绥绥真没想到原主还有这样的过去,竟能任正房逼死自己的贴身丫鬟,也实在是太没用了一点。难怪阮儿要对她刻薄,换了自己也没法忍呀。 “你起来,”她拿团扇轻轻敲她的发髻,“香儿那样的结局,自是我的错。但我只教你信我,以后我绝不会让人欺负你。” 阮儿颤巍巍地抬起头,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娘子!”她哇嗷一声扑了上来,将头埋进夏绥绥胸前。 夏绥绥费了老大力,连推带踹才将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对了,你刚才说,你听说我身上发生了坏事……所以我去探望祖母时,你并未随侍我身边?”夏绥绥剥了个橘子给她。 “娘子你又忘了……唉,那样的事情忘了也罢,”阮儿抽了抽鼻子,“去见老夫人时,奴婢生了病。二少爷说带着个病丫鬟上路,帮忙不成反而拖累,所以只教他身边一个姑娘一路服侍。” “夏守……兄长他与我同路?” “对呀,是老夫人写信说想念孙儿孙女,所以二少爷和娘子一起回的旧江海城呀。” 夏绥绥愣住了:“那我被贼人掳去的时候,兄长也在?” “不不不,若是二少爷在,娘子定会无事。回程路上,二少爷收到消息,说他派去北疆的商队出了问题,所以他半路改道去料理事务,让娘子先回都城。事后二少爷自责不已,说当时太大意,见离都城不过几里路了,便放心丢下了娘子,谁知酿成大祸。” 这故事听来合理,但莫名总觉得哪儿不对。 当晚夏绥绥便做了噩梦,梦见一个没了脸皮的女孩,浑身是血地朝她扑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 她惨叫着惊醒,下意识就要撩开床帘去喊人。谁知床帘一撩开,一个穿着白衣的人就站在面前! 这下夏绥绥是连魂都快出窍了,一声尖叫卡在喉咙,整个人晃荡了一下,就往床下栽去。 那白衣人眼疾手快抱住了我:“夏绥绥!是我!” 她有气无力地抬起半边眼皮,看仔细了那张清俊的脸。 是羽幸生。 赤裸裸的勾引 夏绥绥一把推开羽幸生:“你要吓死人呀!大半夜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穿着白色的寝衣,头发简单束起,有几分玲珑青涩的少年模样,倒比白日里看着令人亲切不少。 被她推开,他便垂手坐在床边,默默不作声。 深呼吸了几下,狂跳的心平复了稍许:“圣上驾临冷凉殿,为何不走正门,反而喜欢翻窗而入?” 他仍是不语。 殿内仅留两盏灯火,昏暗中这样两两相对的场面未免有点诡异。夏绥绥索性起身下床,又点亮了两盏灯。 “圣上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她耐着性子问道。 花瓣般的唇微微动了动:“睡不着。” 睡不着你就来扰我清梦?哦不,噩梦。 “妾身没有助眠药。” “有酒吗?” 夏绥绥从小几上拿起一壶酒,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他喝了一口,突然像回了魂似的,跳将起来:“你一个有身孕的人,寝宫里怎么还放着酒?” 她冷笑一声:“那日在游船上,圣上不还看着我喝了三杯吗?” “那日我权当你不知自己有孕,但现在是滴酒都不可再沾。”他从我手中夺下酒壶,自己又斟了一杯。 夏绥绥扶着小几,浅笑吟吟:“在掷骰子之前,圣上不就怕了我喝酒么?否则为何替我拦酒?” 柔荑般的嫩手拨弄着白润肩头的几缕散发,红嫩的樱唇咬住浅浅一角。 她知道少女羞赧的姿态有多诱人。 寝衣单薄,被烛光穿透,勾勒出玲珑的腰身,和傲人饱满的胸脯。那两点粉红亦是熠熠地渗了出来,赤裸裸的勾引。 男子的脸却纹丝不动,双眼若有所思地盯紧手中的酒杯。 “……” 殿里的空气都随着这静默沉沉压下来,她能看见羽幸生的脸上阴影愈发的重。 他定是还在怀疑那夜的事情,是否只仅仅因她醉酒投怀,自己就乱了阵脚。 夏绥绥忽然意识到,他这几次与她相见,无非是在测试自己是否有本事再让他动情。凭他的定力,很快就会发现那晚夏绥绥必是借助了别的手段,才能击溃他固若金汤的防线。 这个念头比刚才的噩梦更加可怕,几乎是一瞬间砸得她耳鸣目眩。原本轻轻搭在小几上的手不得不使出几分力,才能扶住自己不至颤抖。 羽幸生却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如汉白玉的脸全不染绯色。 夏绥绥稳住步伐,轻轻坐于他脚边,试图碰触他的膝盖:“圣上……” 手腕被擒住,不得动弹。 一瞬间他们又回到了初见时的原点。 那双难见风雨的眸子深处,仿佛有着烧烫的火苗: “夏绥绥,你竟真敢给我下药。” 他终于明白过来了,将她所有的心机都撕碎了摊在脚下。 “在后宫滥用禁药,可以论死罪。” 字字掷地有声,在夜色幽凉的殿里砸出令人心寒的回响。 夏绥绥努力控制住嗡嗡作响的大脑: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她不可以死,她绝不可以死。 “妾身死罪!”桃花眼里渗出珍珠似的泪水,大颗大颗砸在膝上,“妾身只是想要得到圣上的宠爱,这样就再不用受人凌辱!” 羽幸生嘴角微动:“你是当朝太辅家三小姐,旧江海城公主般的存在。何人敢凌辱你?” 她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水,脸上挤出一个悲凉的笑:“圣上可知,我的生母是旧白城洛氏,她在我三岁时便不幸病逝。大主母早就嫉妒父亲偏宠我母亲,于是对我百般刁难折辱,在我十三岁那年甚至逼死了我的贴身侍女香儿。” 不知道是泪水迷了她的眼睛,或是灯火闪摇,夏绥绥竟觉得羽幸生的神情有一丝松动。 “入宫对我来说,是解脱,亦是我新生的开始。不怕圣上看低了我,我是真心想得恩宠,这样来日回府省亲,我能教人刮目相看,不再受他人的奚落欺侮。” 手腕上的力慢慢弱了下去。她赶紧抽手出来,低头趴于他脚边;“圣上,妾身自知荒唐,百死不足以抵罪。但妾身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无辜的,求圣上怜悯,给他/她一个来这世上看看的机会吧!” 少年帝王究竟是年轻,这是他的第一个骨肉,是在这世上再无亲人的他唯一有血缘的牵系。夏绥绥不信他会伤及这个孩子。 果不其然,他低下了头,原本冷酷的神情被一种柔软的犹疑所替代。 “圣上,”她试探着抱住他的膝盖,“妾身愿与圣上诚心作交换。” 他眼神幽幽:“夏绥绥,你的诚心不值钱。你所谓的交易,朕也不屑。” “绥绥真心答应圣上,只要圣上愿意保住这个孩子,绥绥愿意在孩子出生后被废为庶人,再不踏入皇宫。” 他喉结微动,却不回应。 夏绥绥咬了咬牙,右手竖起三根指头:“若有违背,我夏绥绥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魂飞魄灭,不入轮回!” 反正她本就是轮回外的孤魂。只要这个孩子平安出生,她使命完满,去哪儿吃香的喝辣的不行,干嘛要留在这宫墙内,与他这必将倒台的帝王共沉沦? 你羽幸生再腹黑攻心,也猜不出自己这知天命的如意算盘。 这毒誓确实撼动了他。他沉吟半晌,站起身来:“夏绥绥,你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不要再跟我耍心眼。” 说罢掷下酒杯,大步便向寝殿门口迈去。 夏绥绥急急上前拦住,他以为她又要作妖,一个警告的眼刀就甩过来。 “此时夜深,宫人们都歇下了。从这门出,要经过客室前殿前院三四道门,才能出这冷凉殿。圣上亲自开门,动静大不说,也太辛苦了。”夏绥绥不等他发难,忙道。 他噎住。 夏绥绥弱弱地指了指寝殿大开的窗户:“还……还请圣上原路返回。” 羽幸生瞪了她好一会儿,才压下气,走去窗前。 夏绥绥赶紧跟上:“圣上好走,妾身不送。” 他再懒得看她,手于那窗棂上微力一撑,如一片羽毛般轻巧地飘掠过去。 待她靠近那窗口去看,深黑夜幕中早已不见那袭白衣。 旧雁城少主羽幸生,在十七岁那年便以卓越轻功和时逆剑法名扬中洲。 羽幸生一脚踢翻了桌边的凳子 什么夏家的计划,什么羽幸生的宠爱,关她屁事。 夏绥绥只是惜命,想完成司命的任务,保住此生安宁。 现如今和羽幸生谈好了条件,他愿意保这孩子无虞,自己便又能过上吃好喝好晴空万里的日子。 