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丝雀决定离家出走》 第1章 《小金丝雀决定离家出走》作者:枳许【cp完结】 简介: 覃斯越的白月光突然高调回国,余年感觉自己那偷来的三年爱情开始变得岌岌可危了。 为了不让白月光看笑话,余年在覃斯越开口说分手之前先离家出走了。 第一次离家出走很快以被覃斯越气急败坏地抓回家而宣告失败 不死心的余年预谋并很快实施了第二次出走,这一次却在无家可归的路上被覃斯越的白月光捡回了家 在和白月光的日渐相处中,渐渐揭开了覃斯越和白月光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余年又糊涂了,说白月光,到底谁是谁的白月光? 无替身,略狗血略虐的小短篇 覃斯越余年 年上、暗恋、白月光、替身、双男主、正剧 第1章 “我决定了,我要离家出走!” 余年猛地拍了一把桌面,郑重其事地向在场所有人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酒喝的有点多了,他的情绪略有些激动,因此没能收好力度,下手又重又猛,手心一拍到大理石桌面后,先是一麻,很快疼痛就扑簌簌蔓延开来。 太疼了!余年当时眼泪就已经在眼眶里开始打转了,但他此刻正在向自己的朋友们表示离家出走的决心,哭是绝对不能哭的,只好强忍着。 小少爷突然拍了桌子,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但这份安静只持续了最多五秒钟的时间,很快就又恢复了喧闹。 “年年呀,咱都多大人了,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拿离家出走吓唬人啊。”有个暴发富家的小公子立马接话,可能喝多了酒,他说话时舌根打颤,很不中听。 “就是就是,你也不看看覃斯越如今是个什么身价,你还当他是当年那个需要依附你家的穷小子呢。”另一个人紧接着他的话说。 “覃斯越没有依附我家,他有今天都是靠他自己。”刚刚的这句话更不中听,余年有些生气。 “是是是,没有依附,他喝醉了说胡话呢。”另一人见架势不对,立马打着圆场将这话带了过去。 “虽然这话是不中听,但该说还得说。”离余年最近的一个说,“今时不比往日了,听说他那公司马上要上市了,怎么说人家都发达了,就是余叔以后也未必能掌控得了他,别说你了,你现在就得好好抱紧他大腿根,可别动不动再说什么离家出走了。” “嗨哟,你这话说得,我们余年还需要抱别人大腿根啊!” “就是,我们余年是什么人呀。” “这不是年年喜欢人家喜欢得紧嘛,谁知道人有钱了会不会就变坏了。” “倒也是这么个理。” “信不信你今天离开,明天他就能找一个比你更年轻更貌美的新欢。” “别胡说,我们余年有钱有颜,那覃斯越又不瞎,谁好还看不出来吗。” “这倒也是,年年啊,有些事忍忍就过去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你说过多少次了,也没见你行动一次。” “就是就是。” ...... “别闹了!” 耳边全都是些泼冷水的声音,没有人关心地问一句“你怎么了,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这个话题很快就以一句“别闹了”结束,大家又开始各玩各的,似乎都当他开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玩笑,笑笑之后很快也就过去了。 这种不被当回事的感觉让人真的很郁闷,但余年已经不想多跟他们解释了,说得太多肯定又要被他们这群人笑话他太矫情了。 音乐声大的似乎要将房顶掀开,余年突然就有点不想待了。但大家都在兴头上,他不好马上走人,勉强又坐了几分钟后才起身说要先回去了。 包厢里果然立刻有人开始笑他,嘴上天天嚷嚷着要离开覃斯越,实际上人家连个声色都不给,情绪闹完,自己就又乖乖回去了。 这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不知是觉得话好笑,还是觉得余年这样的行为好笑,总之每个人笑得前俯后仰,好像真的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如果在平时,余年可能会为了表示自己不那么在乎覃斯越而勉强和他们继续玩,一直到很晚才回家。但今天他不想待了,说了要走就马上站起来,在大家的揶揄声里举起杯子仰脖喝掉了杯中剩的最后一点酒,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包厢。 在前台的账单上熟练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后,余年扶着墙晕晕乎乎地上了电梯。 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被一只手撑住又打开了,李尔站在门外说,“我就上个卫生间的功夫,回来你就要走,今天这么早回去吗?” 余年靠着电梯内壁,手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我想回去了。” “姓覃的来接你了吗?”李尔不放心地跟进来,“我送你到楼下。” 覃斯越今天不会来,他今天有个很重要的应酬,一早就告诉他了的。余年摇摇头,“司机在楼下。” 李尔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电梯下行到一楼,李尔扶住他,忍了忍又说,“他们都喝醉了,嘴上没个把门的,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就当放了个屁。” 余年没说话,但心里真的还在为刚刚那人说覃斯越依附他发达这样的话不高兴。 第2章 李尔以为他听进去了,又唠唠叨叨地说,“我是憷覃斯越了,但感情是你自己的事,你那么喜欢他,偶尔耍耍脾气就算了,别真的想不开瞎胡闹,万一最后收不了场,难过后悔的可是你自己。” 余年惺忪醉眼看了他一会,没有说话。 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但就是有些不舒服的,余年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听到他说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他在胡闹,然后平静地说一句“别闹了,余年”,仿佛只用这一句话就能将他打发了似的。 妈妈是,哥哥是,覃斯越现在也是这样。 余年没有告诉大家,他真的很不喜欢“别闹了”这句话,就好像所有的不愉快都是因为自己的无理取闹引起来的。可是以前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第一次说离家出走,余年是当着覃斯越的面说得。 他记得覃斯越当时脸色就不对了,冷着脸将他压在床里狠狠地欺负了个透,那之后的好多好多个晚上他都没能再去会所喝酒找乐子。导致他的那些朋友们差点以为他被覃斯越给强制拴在家里了。 余年倒不要脸地希望覃斯越真的能把他栓在家里,他实在太爱覃斯越,从认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年,他始终爱覃斯越入骨。因此覃斯越的粗暴不仅没能让他感到害怕,相反的,他真的爱极了他的粗暴,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覃斯越也是爱着他的。 从那之后,余年就好像找到了可以拿捏覃斯越的死穴,隔三差五就要提一次离家出走。刚开始覃斯越确实会和第一次一样狠狠地粗暴地对他,但最近开始,事情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覃斯越竟然也叫他“不要闹了”!到底是谁在闹。 第2章 或许是余年当初非要跟覃斯越在一起的事让大家记忆太深刻,如今竟然没有人相信他真的会离家出走,所有人都觉得是他离不开覃斯越,这让余年倍感泄气。 但他心里是明白的,这一次提出离家出走和之前的几次绝对不一样,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思考了好几天才做出来的决定,因为他不知道这段自己死缠烂打得来的感情还能维持多久。 覃斯越工作越来越忙,应酬的时间越来越多,回家越来越晚,陪他的时间越来越少。这种住在一个房子里,但一天见不到的感觉很难受。 覃斯越不再愿意花时间哄他,还叫他不要再闹了,他对他明显就没有以前那么有耐心了。 覃斯越不抱着他睡觉了,最近几次甚至连房间都不回了,这就是不爱了的表现。 覃斯越明明知道他喜欢花,但各种纪念日从来不送他花,偶尔送也都是一些不开花的草,但他不喜欢草。 覃斯越扔掉了他养了很久的仙人掌。那盆仙人掌还是覃斯越自己挑的礼物,余年养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等来开花,结果他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扔进了垃圾桶。 余年都不计较他挑礼物的眼光有多差了,他竟然自己就忘记了那原本还是他送的一件礼物。 ...... 余年想了很多很多条覃斯越不再爱他了的证据,但那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所有的小事加起来都比不上覃斯越竟然会对他撒谎。 他爱覃斯越比覃斯越爱他多很多,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他可以不计较,可以继续包容,但唯独撒谎这件事,余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白舟年高调回国的当天,他们明明就已经在私人会所见过面了,可当他试探着问起来的时候,覃斯越竟然说是去见客户。他撒谎了! 覃斯越为什么要撒谎,是觉得自己真的很好糊弄,随便哄骗几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吗? 太可恶了! 车子在夜色里一路穿行,余年也想了一路。 等在别墅门口停下的时候,余年还在想覃斯越向他撒谎的事,他心头甚至闪过一个让他更加慌乱的念头,覃斯越会不会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对他撒谎了,只是他从来就没有发现,也没有怀疑过。 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见他许久不下车,司机绕到后座拉开车门,用很恭敬的语气说道:“夫人,到家了。” 余年的思绪骤然被打断,他慢吞吞地抬起头,目光茫然地看着司机,问:“你知道覃斯越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吗?” 