谁知这好日子又没过上两天——早饭的时候,还未换下朝服的羽幸生一脚踹了进来。 “夏守鹤为何又要进宫见你?”他劈头盖脸就发问。 夏绥绥差点被口里的梅菜肉包子呛死:“我怎么知道?!你问他去啊!” “他自是说因你怀孕,要送些补品给你,”羽幸生嘴角抽动,“怎么?我宫里的东西不够好么?” “他都这样说了,还能是怎样?” 夏绥绥不得不佩服夏守鹤竟然有这本事,把这冰山变成火山。一个三分挑衅,另一个就十足在意。真让人好奇他们到底结下过怎样的梁子。 羽幸生恼得像个被拔了毛的斗鸡,皇袍加身,却全然忘了帝王应该喜怒不形于色。 他伸出手指着她:“我警告你们兄妹,别想搞什么鬼!” 夏绥绥咕咚咽下一口粥: “自己心里有鬼,才觉得别人都有鬼。” “砰!” 羽幸生一脚踢翻了桌边的凳子,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她继续将碗里的粥喝完,又吃下了两个大包子,才喊宫人进来来收拾残局。 又把阮儿叫来:“明明兄长可以递话给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要进宫见我?你帮我传话,跟他说不见!有什么补品让人送进来就是,何必我亲自去取!” 说心里话,夏绥绥一点都不恼羽幸生。若不是夏守鹤在作妖,她俩本可相安无事。这个夏家二少爷的行径,无不在暗示羽幸生,她和夏家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夏绥绥倒想好好请教他:这样她还怎么赢得羽幸生的喜欢和信任? ===== “夏美人,听说几日前圣上去你宫里发了好大脾气,”肖婕妤一脸关切,“你没事吧?切莫被吓到,肚子里的宝宝可受不住。” 夏日悠长,闲来无事,这群妃嫔又想出了新花样,让夏绥绥指导她们的侍女化妆,誓要革新后宫妆容潮流。 夏绥绥取了一罐胭脂,将那晚霞般的瑰丽颜色抹在手背上予众人欣赏:“能有什么事,我这不好好的吗?” “肖,娘娘,多操心了。圣上,怎会,舍得,”孟淑媛的话是愈发多了,“那把,花梨木,雕花圆凳,定、定是夏美人,自个儿摔破了,赖、赖在圣上头上。” 夏绥绥笑而不语——这段日子,她已经习惯后宫逐渐的变化。羽幸生这样“雨露均沾”,但实质性宠幸过的只有她一人,且还留下了皇种。一群女人忽然意识到,圣上不是腰不行,而是对她们真的没感觉,心理失衡可想而知。这阵子多的是对她如何拿下冷淡君王的好奇刺探,亦不乏醋意弥漫的尖刻之语。 所幸夏佼佼始终待自己如常。她虽落寞,却全无妒忌。 “我早知道圣上并不属意于我,”私下里她对夏绥绥说,“毕竟在很早的时候,他就有心上人的。” 夏绥绥竖起耳朵:“谁?” “绥绥你那时还小,所以可能忘记了。圣上十四岁的时候,便与旧白城洛氏大小姐洛淇定了亲,”夏佼佼的鹅蛋脸上流露出羡慕的神色,“若不是后来洛淇的祖母洛太君构陷,致使圣上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他俩应该早就结为欢好,成为人人艳羡的一对佳偶。” “算起来,你的生母洛夫人是洛淇父亲的胞妹,你与她还是表姐妹呢。” 鸦翅般浓黑的睫毛微微扇动,掩不住她眼底的失意:“我亦从未见过洛淇,但寻思着,你或许与她长得有那么几分相似吧。所以圣上眷顾你,我也不算惊讶。” 她总觉得羽幸生能从灭族之灾中生还,已是上天对她痴恋的怜悯,更做梦都不敢想自己可以嫁入宫与他为妃。这位夏家大小姐,虽有倾国倾城的貌,却因有个强势的娘亲而心怀自卑。幼年随夏常尊去雁城,见到了羽幸生,便一生倾心,却不敢妄想他会钟情于自己。 “那洛淇现在在哪儿呢?”夏绥绥问道。 “羽氏全族陷于囹圄之时,她从白城偷跑出来,想去找羽幸生,谁知路上遇见贼人……” 夏佼佼不忍说下去,抽出丝帕捂住嘴, “……据说死时,衣不覆体,脸皮也没了。” 夏绥绥愕然失声:怎么洛淇与原主一般,也失身于贼人。 羽幸生的未婚妻下场竟如此凄惨,确是让她始料未及,难怪他要守身如玉这么多年。 她忽然觉得他整个人都闪耀着痴情的光辉。 结束了试妆会,夏绥绥整张脸都如花猫,涂满了各种水粉胭脂。阮儿不在宫里,她索性自己卸妆。 待镜中那张脸洗净斑斓,她仔仔细细端详着。 还是一样的白净脸盘,眉色淡淡,眼睛圆中带尖,一张大小适中的嘴饱满丰润。 洛淇是否有一张相似的脸? 一想到洛淇的故事,那日梦到的无脸女鬼又闪现脑海。 夏绥绥吓得一哆嗦,赶紧从镜前逃走,要去拉几个宫女唠嗑以缓解恐怖。 刚起身,阮儿一撩帘子走了进来,手上捧着好些礼盒。 “娘子,二少爷的补品送来了。” 夏绥绥见她神色惶恐,一张小脸略带惨白:“传话而已,怎么搞得跟见了鬼似的?” “鬼”字一出口,自己又打了个冷颤,赶紧往阮儿身边钻了钻。 “娘子……”阮儿真像给附了身似的,双眼木然,“二少爷说,他说,说……” 夏绥绥没被无头女鬼吓死,也要被阮儿这副样子折腾掉半条命:“你快说!” “他说,要娘子亲近圣上,拿到他手上的一本剑谱。” “我呸!”夏绥绥火冒三丈,“使唤人还上瘾了是吧?要求没完没了了。你去跟他说,我不干了!” 阮儿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二少爷还说……他还说如果娘子办不到,他有千百种方式可以折磨阮儿。” 说着,她抖手拉起了自己的左手袖管。 那纤细的手腕上,有一点微微突起的红点,似被埋进了一颗血滴般的红豆。 他一身黑衣微微被汗浸湿,紧缚在身体上 那粒红点鲜艳触目,在皮肤之下都隐隐透着可怖的光。 “这是什么?他对你做了什么?”夏绥绥想抓住阮儿的手细看,却又不敢碰触。 “二少爷说,这是……这是牵丝诀,”阮儿的嘴唇止不住的颤抖,“这样即使相隔万里,他依旧能有办法让奴婢疼痛万分。” 夏绥绥没料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玄乎手法,更没料到夏守鹤和煦如春风的外表下,竟然如此狠绝。 “他要什么剑谱?” “二少爷说,清明殿,寒书斋,往生剑谱。” 素来有传言说集齐时逆、往生和穿天三大剑法真传者得天下——后两个似乎只存在于传说,鲜有人得闻,倒是羽氏时逆剑法一直大名鼎鼎,为江湖众人所垂涎。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在位的君王都颇为忌惮羽氏一族。据说旧白城洛太君亦是为此而不惜挑起朝廷江湖的腥风血雨。 没想到羽幸生竟然能得其中两大剑法,如此运势,不成帝王也难。 清明殿是圣上居所,寒书斋是他的书室,亦是接见往来朝臣将相的地方,后宫嫔妃怎能轻易踏足? 真真是要逼死人。 碧蓝无云的天上飘着数只五颜六色的风筝,时高时低地竞相往上飘着。 “看!我的飞的最高!” 沉昭仪兴奋地大叫,抓住肖婕妤的袖子就是一番摇晃。 “你的当然飞得高呀,夏美人要我们挑风筝,你眼疾手快挑了这最大最工整的一只蝴蝶,都不带客气的。我们还不是等着输给你嘛!”肖婕妤一把将她手打掉,努力控住自己手里的线盘。 夏佼佼最怕热,一人坐在那丝帐下持着团扇乘凉,时不时叮嘱夏绥绥:“可别贪玩,你还有着身子呢!站久了腰酸的很!” 夏绥绥聚精会神地操作着自己那只毛毛虫,只叫夏佼佼不要担心。这是她攒的风筝局,哪有东道主自己在场外坐着的道理。且今日是难得的一个凉快天,不出来玩耍实在可惜了。 “沉昭仪你莫要猖狂!看夏美人的毛毛虫就要追上你的大蝴蝶了!”肖婕妤眼见着自己的追不上,就替夏绥绥摇旗呐喊起来。可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一时间众人都屏息噤声,看着那条绿茸茸的虫子扭扭歪歪地追赶着五彩斑斓的蝴蝶。 “哎呀!”夏绥绥手中牵扯力倏然消失——风筝线断了,那只毛毛虫却借力往更高的地方飞去。 她提裙就去追,丝毫不管背后的劝阻声。 “阮儿快跟着你家主子!这才一个多月的身孕呢,哪能这样跑!”夏佼佼焦急地唤着,可其他妃嫔手中正捏着好不容易放高的风筝,哪里肯松。 夏绥绥就这样跑出了众的视野,一直跑到了附近的武练场。回头一看,郁郁葱葱的林木将方才所在之所与此处恰好隔开。 “娘子,你也跑太快了!也不怕其他娘娘起疑!”阮儿气喘吁吁地跟上来。 “是这里吗?”夏绥绥问。 阮儿赶紧看了看周围的树,一会儿就找到了一颗树干刻了标记的。那树桠高高处,早于叶间藏好了一个青绿毛毛虫风筝,与夏绥绥刚才放的那只一模一样。 