司机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想了想说:“先生日理万机,一定是在忙工作的事。”。 他的语气恭恭敬敬的,但这没法改变他很认真地说了一句废话的事实。余年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的时间,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要吐槽他的想法,复又重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去了。 “不过听凌助理说,先生除了要管理公司外,最近还在忙一个什么美术工作室的事,我也是偶然听他提了那么一嘴。”司机看他不太高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什么!”余年突然拔高嗓门。 听到美术工作室这几个字,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白舟年。 覃斯越早在高考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继续学美术的打算,从那之后,余年就没再见他碰过画笔了。这几年他的事业渐有起色,工作也越来越忙,就更不可能有什么闲工夫和心思去画画了。 如今,怎么非就赶在白舟年回国的这个档口,又有兴趣投资美术工作室,难道公司要上市还不够他忙的! 第3章 覃斯越为了什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这个消息让余年更觉得烦闷了,谁说他是无理取闹、无事生非的,他明明就有非离家出走不可的理由。覃斯越的白月光回国了,这就是他非走不可的理由! “夫人,您怎么了?” 耳边传来司机惯常听不出来感情波动的声音,余年的思绪被打断,惆怅随之铺天盖地地袭来。他重新迈开不太稳当的步子,焦急地朝着屋内走去。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夫人?”见他情绪不太对,司机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丁点的波动。 余年停下脚步,又气又急地冲他说道:“有事!很大的事!” 司机微微蹙眉看着他,样子有点呆,他显然还不知道就一路把车开回来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 余年看到他木呆呆的这个样子,更来气了,于是气鼓鼓地冲他嚷嚷道:“以后不要再叫我夫人了,听到了没有?” 你们真正的夫人已经回来了,他悲伤地想。 “......” 司机脸上的表情更加迷惑了,他也没说啥吧,夫人怎么就不能再叫夫人了。 “为什么不能叫您夫人了?”家里的小保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院子里,还听到了他和司机的对话。 余年将视线挪到她身上停了一会,心想这样也好,省得他一会进去了还要再给她说一遍。 “因为我和覃斯越没有办理结婚登记,也没有办婚礼,所以不能叫我夫人,明白了吗?”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余年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差点都要忘记了,他和覃斯越虽然已经在一起同居三年了,但并没有任何东西能约束和保护这段关系,也就是说只要覃斯越想,这段感情随时就可以结束。 这个事实让余年心底弥漫上一种巨大的失落和悲伤。 司机和小保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同时看着余年摇了摇头,异口同声地道:“不太明白。” “......” 余年觉得眼前的这两个人一定是覃斯越派来故意气他的。他在原地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啊啊”得大叫一声,转身就往屋里冲,关门的时候忍不住冲着傻待在原地的两个人大喊大叫,“告诉覃斯越,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家出走!再也不要回来了!” 第3章 一口气跑到二楼,余年的酒劲好像也给跑散了。钻进衣帽间里后,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丝醉意。 路过穿衣镜时,他习惯性地停下脚步,透过镜子仔细打量了自己一番。 白皙的脸颊上此刻泛着微微的粉色,鼻头小巧圆润,睫毛又长又翘,怎么看都是一张很好看的脸呢。 唯一不足的,就是长了一张面部线条不够硬朗的娃娃脸,这脸型天生自带的幼态感显得他一直看起来像个长不大的高中生一样。这一点余年一直不太满意,除此之外,他对自己的长相总体上还是非常接受的。 事实上从小到大,余年就无数次听到过别人夸他长得漂亮,因此对于自己天生就丽质这件事,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认知,也就是仗着有这样一副好看的皮囊,他才能在白舟年出国之后继续死缠烂打,成功拿下覃斯越。 只是才过了三年,白舟年又回来了。