找到之后,阮儿拿地上的石头刨去了树干上的标记,然后二人便走进了武练场。 “你可看好了,那风筝是往这边飘的吗?”夏绥绥高声问。 “是呀,奴婢看的清清楚楚的。娘子你可走慢点,小心肚子里的龙种。” 夏绥绥插手在腰间,一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老娘是个孕妇的模样。武练场门卫原本有意阻拦,见她这幅姿态,犹豫间就放了行。 一踏入武练场的门,就听见兵刃相交的声音。 十面锦旗插地,围出地界,旁边列队的是圣上亲卫队,零星站着还有些武将军士。 在这之中,有两人正间剑刃相向,打得激烈。 夏绥绥凑近去,看见羽幸生身着短打,正与一个穿武装的对峙。他的长发高高束起,随着其举动肆意飘扬。刀削玉面微微染汗,在日光下那双凤眼更显明亮。 他手持一把细窄的长剑,那剑气极冷,于白日间亦是刺目逼人。 “公孙公子,今日还是不服输呀。” 羽幸生微微眯起眼,嘴角歪出一抹戏虐的笑。 对面那人年纪与羽幸生约莫一般大,剑眉星目,应该就是公孙止将军的儿子,亲卫队队首公孙云杨了。他拿着一柄大刀:“能与圣上切磋就是赚到,哪有随便服输的道理?” 语毕,那大刀便虎虎生威地向羽幸生披将下来。 羽幸生双目微眯,脚下一个回旋,就轻松挑过了那刀锋。他一个腾空,轻落于公孙云杨身后,一个转手用剑刃接住了后者回砍的气力。 公孙云杨双眉一扬,收刀再进攻。 羽幸生轻轻笑叹一声,将那长剑舞出乱眼的剑花,把刀锋裹挟的力道打去了不同方向,然后横手一扫,就将已是软弱无骨的大刀打落至地。 “娘子!” 夏绥绥正看着,忽然被阮儿掐了下胳膊:“干嘛?” 她极小声道:“口水!”说完还指了指自己嘴巴。 夏绥绥往自己嘴巴上摸了摸——天呐,光天化日的,她竟然会对着羽幸生流口水! 这小子舞起剑来,真是太好看,如行云流水般从容潇洒。他神情专注,占上风时眉目间却又飞掠过一丝悠然傲气,实在卓然出众、风姿熠熠。 胜负已分,在场观众立刻叫起好来,一水的马屁精。 羽幸生将剑收入鞘中,一个转身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夏绥绥,原本飞扬的神情骤然冷却:“你怎么在这里?” 一句话令她成为全场焦点。 “我来寻风筝。”夏绥绥赶紧立定站好。 “那你寻吧。”羽幸生冷漠扭头,就要离开。 夏绥绥赶紧扑过去拉住他的手:“寻到了,可是我够不着。” “你,你,陪夏美人去找风筝。” 他倒会脱身,随意点了几个亲卫队队士了事。 夏绥绥情急之下,嘴巴一瘪,赶紧向一旁看热闹的公孙云杨抛去可怜的目光。这久在军队里的青年脸颊一红,立刻心领神会:“圣上,不如您陪娘娘去找吧。臣与您比试这么久,早耽误了收队的时间。您再支走俩队士,大家该满肚牢骚了。” 简直神助攻也。 羽幸生无奈:“你说那风筝在哪里?” 夏绥绥欣喜若狂,赶紧拉着他离开武练场,生怕他半路又抓到哪只替罪羊。 “喏,就在那树上。” 羽幸生二话不说便爬了上去,没过多久便带着风筝飞身而下,轻落于她身边。 他一身黑衣微微被汗浸湿,紧缚在身体上,勾勒出结实好看的线条。简直可以隔着薄薄的布料,用视线画出他肌肉的形状。 “这什么风筝,这样丑?”他看着手中的毛毛虫,一脸嫌弃。 “诶,这可妾身亲手做的风筝,熬了好几个夜呢!” 羽幸生眉头紧皱:“你怀着身孕熬夜,连身体都不顾了,就为了做这劳什子?” 说完两下就把那只毛毛虫撕的稀碎,丢在地上。 夏绥绥见此情状,二话不说就小拳拳捶他:“圣上你欺负人!你干嘛撕掉人家的风筝!这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给我托梦,说想要看风筝,我才日夜赶制做的!你就给我撕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拿什么赔!!!” 羽幸生被她锤得头晕眼花,全然不复刚才在比武场上的从容威风。 “这……是朕太冲动。”他不情不愿地算是赔了个罪。 “你拿什么赔我!拿什么赔我的孩子!!!”她不依不饶。 “我叫人再给你制个更好的就是了。” 已经是在哄小孩的语气了。 “你懂什么?别人制的怎有娘亲亲手制的好?”夏绥绥只管把鼻涕眼泪往他身上抹。 羽幸生垂手看着满地纸屑:“那你说要怎样?” 刹那间,夏绥绥的双眼放出了贼光。 只管走近了,伸出涂着红蔻丹的指头,轻轻勾 当夏绥绥拉着羽幸生出现时,众嫔妃都惊呆了。 谁知道她去找风筝,结果把圣上给找来了。 夏绥绥能感觉到好几道火辣辣的目光烧灼在自己拉着羽幸生的那只手上。 “我去捡风筝,结果遇见了圣上,”她将他的胳膊挽得更紧了,“索性便邀他一同来玩。” “风筝呢?捡到了吗?”肖婕妤问。 夏绥绥半埋怨半撒娇地瞪了一眼羽幸生:“圣上说是替人家捡风筝,结果不小心给撕破了。” 羽幸生看似云淡风轻的面容微微抽搐了一下——夏绥绥瞥见,知道自己已经是在死罪的边缘试探试探了。 但在其他人眼里,这明明白白一出娇蛮宠妃和傲娇皇帝的虐狗大戏。 有人明显不想再看下去。被醋意解除了沉默封印的孟淑媛说:“可惜,我们,好累,想回去。” “啊?”夏绥绥委屈地低下了头,用小到只有羽幸生听得见的声音喃喃道,“可我答应了肚子里的宝宝,今天放风筝要做放得最高的那个。” “……再玩一轮吧。” 羽幸生开了口。 宫人们赶紧收了还在天上飞的几只,重新盘线开始。阮儿找了一只蓝一只粉两只毛毛虫风筝,递给夏绥绥和羽幸生:“娘子这几天扎的风筝就剩这两只了。” 玉面郎君的眉毛微微颤抖,最后还是将那蓝色毛毛虫接了过来。 夏佼佼亦从纱帐下走了出来,问宫人要了之前她挑的那只风筝:“圣上肯来与妾身等同乐,实属不易。妾身怎能独坐呢?” 夏绥绥灵机一动:“咱们这样干比试,实在也是无趣了点。要不赢了的人,圣上给赏点什么吧?” 羽幸生狠狠瞪着她:“夏美人你撺的局,倒算计到朕身上来了?” 算计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叫我这个东道主穷呢,想了半天也没啥好东西值得大家争的。但圣上给的就不一样了,随随便便一件小玩意儿,可能就价值连城。”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羽幸生敌不过群众呼声,取了腰间一枚玉佩作奖品。 恰好一阵清风来袭,众人赶紧将手中的风筝撒了出去。 碧天绿地之间,女子各色宽袖薄裙猎猎而舞,好不美哉。然而这美人堆里唯一的男人羽幸生却聚精会神地只管操纵手上的细线,一点没有要欣赏的意思,仿佛放的不是风筝,而是他的身家性命。 他这样心无旁骛地全力以赴,那只蓝色毛毛虫很快就超过了其他风筝,往蓝天纵深处跑去。 夏绥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玉佩很贵吗?这么舍不得被别人赢走??铁公鸡。 “哎呀!夏美人追上去了!”沉昭仪急得跺脚。 粉色毛毛虫像是忽然被吸引,往蓝色毛毛虫直追而去。没过一会儿,两只风筝便撞在了一起,在那空中东倒西歪地挣扎着。 “哈哈哈哈你们的线缠住啦!”沉昭仪大叫起来,“冲啊小蝴蝶!!” 眼看着原本稳赢的蓝虫子被粉虫虫给拖住,居然跌落了地面,羽幸生气得大喊:“夏绥绥!你是怎么放的风筝!” 夏绥绥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圣上,没办法呀,这两只风筝就像你和我,分不开呀。” 羽幸生整个哽住。 一旁的孟淑媛已经憋不住满肚子酸意:“夏美人,对圣上真是,柔情脉脉,连风筝都,都,要追着,缠上。” 比试结束,沉昭仪如愿以偿地拿了第一名,将玉佩收入囊中。 嫔妃们都行礼告辞,各回各宫。羽幸生应付过后,也带着南商准备离开。 “圣上!”夏绥绥唤他。 “夏绥绥,今日朕已被你浪费太多时间。” 任羽幸生板着脸,她只管走近了,伸出涂着红蔻丹的指头,轻轻勾住他的腰带,脸亲昵地靠向他的胸口。 “圣上,偶尔也来冷凉殿喝杯茶吧。” 殷红唇瓣吐出的自然是蛊惑君心的话, “孩子……会想阿爹。” 羽幸生打了个激灵,几乎是一把推开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就逃离现场。 “娘子,这风筝怎么办?” 阮儿将蓝粉两只毛毛虫递过来。 没人注意到这两只风筝的竹制骨架上,一个用胶水混了铁粉,而另一个则糊着磁石粉。 “烧了。” 折腾了这些日子,她可真累了。 没过两天,冷凉殿就出了大事。 夏绥绥清早吃了御膳房送来的玫瑰馅饼,就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孙太医替她诊脉,又查看了没剩几口的玫瑰馅饼,向羽幸生汇报: “圣上,这玫瑰馅饼中,不知怎得混入了北疆一种叫篾丽花的花瓣。此花有些微毒性,可伤人心神。看这馅饼中参杂的剂量,吃个一两口,大人应该不会立刻出现症状,但毒素会逐渐随血液流至胎儿体内,造成死胎。外人看来,只会以为是寻常小产。好在娘娘一口气吃了五个馅饼,食用量过大,以至即刻便有毒发症状。微臣已施针控住毒素,短时间内不会伤及皇子。但是若再多拖几日,恐怕娘娘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性命难保。” “那为何不快快为夏美人祛毒?”羽幸生问。 孙太医面露难色:“微臣无能,篾丽花乃北疆之花,北疆乃中洲以外之地。这种花因毒性细微却复杂,恐怕整个中洲都找不出正对症的解药。若现在开始研制解药,一般医家亦是无法。除非……” “有话快说。” “除非请夏美人的哥哥,夏守鹤。”孙太医一头扎在了地上,不敢抬头直视羽幸生。 见圣上神情凝重,并不急于否定这个建议,孙太医才敢说下去:“夏守鹤是中洲数一数二的修道之人,又自幼研习丹药医术。而且微臣听说,他有好几只商队往来北疆与中洲进行贸易,若是急需任何北疆草药来解此毒,他亦能帮助。” 那微笑几近神性,任谁见了都要为之倾倒 夏绥绥从昏迷中醒来,已是发生玫瑰馅饼事件的三日后。 睁开眼,红纱帐上映出一个男子的身影。 “圣上?” 听见声音,宫女过来挽起了床帘。夏绥绥一看那人的脸,心就冷成石头一样硬。 夏守鹤坐于床前,依旧一身白衣,面容温润如春。但落在她眼中,只觉得可恨和可怖。 屏退了左右,寝殿里只留二人。 夏绥绥正要起身坐起,夏守鹤却伸手制止:“梦逍散的药性虽退了,但身体知觉恢复还需一点时间,无需着急起来。” 好一个梦逍散,让人沉沉昏睡三日,且脉息变弱如命危中毒一般。 满宫皆以为夏绥绥是被篾丽花所害,只有孙太医与阮儿知道,她不过是吃了梦逍散而已,睡上三日便会安然无恙地醒来。 “羽幸生信你配出了篾丽花的解药?”夏绥绥问道。 夏守鹤淡淡一笑:“我既然敢用此花,自然是有解药的。” “羽幸生会不会去御膳房查下毒之人?” “你觉得羽幸生会滥杀无辜?若无切实证据,他不会随便拿人。” 夏绥绥稍稍安了点心:那半块带有篾丽花玫瑰馅饼自然是夏守鹤送进宫的“补品”之一,而御膳房送来的早被她吞进了肚子。御膳房只是无辜背锅,若因此事致使哪位小厨被冤,她实在过意不去。 夏绥绥看了看窗外:“这样晚了,羽幸生也愿意让你呆在我宫里?” “天快亮了。既然你已经醒了,我即刻便可出宫。”他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原来是拂晓时分,还以为是傍晚。 夏守鹤静静地迭手而坐,绝美的脸透出令人看不破的平静。他棱角分明的嘴唇总是微微勾起,那微笑几近神性,任谁见了都要为之倾倒。 真正的佛面蛇心。 “那日跟踪我的人,你可查明了?”夏绥绥忽然想起。 “不过是一普通人,有根有底的平头百姓,在都城干了几十年的油漆匠,”夏守鹤看向她,“我倒想问你,你确定他是在跟踪你?” “那当然,他被我抓个正着。” “可他似乎是真的并不记得自己跟踪过你,只说自己要去西市上工,不知怎的就晕在了那巷子里。我问去西市查过,确实那天有户人家请了他过去,时间也对的上。” 夏绥绥沉默了:难道这人是被那张符咒操控了? 但她也不敢贸然把那符咒给夏守鹤看。若他也只能看见一张白纸,可能会推断出自己并非原主夏绥绥,而是不知何方来的妖魔鬼怪,那可不好办。毕竟他是个修道的,万一拿自己炼丹或是驱魂就完了。 正想着,夏守鹤突然伸手捏住夏绥绥的手腕,吓了她一大跳。 这样热的天,他的手指却如寒冰一般冷入骨髓。 “你已完全恢复,腹中的孩子也无大碍。” 不知何时,羽幸生已经出现在了寝殿门口。夏守鹤的这句话显然是说给他听的。 “既已恢复,夏公子不妨尽早出宫歇息吧,”羽幸生神色凉凉,“这几日辛苦你了。” 夏守鹤起身行礼:“谢圣上体恤。微臣还有一事想请圣上准许。” 羽幸生扬了扬眉,并不应声。 “夏美人娘娘虽已痊愈,但有篾丽花中毒在先,各类药草解毒在后,腹中孩子多多少少受了点影响。微臣想请圣上准许微臣每月进宫探望娘娘一次,替娘娘把脉调养,以保胎儿无虞。” 此话一出,夏绥绥背脊上都惊出了汗。没想到他这时候还不忘申请入宫见自己,难道真看不出来羽幸生对此事忌讳颇深吗?怎么就这么执着于捋龙须?? 果不其然羽幸生立刻拉长了脸:“你明明知道这不合宫规。” 夏守鹤无动于衷地笑着:“微臣不过是想替圣上保住这得来不易的血肉,但求圣上怜惜我妹妹肚子里的孩子。” 羽幸生冷笑:“夏守鹤,你莫要忘了,你的命也不是你的。” 这话听来似乎话中有话? 夏守鹤向来无懈可击的脸上忽闪过一丝游离,稍纵即逝。 “正因如此,所以圣上该信微臣。” 信你才见了鬼咯!夏绥绥真的是佩服夏守鹤的厚颜无耻,明明在背后布局算计,表面却一副清雅淡泊、忠心可表日月的模样。 羽幸生竟然还真信了他,垂手片刻后道:“罢了,每月初五,你入宫来吧。” 啧啧,果然还是年轻,这样就轻信了奸臣。 夏守鹤谢恩后,回首看着我:“兄长走了,下个月再来看你。你自己要万分小心,切莫再让他人害了你。” 一句话提醒了我还有戏没演完。 他走后,羽幸生在床边坐下:“你觉得如何?” “圣上可否扶妾身坐起来?妾身好累。”夏绥绥有气无力道。 待他将自己扶坐起,她顺势抓住他的衣襟,滚进了他怀里:“圣上,真有人要害妾身!” 说着就大哭起来。 羽幸生身体僵直,又不能太过残忍一把推开中毒伤身的夏绥绥,只能任她生拉硬拽着,鼻涕眼泪都擦在他胸口。 “你先别急着哭,”他努力将她拉扯开一点,“可知道是谁害的你?” 夏绥绥抽抽嗒嗒道:”妾身不知是谁下的毒。但妾身知道这冷凉殿里,有别宫娘娘安插的眼线。所以今日被害,亦不惊讶。” 说着就让阮儿把冷凉殿仅有的六个宫女叫了进来,在面前一字站开。 夏绥绥佯装勉强地支撑起身体:“你们几个听好了,今日圣上也在这儿,若你们有半句虚言,便是要杀头的欺君之罪。在你们之中,有人一直将冷凉殿的消息偷摸着传给外头。若这人自己站出来,圣上可宽宏大量饶过你。若要逼我点名,那后果你自己便准备担着。” 一下子说了这样多的话,她赶紧抽出丝帕来假意咳了几声,以显体力不支。 “……要是那人还心存侥幸,不老实交代,我好心给你个提示:花梨木雕花圆凳。” 那日羽幸生因为夏守鹤又想入宫,跑来大闹早膳,一脚踢坏的便是把花梨木雕花圆凳。这样的细节,怎会被孟淑媛知晓?只有可能是她宫里的人绘声绘色传出去的。 夏绥绥自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她赌今日能抓住这人。 羽幸生听了她的话,亦严肃起来:“若这人能老实认罪,将功补过,朕保证会宽大处理。” “圣上饶命!” 其中一个叫晶月的矮个宫女听闻此话,扑地就是猛磕头。 “奴婢有罪!是孟淑媛娘娘要奴婢盯着夏美人娘娘的一举一动……奴婢、奴婢也是被逼的!” “玫瑰馅饼里的篾丽花可也是你做的?”羽幸生问。 晶月惊慌失措地摆手:“不是啊圣上,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残害皇嗣呀!这件事真真与奴婢无关,奴婢至多也就是把圣上什么时候来冷凉殿、具体发生了什么告诉孟淑媛而已!”说罢又忙不迭的磕头。 其他几个宫女也赶紧跪下,忙表心意:“奴婢一心伺候夏美人,绝无二心!中毒之事与奴婢绝无干系!否则天打雷劈!” 一时间寝殿里尽是咚咚咚磕头声,听得人好疼。 “圣上,下毒之人一日不被发现,妾身就一日不得安睡。如此惴惴度日,妾身自己不足怜惜,只可怜了腹中孩儿,要受如此苦楚!”夏绥绥又扑进羽幸生怀里。 “那你要怎样?” 夏绥绥抬头望向他: “妾身想搬去清明殿。” === “圣上,你看。” 南商指着清明殿的屋檐。在那探向蓝天的一角飞檐上,挂着一只绿色的毛虫风筝。 “这风筝怎么与夏美人娘娘早上丢的那只一样?” 羽幸生微微皱眉,神色凝重地望向那条毛毛虫。半晌后,拂袖入殿: “让人摘下来,烧了。” === 作者想说,节奏有点慢,但是保证后面很多H的!熬过了,男女主就会进入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阶段! 难怪他在床上那样游刃有余…… 夏绥绥要搬去清明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皇宫,一时间冷凉殿的门槛又几乎要被踏破。前来探望道贺的人络绎不绝,连素未谋面的官宦名门、望族亲眷都送来了贺礼。 “娘子,这已经是第八车了。” 移宫前阮儿就开始清点要搬去清明殿的东西。原本夏绥绥的物件就多,什么从宫外淘来的胭脂水粉情趣衣料,还有贺她有孕之喜的各色补品玩意。这下又收了大批绫罗绸缎奇珍异宝,这搬运的车队阵仗也未免太浩大。 其他嫔妃来送行,亦是啧啧称奇:“夏美人,你这些家当搬过去,清明殿恐怕只够圣上塞下一张书桌。” “没办法呀,都已经是挑拣过了的。只能先运过去,看有哪些可以送入库房。很多贺礼我也做不了主,还得等圣上定夺。”夏绥绥只管坐在廊下嗑瓜子,看着宫女们忙活。 孟淑媛伸长了脖子左看右看:“怎么,不见,那个宫女晶月?” “那丫头毛手毛脚,当着圣上面打翻了热茶,差点烫伤圣上。所以我将她打发去了别的地方,”夏绥绥将瓜子壳掷入盆中,又叉起一块西瓜,“孟淑媛怎的偏记住了她?” “哦……我、我之前来,都是她,给我上茶,所以,印象深。”孟淑媛讪讪道。 夏佼佼摸了摸夏绥绥的腰腹:“真不知道你这肚子是怀了孩子变大了,还是吃多了。咱们坐这么些时候,就没见你停过嘴。” “我看着这怀孕的人就是不太一样,总觉得夏美人越来越好看了,连这胸部都丰满不少。”肖婕妤以折扇捂嘴笑道。 “这哪里只是有孕的原因?有圣上如此怜爱眷顾,还不得容光焕发?羡慕不来的!” 正聊着,一个面生的宫女走进了冷凉殿,到跟前行礼。 “奴婢乃清明殿掌事宫女奂颜,奉圣上之命来伺候夏美人。移宫事务繁琐,奴婢可尽绵力帮助一二。” 她生得一张瓜子脸,配上细眉丹凤眼,很是清秀利落的样子。 夏绥绥还未来得及回话,阮儿就杀到面前:“移宫之事有我在,无需帮忙!” “阮儿你也太不懂礼数了,”夏佼佼埋怨道,“别看你们一般年岁,这位奂颜宫女自圣上登基便是清明殿掌事,论资历你都要喊声嬷嬷,怎可如此直言相撞。” 又转向夏绥绥:“圣上连奂颜都配给了你,可见对你的重视。” 夏绥绥将阮儿拉到一边,又叫奂颜起身:“阮儿见识少,嬷嬷你莫要与她计较。你来得正好,我这冷凉殿东西实在太多,也不知道清明殿能有多大的地儿,正需要人拿拿主意,看有的东西是直接送进库房呢,还是可以先搬过去。” 说着让阮儿把记录物品的册子给奂颜,阮儿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将过去,始终不给奂颜一个好脸色。 “这丫头,还学会把持主权了。”夏佼佼摇头。 有奂颜帮助,好歹将八车行李减至五车。 清明殿有东西两阁寝殿,原本西边是空着的,现在便收拾出来给夏绥绥。 “圣上批折子有时会至深夜,但寒书斋靠着东憩阁,所以不会打扰到娘子休息,”奂颜领夏绥绥参观清明殿,“西眠阁旁这间小室已经收拾出来,供娘子用膳。” 她撩起门帘,屋里陈设相当简单,连饭桌椅凳都是从冷凉殿搬来的。 羽幸生果然是只铁公鸡,连块新砖都舍不得给她。 在诺大的清明殿走了一圈,夏绥绥只想休息休息。刚在西眠阁躺椅上趴下,奂颜就送来了几样水果点心。 “娘子先稍作休息,待会儿会有人来传膳。” “圣上在哪儿用膳?不一起吃吗?” “娘子虽迁来了清明殿,但位分仍旧是美人,所以膳食也是按美人位分配给,”奂颜停下脚步,“且根据宫规,能与圣上同桌用膳的,只有皇后。” 她走后,阮儿终于憋不住了: “娘子你看她这目中无人的模样!还敢教训你宫规,说什么皇后才能和圣上同桌用膳,分明是讥讽娘子你位分太低!连这送来的果子,都不是娘子平日里爱吃的,就是故意怠慢给我们添堵!” “我看人家挺正常的,也就是严肃了一点,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夏绥绥剥了个青皮橘子塞进她嘴里,“这不是你最爱吃的么?快吃!” 真要堵上她这不知轻重的嘴,要是得罪这清明殿资历最老的掌事宫女,以后连青皮橘子怕是也没得吃。 晚膳过后,夏绥绥借口吃多了要散步,想去寒书斋探察下地形情况。无奈奂颜一直跟着,她只能走马观花溜达了一圈,就折回了西眠阁。 结果一推开门,羽幸生就坐在梳妆台前等着她呢。 “圣上你怎么在这儿?”夏绥绥问。 他冷笑道:“朕怎么不能在这?这清明殿被你的东西塞的乱七八糟,无处落脚。朕只能到你这儿来看看有没有一块空地,谁知也是一塌糊涂。” 无处落脚?你又不是伏羲他爹雷神,一脚能踩下一个天坑。 夏绥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妾身有罪,实在是杂物太多,只能先暂放着,来日慢慢清理收整。” 想了下,又说:“反正妾身生下孩子后就会出宫,这些杂物随便丢出去便是,定不会惹圣上难受太久。” “你倒说的轻松。你这些东西清点起来已经无比麻烦,到时候朕的宫人又要劳力将之丢出去。如此,不如现在就丢了去,省得来回折腾。” 他伸出手指,敲了敲桌上的妆奁:“朕去过其他妃嫔宫里,从未见过谁的桌上摆这样多的盒子。你就一张脸,能用得了这么多的胭脂水粉?” 说着顺手就拉开一层屉子。 夏绥绥的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拉开的屉子里赫然躺着那纸符咒。 又逼着自己按下狂奔的心跳:这东西在别人眼里不过一张白纸,可以解释得过去。 谁知羽幸生当即就变了脸色。 他盯着那张白纸,宛若那是一个会吃人的怪兽。半晌才转过脸来问:“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这……这不就是一张白纸,可能是阮儿随手收进去的吧?”夏绥绥第一反应就是装懵。 看羽幸生的样子,他定是能看见上面的符咒。 “夏绥绥,我劝你说实话,”他厉声道,“哪怕你不知道这是什么,私藏禁术符咒的罪名亦够砍掉你全家脑袋。” 禁术符咒? 夏绥绥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和羽幸生有什么共同点,才都可以看见这纸上头画的东西。 可惜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而那边少年帝王已是面若寒霜,眼里全是逼人的威慑。 “圣上,妾身真的不知这白纸有什么稀罕……”她还想垂死挣扎。 “夏绥绥,你当朕是傻子?”羽幸生咬牙切齿道,“你三番四次诓骗朕,朕都原谅了你。到今天你还要与我狡辩?你若不知道这上面有什么,会这样折好收在妆奁里?难道你要说,这又是别人害你?” 夏绥绥咽了咽口水:小白兔被害记演了一次也就罢了,再来一次,羽幸生那寥寥无几的同情心恐怕要用尽了。 “圣上,妾身该死,这是妾身入宫前在街上捡到的。因为除了妾身,似乎没有第二人可以看见上面的符咒,所以妾身甚为恐惧,不敢随意丢弃,只能先收着。” 她绝对不要供出自己曾靠着夏守鹤的人脉偷溜出宫。 “你在街上捡到?那条街?” “华熙路。妾身当时被一个人尾随,在他身上扯下了这个。” “那人呢?为何要尾随你?” “跑了,没抓到,不知道。” 羽幸生紧抿双唇,仔细地看着那张符咒。 “圣上……你可知这是什么?”夏绥绥弱弱发问。 “你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若是知道,也不会傻傻放在妆奁里连个锁都不上了呀。” 他叹了口气:“这是用狐妖血写的傀儡符。” 狐妖?傀儡符?这一切都远远超过夏绥绥的认知。 所以这世界上真的有狐妖存在? 那羽幸生岂不是……真的和狐妖一起学过媚术? 难怪他在床上那样游刃有余…… 夏绥绥的联想力已如一匹脱缰野马,嘶鸣着狂奔向天际。 “妾身冒昧想问,为何我也可以看见这上面画的东西?”她忍不住问道。 他看过来,眼神深幽,仿佛穿过了她的皮肉,看向了某个晦暗不明的角落。 从她身体里冒出的汁水溅在他脐下,那么黏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为这寂静的室内笼上一抹化不开的混浊。 