和覃斯越心心念念并且护了好些年的白月光相比,余年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把握能让这段感情不受任何波澜地继续下去。 一想到自己的情敌,镜子里那张好看的眉眼瞬间耷拉下来,眼底的光都黯淡了几分。 不过很快,余年又勉强安慰起自己,最起码他已经睡了覃斯越三年,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而白舟年就没有睡过,这样一比较的话他也不完全是亏的。 现在他就主动离开,绝对不能给覃斯越先抛弃他的机会。 说干就干,余年在衣帽间里来来回回转了个遍,才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隔间里看到了两个大号的行李箱,一个黑色,一个粉蓝色。 他选了自己比较喜欢的粉蓝色,胡乱将衣架上属于自己的衣服扯下来,叠都没叠就一股脑全都堆进行李箱里。 散乱一气的衣服比较占地方,箱子很快就被塞得鼓鼓囊囊。他的衣服很多,没装几件,箱子就满了,剩下的实在装不下,余年打算换个日子再来拿。 箱子太鼓囊,拉链不太好拉上,余年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上面,好半天才勉强给拉住。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余年的东西就收拾好了,这绝对称得上是他行动力最强的一次了。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逃离覃斯越。 余年苦涩地笑笑,不知道老嫌弃他做事拖拖拉拉的大哥知道了会怎么想,一定要大吃一惊了吧。 出门的时候又路过镜子,余年最后从那张镜子里看了自己一眼。他还是觉得自己好看,比白舟年那个土里土气的傻大个好看了不止百倍千倍。 覃斯越喜欢白舟年不喜欢他,覃斯越是傻子! 傻子再见! 余年对着镜子摆了摆手,镜子里的人红着眼圈看他。他又指着镜子里那张粉扑扑的脸,委屈地说道:“覃斯越不喜欢你,你还喜欢他这么多年,你也是个傻子!大傻子!” 余年本来没想着要走得这么匆忙,回来的路上他想晚上再看看覃斯越的反应,如果覃斯越还像之前一样骗他,那他明天一早就离开。 第4章 但知晓覃斯越要为白舟年投资一个美术工作室的时候,他还是决定连夜逃离。 两只手提着笨重的箱子,歪着身子艰难地从楼上下来,司机和小保姆一左一右站在一楼的楼梯口等着他。 这样分别的场面到底是第一次,余年不知道该跟他们说些什么,他想了想开口,“相逢总有时,你们也别太难过,我会常......” 这栋别墅是覃斯越的,常回来肯定是不行了,于是余年又转而说道,“我会常常想你们的。” 司机和保姆的表情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倒是余年把自己给整伤感了,他嘴里嚷嚷道:“算了算了,就这样吧,你们都好好好的。” 再待下去,他不能保证自己不哭出来,这话一说完就想提起箱子往门口走。奈何箱子的重量对于他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少爷来说确实有点超重了,因此想象中洒脱的动作不但一点都不帅,反而看起来有点滑稽,狼狈极了。 “夫人。”司机叫了他一声。 余年以为他想帮自己拿行李箱,正要摆手拒绝,就听到司机说,“上面的杆子可以自动伸缩,要不您试试推着走可能容易些,箱子的滑轮没坏。” 从小到大,凡有收拾行李搬运行李这种事从来不需要余年自己动手,也不用他操心,都有家里的阿姨给他收拾妥当。和覃斯越在一起后,这些事便由他代劳了。 余年虽然用行李箱,但从来没有自己动手推过提过,自然就想不起来把伸缩杆弄起来。最主要的是,司机并不是想帮他忙,而是他自作多情多想了。 余年觉得难堪,涨红着脸笑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在心里想,司机最后加一句轮子没坏绝对是想给他保留一点面子。可他哪里知道,在他的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余年感觉自己的面子已经全部丢在地上捡不起来了。 看样子司机是连表面的恭敬都不想维持了,这不是得了覃斯越的指示又是什么。余年庆幸自己今天晚上就走,而不是等到明天早上,谁知道明天他们会用什么态度对他呢。 “谢谢,我知道,我就是......就是怕划坏地板。”余年很快为自己找补了一句,“地板挺贵的,弄坏了也太可惜了。” 司机没再说话,倒是小保姆突然忍不住哽咽着叫了一声“夫人!” “这是干什么?”余年皱着眉问。 “您要不要把小兔子带着,您认床,我怕您突然换了地方会睡不着觉。”小保姆哭哭唧唧地说。 小兔子是一只长耳兔玩偶,也是覃斯越送的礼物之一。余年虽然表面上特别嫌弃这件礼物,但玩偶又一直摆在他们床上,没舍得丢在别的地方。 每个覃斯越晚归的夜里,他都是抱着玩偶一起睡得。余年当然不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指了指行李箱说:“带了。” “那就好,夫人一路平安,要早些......” 早些什么她没说完,被司机使劲扯了一下衣袖制止了。两人当着余年的面交换了个他看不太懂的眼神,保姆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眼角挂着未干的泪迹看着他。 