羽幸生的脸也被湮没在阴翳之中,仿佛被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记忆钳住。而周遭于他而言,似不复存在。 夏绥绥跪得双脚发麻,而他始终对她的问题不作应答。 再跪下去,她怕自己要当场小产。只能怯生生地发声:“圣上……可以让妾身起来吗?” 羽幸生似是大梦初醒,怔怔地看过来,她赶紧咬唇作可怜状。 “你起来吧。”他叹息道,“朕权当你说的都是实话,不会再做追究,条件是你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夏绥绥立刻指天发誓:“妾身绝不会泄漏半个字。” 他的眼神中尽是嘲讽:“夏绥绥,你倒是很容易就发誓。你可知道若违背誓言,真的会有天谴?” 老娘现在可不就是被天谴着么? 不然谁想冒着杀头的风险给当朝皇帝扣绿帽子?若不事成,下场会比被杀头更可怕! 羽幸生显然不想与她再啰嗦,起身便出了西眠阁。 那张符咒自然也被他带走了。 若说他是因为与狐妖一起修炼过,所以可以看见那纸上的画符,难道他就不好奇为什么一直养在深闺的夏绥绥也可以看见吗? 他如此肯定夏绥绥可以看见,又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说明他明明白白知道这背后的缘由。 细想下来,这整件事都疑点重重。 夏绥绥有心想让阮儿去问夏守鹤,但又想起答应了羽幸生要守口如瓶。且他这个人比羽幸生还危险百倍,实在无法估料他的反应。 罢了罢了,比起这个,还有更要紧的任务。 当晚东憩阁就闹起来了。 羽幸生更衣上了床,掀开被子,只见一具饱满丰莹的胴体裹着烟紫薄纱,皮肉雪白得简直刺眼。 “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张口就要唤宫人,被夏绥绥一把捂住嘴。 “圣上!这都怪你!好端端得你跟人家说什么符咒啊狐妖的,妾身一个人实在吓得睡不着觉呀!” 他甩开她:“睡不着你让宫女陪着,何必要来扰朕!” 她轻叫一声,倒在床褥间,紫纱顺势掀起,露出两条莹润饱满的大腿。 羽幸生一眼便看见那腿根处的氤红,竟然泛着点湿润的亮光。这骚货,纱袍下居然什么都没穿。 他的喉头紧了紧,将目光投向别处。只一眼,那夜滑腻温热的触感便自四面八方弥漫而来,从她身体里冒出的汁水溅在他脐下,那么黏,带着最深处的甜香气。她断断续续的叫喘声尤在耳畔,妖魔般钻进他的五脏六腑,直勾得腿间发硬。 再不能够了,被药迷了还能说得过去,清醒时若是再忍不住,自己真不配活着。 女人拢了拢纱袍,爬过来揪住他的腰带:“宫女都是女的,阳气不足!只有圣上才可让妾身安心!妾身本来搬来清明殿,就是因为被下毒之事惊害,谁知刚搬来,圣上你就告诉我更恐怖可怕的事情,妾身如何睡得着觉!!” “朕看你力气大得很,要真有鬼来寻你,你还能与它大战三百回合!”羽幸生死命抠她的手指,想夺回腰带,更想遮住已经初见苗头的坚挺。 夏绥绥立刻大哭:“圣上你好端端又提什么鬼!又吓妾身!!呜呜呜呜呜!!!” 她哭得用力,胸前峰峦跟着抖个不停,两颗挺翘的乳尖摩挲着衣料,简直要扎进他眼中来。 再这样纠缠下去,恐怕没完。羽幸生只能找宫人要来被褥:“今夜朕就不与你为难,你睡床,朕睡地上。明天你就滚回你的西眠阁!” 夏绥绥赶紧擦干眼泪谢恩,老老实实盖上辈子阖上眼,舒舒服服睡到了大天亮。 接下来她便再也没宿在西眠阁。要么羽幸生回来时,夏绥绥已经洗漱完毕鸠占鹊巢,要么他早早紧闭大门,她便拖着被子赖在门口,谁来拖便咬谁。念及她有身孕,宫人们也都不敢用蛮力。 奂颜对着夏绥绥面色愈发冰冷:“娘子如此实在是扰乱宫规,堂堂中洲君主,每晚被娘子逼着打地铺,若是伤了身子岂不是要耽误朝政,祸及天下?” 是在骂她红颜祸水无疑了。 这种时候阮儿总是冲上来:“你凭什么骂我家娘子?圣上让她睡床,难不成你还要替圣上做主?难道你也觊觎圣上的宠幸?” 奂颜从不与阮儿争论,恐怕是觉得除非对手比自己位置高,否则都不值得计较。 只是每日份例水果真的只剩青皮橘子了,连送来的膳食也是愈发的辣。 “都说有孕的人喜食酸辣,御膳房这是体贴娘子的口味。” 她只丢下这句话,也不理会阮儿的怒吼,兀自离去。 说来也奇怪,算时间自己怀孕已三月有余,但丝毫没有寻常孕妇口味转变或呕吐厌食的症状。 “这说明娘子你的身体强健呀,也说明肚子里的皇子体贴娘亲。” 阮儿扇着火,甜声道。 今日天气转凉,夏绥绥在清明殿东侧后院里开小灶,露天打边炉涮羊肉。 别说阮儿,连她自个儿都快忘了这肚子里的根本不是什么皇子。没有夏绥绥那段悲惨的回忆,所有关于这个孩子的记忆都是围绕着羽幸生的。 若这孩子真的是他的,那就好了。 夏绥绥甩了甩头,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个孩子就是来亡羽幸生的,切莫作什么父慈子孝的妄想。 “我就说呢,怎么一出寒书斋就闻见肉香味儿,原来是夏美人娘娘别有巧心,真真会享受。” 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夏绥绥回头看,可不是亲卫队队长公孙云杨么。 她起身行礼:“见过公孙大人,绥绥贪嘴,惹您笑话了。” “哪里,这两日终于转凉,入秋宜补,涮羊肉是最好不过的了。”说着他吞了口口水。 夏绥绥掩面笑:“公孙大人与圣上商议国事辛苦了,不嫌弃的话,不妨吃上一碗再走。”说着赶紧让阮儿烫肉,又叫人多添了条小凳。 “微臣今日可是有口福了。”公孙云杨也是素性爽直之人,大大咧咧地就坐了下来。 “我还要多谢大人那日在武练场替我劝住圣上呢,”夏绥绥眨了眨眼,“沉昭仪素来又待我最为亲厚,所以今日这点小食算我谢恩。” 公孙云杨朗声笑道:“我那堂妹甚是泼辣缺心眼,原本送她入宫,就没指望她能得圣宠,无非是换个地方养尊处优。不似娘娘您生得七窍玲珑心,承宠意料之中。” 夏绥绥笑而不语。 这公孙云杨虽是个军人,但到底是世家子弟,看似莽直,其实粗中有细,观察力一流且颇有急智。 他吃了三碗羊肉,夏绥绥又叫阮儿沏茶与他解腻。 “娘娘,吃了您的饭,微臣还想求您帮个小忙,也不知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他喝了两口茶,突然道。 “大人尽管说。” “您能不能劝劝夏太傅,莫要强逼圣上派我爹爹去北疆?”他目光诚恳,“我爹爹年岁已高,虽说他志在战死沙场,但去北疆探查一事实在太过凶险。那边异族部落众多,所使的尽是些歪门邪术。若是带兵打仗,我信我爹爹定能凯旋而归,但与这些伎俩打交道并非为我爹爹所擅长,反而会硬生生陷大将于泥潭沼泽之中。” 夏绥绥听得一头雾水:“圣上为何需要派人去北疆?” “娘娘可记得洛太君?算起来她还是您的外祖母。” “我知道。” “这洛太君一直下落不明,近日却被发现在北疆一带活动,并与犹叱族等部落有联络。所以圣上需要派人去北疆探查情况,而夏太傅联络群臣上书请派我爹爹前去。” 夏绥绥无语:公孙止是当朝第一大将军,手握千万军马,可谓羽幸生固权的最硬防线。夏常尊要将他挪离都城,其心昭然若揭,无非是想支开公孙止,再发力对付羽翼单薄的皇帝。 更有可能,找人去北疆偷袭公孙止,并嫁祸北疆部落。若公孙止死了最好,若是不成,就借机挑拨北疆与中洲的矛盾,外患一旦严重,内部便更有机可乘。 真想问问,这样的智商还做什么篡权大梦?? 公孙云杨找她说这事,未必是求助,更像是警告,警告夏氏莫要妄动。 “夏绥绥!!!” 一声咆哮打断了夏绥绥的思绪——除了羽幸生还能有谁? “微臣谢娘娘款待!”公孙云杨反应倒快,嘴一抹两脚开动,霎时间就没了影。 羽幸生怒意冲天地走来,玄色衣袍气鼓鼓地扬在身后。 夏绥绥还没来得及放下碗筷起身,他就将手中之物朝r她砸来。 “你在朕的书房塞的什么玩意儿!” 风吹开了地上散落的书页,旁边站的宫人赶紧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这……就是普通画本呀,”夏绥绥拿起来翻了翻,“又没有什么不堪入目之内容。” 羽幸生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这种民间画本你往寒书斋里塞?!” “不然呢,寒书斋不是书房吗?那……书不放在书房,要放在哪儿啊?”夏绥绥很无辜。 九五之尊的脸宛若正在经历一场暴风雨,他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势,却又说不出一句话。 “圣上……要不您说,该放在哪儿?”夏绥绥护住那些书,“反正妾身不要丢掉,这都是我的精神食粮。” “随便你!反正不许放在朕可以看见的地方!” 说罢他跺脚便走。 突然有人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羊肉吃的太多,夏绥绥叫宫人不用布晚膳,自己拿着那几本画本溜达去了寒书斋。 搬来清明殿后,她才发现寒书斋远远比想像的要好进。若圣上不在,门口宫人只会问一句所为何事,只要给得出理由,多半都会放行。 然而溜进去好几次,塞了十几本画本传奇,依旧没看到像是剑谱的东西。次数多了,她开始怀疑这寒书斋是不是有个什么机关,拧一下就转动一面墙啥的,然后啪嗒掉出藏好的剑谱。 这屋子里三面尽是书架,中间摆一张书案,堆满了折子。除此之外只剩一株罗汉松盆栽和几幅挂画,连个博物架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看似机关的小玩意儿了。 夏绥绥从书架上取下一排书,将一本春情小说书封对外放进去,再将之前取下的书放回去。这样从正面看,只觉得几本书的书脊稍稍突出,而不会看到后面藏着的小说。 这样将手上的书都悉数藏尽,她又悄悄踱到书案边,捡起几个折子打开看,统统都是劝圣上派公孙将军去北疆的。看来夏常尊在朝中人际关系打理得挺不错,难怪自信膨胀,急于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去剪羽幸生的羽翼。 夏绥绥拿起一旁摆放的毛笔,蘸墨大笔一挥,在最上头的折子上写了个硕大的“蠢”字,吹干后很满意的看了看,然后丢回案上。 正要起身,突然发现书案右面下方,摆着一个齐膝高的带锁暗红木匣。 这个地方只有坐在书案前的人才能看到,也是坐下来时右手最方便触及的位置。 夏绥绥一下子福至心灵,确定那剑谱必是在这红木匣里无疑。 算了下时间,羽幸生应该快用完晚膳了。此时去掏锁,手上没有工具不说,也实在太冒险。 还需静待一个万全的时机。 她回到西眠阁,找到阮儿:“兄长有没有说找到剑谱后怎么做?若是直接拿走,圣上肯定会发现的。我肯定是头一个被怀疑。” 阮儿掏出一个空白纸本:“二少爷说,让娘子照着画下来。” 夏绥绥目瞪口呆:他夏守鹤以为我是神笔马良,轻轻松松可以画出一整本剑谱? “二少爷说了,娘子能画几页就是几页。”阮儿看出她的为难。 这也太随便了吧? “娘子,早点准备吧,好过去等着圣上。” 阮儿已经习惯每晚送她去东憩阁占床,到点就会催更衣沐浴。 “今晚不去,”夏绥绥将妆奁宝盒的屉子一层层抽开,“阮儿,替我找找那只米珠簪子,我上次戴是什么时候来着?” 找到簪子后,阮儿替她梳洗。之后她画了一会儿画,又读了十几页小说,才觉眼皮沉重。 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儿,意识逐渐混沌。就在夏绥绥向周公伸出小手之时,突然有人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干嘛?” 夏绥绥睁开眼,看见羽幸生穿着寝衣坐在床边。 “圣上?”她撑起身子,“你怎得来了西眠阁?” “你搬来清明殿十三日,日日晚上都要赖在东憩阁,怎得今日乖乖宿在了这儿?” 他嘴上问着,神色却淡若浮云,仿佛对她如何回答一点在意也无。 “今日圣上不是生我的气了吗?妾身就自觉点,不去招惹你了。” “你会怕朕生你的气?”羽幸生嘴角泛起轻浅的嘲讽,“夏绥绥,自你入宫以来,何曾怕过招惹我?” 他举起手中的折子,上面自然有她鬼画符的“ 蠢”字。 “什么意思?”他问。 夏绥绥吐吐舌头:“今日去寒书斋,想拿几本书看看,结果不小心窥见了这折子,觉得说的都是屁话,一时兴起就将所感所想写下来了。” “这是朝臣奏折,你也能一时兴起?你信不信朕让人砍了你的手?” “妾身的手还是留着比较有用,可以给圣上刺绣、做饭、画画……” “画画?”羽幸生像听了天大的笑话,整张脸都开始抽搐,“刚才朕见外头桌上摊着几幅画,看下来甚是伤眼,由此推断你的女工厨艺也是相当的坏。若这双手做出的活计都是这样的,那更没道理留着。” 夏绥绥气鼓了腮帮子:“留着还能给圣上抚箫弄笛!” 那张清俊的脸刷地红透了。 闷了半晌,他甩手起身:“……夏绥绥,亏你还是出自名门世家,真是毫无女子的矜持教养。” 夏绥绥眨巴眼:“名门女子就不能擅长乐器吗?你瞧不起吹乐人?” 眼看着羽幸生张了张嘴,回击都卡在了喉咙里。 “你觉得朕不该派公孙止去北疆?”他兀自绕开了话题。 “杀鸡焉用牛刀。公孙将军安好,圣上如虎添翼。” 那双精雕细琢的凤眼望过来,仿佛在翻拨她的皮肉,想看清楚这面具后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她自是坦坦然然地任他看。 久了他扭回头:“你早点睡。”说着便走出西眠阁。 夏绥绥将被子往身上一裹,屁颠屁颠地就跟了上去:“圣上~~等等我!” 这样相安无事又过了几天。 某日上午,夏绥绥正在后院摆了个书案练字画,公孙云杨又出现了。 “夏美人娘娘,”他行了个大礼,“微臣特来与您道别。” “道别?” “微臣今日便要启程,与家父一起前往北疆。” 夏绥绥下巴差点跌落:“圣上派你和公孙将军一起去?” 这羽幸生在想什么?派走第一大将军不说,把自己亲卫队队长也支了出去? “圣上怜悯微臣忧心家父,故作此决定,”公孙云杨倒是从容,“还是要谢娘娘您替我进言。” 夏绥绥连连摆手:“后宫不得干政,大人莫要拉我下水。” 他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又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留我在原地啃起了毛笔杆:羽幸生如此大张旗鼓派出公孙父子,莫不是准备唱一曲空城计,让夏常尊不敢擅动?又或是让他觉得机不可失,大意行动,正中羽幸生下怀? 赶紧提笔写了一封家书,让阮儿尽快送去夏常尊手里。 于她而言,这两方谁胜谁负都无所谓,但是若夏常尊谋反被抓,自己只怕庶人都没得做,生了孩子就要被处死了。更糟糕的话,可能会发现夏氏以贼人之子诓骗圣上的计谋,那她恐怕熬不到生孩子就得一命呜呼,完了还要被司命惩罚。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劝夏常尊不要妄动。 夏绥绥这庶出女儿的话不知在他心中能有几斤份量,思来想去,还需夏守鹤帮着一同劝说才行。 抖落出半只胸来,一股子热流顺着他的命根涌 转眼便到了中秋。 “夏美人,你这头珠花真是别致。没想到小小米珠竟有这样雅清的气质,与这秋日爽凉相得益彰,倒显得我们的宝石珍珠俗气了呢。” 肖婕妤拉着夏绥绥细细端详,不住地赞叹。 中秋庆宴是宫内难得的盛事,嫔妃的家眷都会被请到宫里相聚,与圣上一同列席相贺,以示团圆美意。从妃嫔到家眷,无人不盛装而出,明表重视,暗中比拼。 夏绥绥倒无心出风头,本身作为唯一有孕的宫嫔,已是多少人的眼中肉刺。 夏氏来了夏常尊和夏守鹤,这两个人她都不想多废话,表面上做做样子都嫌恶心。 宴席从黄昏吃到了天黑,散席后又搭台唱戏。定睛一看,可不是之前在簪花楼看过的,号称中洲第一的那个班子么。 她悄悄回头,恰好对上夏守鹤的目光。他倒大方,冲自己微微颔首。 “圣上,妾身乏了,想先回去休息。”夏绥绥起身向羽幸生行礼。 阮儿赶紧附和:“娘子有孕,有孕之人易乏累。” 羽幸生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平日这个点没见你叫累,回去坐着。” 只能别别扭扭地又挪回座位上。 台上的戏告一段落,满座拍手称赞。苦了她是一点都没看进去,满脑子盘算怎么找方法回清明殿撬锁。 忽然一股淡淡的草药香窜进鼻息,夏绥绥抬头,看见夏守鹤站在我面前。这样隆重的日子,他依旧是一身白衣,墨发披散。 他眨了眨眼:“圣上仁心,特准微臣乘今日入宫,给娘娘把脉。还请娘娘随微臣移步。” 夏绥绥看向羽幸生,他瞟了一眼她和夏守鹤,又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赶紧跟着夏守鹤出了门。 一个宫人将二人领到了一间静室后,就径自关上门离开。 夏绥绥颇有疑心:“圣上身边这些宫人真怪,一个个都没有替他们主子多长心眼的意思,人偶一般。” 夏守鹤淡淡一笑:“也许真是人偶。” 她摆摆手:“别了,你们鬼故事一个比一个说的溜,我怕。” 他笑而不语,只将她的手腕轻轻牵了过去,搭手号脉。 他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像冻了千年的寒冰。那冷沾到皮肤,几近刺人。 “我帮你找到剑谱,你可解了阮儿的牵丝诀?”夏绥绥问。 夏守鹤抬起眼皮:“若我不肯呢?” 夏绥绥甩开他的手,拍案而起:“夏守鹤,你别想一二再再而三地要挟我。你就不怕我鱼死网破,将你和夏常尊的阴谋告诉羽幸生?” “你若有这决心,一开始便不会因为怜惜阮儿,而答应为我找剑谱。” 垂死挣扎了一下,还是跳不出他手掌心。 “绥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不到完全不理会他人生死。” 他无一丝恼意,悠然理了理被摔乱的衣袖。 “那剑谱有多少页,我画得过来吗?你若想将之纳入己囊,也该想个万全之策。合着我冒着杀头的风险,就为了你的‘能画几页画几页’?” “没几页,你画得过来,”柳叶眼弯弯笑,“你找到那剑谱了?” 夏绥绥低头:“我大概知道在什么地方,所以需要现在趁着羽幸生在宫宴上,溜回清明殿。” 他点头:“你只去罢,我帮你作掩护就是。” 如此胸有成竹,而她一时也想不出其他方法,便只能信他了。 正要起身离开,忽然想起还有事情要说。 “你可否帮我劝住父亲,让他切莫趁公孙将军离朝轻举妄动?” 夏守鹤笑:“你以为旧江海城城主那么蠢?” 夏绥绥恍然大悟:原来夏常尊亦是在试探羽幸生。他这一番操作,无非是在告诉羽幸生,你若防我,我却问心无愧。 君臣之间,往来心机不过如此。 从静室出来,她带着阮儿便直奔回清明殿。殿内大半宫人都陪同去了中秋宴,连平日守在寒书斋门口的人都消失了。 夏绥绥真的觉得羽幸生这个皇帝做的甚是心大,除了对夏守鹤,没见他对其他人提防上心过。 阮儿留在门口望风,夏绥绥溜进寒书斋,取出头上一早选好的发簪,就开始捣腾那只暗红木匣。 木匣很沉,几乎是牢牢地钉在地上。那上头的鎏金锁孔甚是细巧,夏绥绥将这些时日苦学的开锁技巧都用上了,竟然还是打不开。 弄了半天,额头上都沁出了汗。她将簪子在那锁孔里拼命捣鼓,就不见有任何要开的迹象。 折腾到最后,几乎是破釜沉舟,用起蛮力来。 “咔嗒——” 簪子尖细的一段断在了锁孔里,几乎是同时,锁也被打开了。 赶紧打开木匣,然而里面并没有什么剑谱,只有一个罗盘模样的东西。 那玩意儿巴掌大小,黑漆漆圆溜溜,拿在手中颇有点份量。上面用金漆绘着方位与时辰,中央嵌着一根如血丝般的赤红指针。 还未来得及细细端详,那略显狰狞的血色指针忽得一颤,开始徐徐转动,最后竟指向了夏绥绥。 好邪乎!她吓得将罗盘丢回红木匣里。又花了一番功夫将断掉的簪子给掏了出来,然后赶紧带着阮儿逃回了西眠阁。 真是丧气的很——剑谱没找到不说,还把那暗红木匣给撬坏了,羽幸生头一个怀疑的肯定是她。 这样想来,明天脑袋是否还在脖子上都不知道。 越想越心乱如麻。夏绥绥都没勇气坐着等羽幸生回来,索性上榻闭眼卧着,任脑海里波涛汹涌。 实在不行,干脆就把夏守鹤供出来,反正自己确确实实是被逼的。然后求羽幸生先莫要发作,找办法解决阮儿的牵丝诀。 但夏守鹤会不会把她腹中子非龙裔的事情也捅出来?到时候羽幸生定会觉得你们夏氏没一个好东西,索性满门抄斩了断祸根。 这样胡思乱想着,竟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也乱的很,一下子是阮儿被牵丝诀折磨的生不如死,一下子是她暴打夏守鹤,一下子是羽幸生又对着自己怒吼。从未睡得如此精疲力尽,又怎样都醒不过来,四肢使不上力,如大山压身。 模糊中有一双手抚上了我的脸。 夏绥绥自觉从未被如此温柔的触摸过,像是春风吹下了花瓣,落在面颊上那样轻软。躁乱的梦境亦被这双手的柔情安抚。 还没来得及反应,嘴唇突然被一片炽热压住。那温度在唇瓣上肆意蔓延,将她从睡意中烧醒过来。 一睁开眼,却看见了她此刻最害怕的一张脸。 “圣……圣上……” 羽幸生一身隆重礼服未换,就这样爬上了她的床。 他向来清冷的眉眼此刻竟晕染上了浓烈的情欲,微张的双唇不可察觉地颤动着。 夏绥绥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又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嘴。 大脑瞬间兵荒马乱。 这吻比先前的不同,霸道中竟然有些许温柔。他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逼着她仰起头来,舌头在她口中长驱直入,灵活地挑逗着腔内一切可及之处,湿润包裹着柔软,直吻得她快要断了气。 另一只手忙着剥她的衣裳,可惜混乱之间腰带缠成了死结。羽幸生闷哼一声,叼着她的嘴唇,且将她上身剥得只剩一件肚兜,大手便急不可耐地捡起一只乳,不断地用手掌捏抚摩挲。隔着丝帛,乳头逐渐被刺激发硬,他立刻用拇指放轻了刮蹭,夏绥绥嘤咛一声,微微发抖起来。 就这样被他推倒在枕间,夏绥绥只觉得脑袋被弄成了一团浆糊,只剩一句“怎么回事?”还想努力保持清明,可羽幸生腾出的另一只手已经探入她两腿之间,捏着那一点敏感处逗弄。 她直接化成了一滩水,手臂不争气地环住了男人的脖颈。许是他喝醉了,又或是夏守鹤又下了什么药……总之,先享受吧。 女人的身体从紧张变得柔软,那小穴也逐渐湿润起来。羽幸生早已难以忍耐,他要立刻进去,进入她的身体,找到那熟悉的感觉…… 衣服脱得飞快,他是脱干净了,可那根该死的腰带却牢牢拴着她的寝衣。今夜她干嘛穿得如此老实,那些乱七八糟的薄纱呢? 不管了,只管撕碎就是了。 夏绥绥被吻得头晕眼花,突然听见裂帛之声,惊讶之余,看见自己自腰下的寝衣被撕了个粉碎,露出两条长腿。而羽幸生混身赤裸,双眼泛红地盯着她,而那两腿之间的阳物已是蓄势待发,随着他的喘息而昂着粗壮的头轻轻抖动着。 夏绥绥几乎可以确定,羽幸生肯定又是被下药了。 “圣上……”她捡回来一丝清明,要是羽幸生又被下药和自己云雨,清醒后不得气得杀了自己?“圣上……你你你清醒点……” 说着缩回腿,犹豫着起身。 可脚腕被一把擒住,整个人被拽着仰躺下来。 “夏绥绥,”羽幸生伏身压住她,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耳际,“我很清醒。” 夏绥绥还没来得及辩解,胯间就被顶住,她惊叫一声,小穴便被滚烫的巨根塞了个满满当当,随即便是狠狠的几下撞击,直顶入那花穴最深处。她支离破碎地叫了起来。 “绥绥……绥绥……” 男人满足地叹着,提起腰放缓速度,开始深深浅浅的抽插。两只手从她肚兜下滑了上去,蹂拧着两坨面团。真软啊,她被揉得变了形,哭哭唧唧地哼着,肚兜是桃红色的,可两边泄出来的肉是白的,淫乱的形状,泛着粉红,被他掌握着玩弄着。 就这样哼着叫着,女人腿根处已是一片泥泞。他见她双唇微启,红润的小舌头若隐若现,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咬住,感觉她温软的气息从口腔里抚在他脸上。哦,还有别的可咬之处呢,隔着衣料他也能找准,风骚的小点,舌尖轻轻扫着,她就又缩紧了,发抖着紧缩着,夹得他欲生欲死。 她还嫩,嘴上再张狂,到了床上还是放不开的。他忍不住又要坏,掰开两条玉腿,速度飞快地撞击。 她只觉得骨盆被撞得乱抖,一阵酥麻的感觉逐渐泛起,激得她挺起腰来。他索性拽住那根该死的腰带,拽着她跟自己撞,水声越来越大,在安静的屋子里弥漫起女子体内淫靡的甜香,她抓着床栏,屁股越抬越高,叫声咿咿呀呀似是要上天。 可不是要上天么,女人一个战栗,抖落出半只胸来,一股子热流顺着他的命根涌出。 “要命了……圣上啊……啊啊啊啊!!!” 哪里肯放过,继续插,继续弄,她水是那样多,一下子便养出了汪湖泊,泄得他腿间湿漉漉一片。要榨干她才行,才值得他跌落人间,顺从脏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