看他们都没什么话要说了,余年便提着箱子往门口走。他没把拉杆弄起来,固执地用一只手提着,慢吞吞地离开客厅,走进茫然未知的沉沉黑夜里。 客厅里,司机和小保姆贴着落地玻璃盯着外面越走越远的一道黑影。 “你确定没会错先生的意思?我总觉得先生不会说出夫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随他去这种话。”保姆有些怀疑地问。 “先生就是这个意思。”司机很肯定地说。 保姆还是不放心,但听他保证也就不再多想。 两人看着影子消失在门外后,司机又问,“我刚才演的像不像。” “太像了。”保姆说。 “欧耶!”司机倾身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动作。 小保姆白了他一眼,“我们没拦,夫人看起来很伤心,你难道不该担心一下演得太真,夫人真生气不回来了,先生事后找你算账吗?” “......” 漆黑的客厅里安静了好一会,才传来司机沮丧的声音。 “你怎么当时不提醒我收着一点?” “当时我也想看看夫人是什么反应嘛。” “......” “人都有好奇心的嘛!” ...... 第4章 “我后悔了!不应该听你的。” 刚挂掉电话不到半分钟,覃斯越突然停下踱来踱去的脚步说,“我不放心,还是想回去看看,年年虽然看着没心没肺的,其实可敏感了,万一他真的走了怎么办?”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的弟弟我还能不了解吗?”双腿交叠坐在沙发里的男人语气淡定地说,“都是老头子惯得,从小到大,一不顺他的意就拿离家出走要挟人,我就没见过他有一次是真的迈出门的。” “可是这都过去几分钟了,再没有消息了。”覃斯越还是不大放心。 “没有消息不就是好消息,公司马上要上市,你最近还是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男人提醒他道。 覃斯越虽然还是一脸的不放心,但总算是依言坐下了。屁股刚挨到沙发,攥在掌心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覃斯越忙翻正手机,匆匆瞥了一眼消息,又“唰”得从沙发里站起来,冲着包间里的另一人大声嚷嚷道:“余庭初你大爷的!” 第5章 “又怎么了?”余庭初拧着眉心问,见他表情凝重,略反应几秒便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跟着紧张反而哈哈笑了几声说,“真走了?嗨哟,我这个弟弟可真是出息了。” 覃斯越哪里还待得住,他懊恼自己刚刚就不该听眼前这人的,早回去哄哄啥事都没有,他重新抓起钥匙边嘟嘟囔囔地埋怨边往门口走。 “你能不能稍微出息点,别被我弟弟一天到晚这么拿捏。”余庭初的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咱好歹也是管着一家公司的总。”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覃斯越没好气地说。 “呵!你乐意管个屁用,我家老爷子可到现在都还不乐意你拐走他的小心肝呢。”余庭初不遗余力地又泼了一盆冷水。 果然,他这话一出,覃斯越顿时泄气地停在门口。 余庭初见好就收,也不敢说太多丧气话打击自己的好哥们,于是很快又换了一副安慰的口吻说道,“你也知道的,老爷子的意思是你的公司什么时候上市了,他再考虑你俩结婚的事,你说你都努力这么长时间了,眼下就临门一脚的事,在这个节骨眼能不能分分事情轻重缓急,姓周的那老狐狸有多难约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会撂挑子走人了,让人家怎么看?” “年年是最重要的。”覃斯越反驳他。 余庭初虽然觉得他把爱情看得比事业重这件事很不可理喻,但那个重的人是自己亲弟弟的话倒也能勉强接受。他笑了一声说,“放心吧,你接电话那会我就叫人看着了,就是真走了人也丢不了。” “你早知道年年会走还拦着我!”覃斯越想打人的心都有了,要不是碍着眼前这人是年年的哥哥,他的拳头早都挥他脸上了。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怪渗人的。”余庭初耸了耸肩膀,用一种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的语气说道,“我哪里知道年年这次会这么硬气,说走就走。” “不知道你为什么找人看着?”覃斯越觉得他的话前后矛盾。 “哎呀,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嘛?以防万一。”余庭初被问得一怔,顿了一下才打着哈哈解释。 “......”覃斯越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拿白眼斜他。 “别这样一副表情,人这会该到了,来,跟着哥哥笑一笑。”余庭初双手食指在嘴边划了个弧度,示意他笑一笑。 覃斯越笑不出来,面无表情地又瞪了他一眼。 “好吧,不笑就不笑吧。”余庭初放弃了逗他的想法,语气稍微变得认真了一点,“我倒觉得他整这样一出挺好的,你看看年年现在像什么样子,一天没点正事,就知道和他那帮狐朋狗友吃喝玩乐,再这样下去人都要被你养废了,我看受受罪吃点苦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是不是?” 他的话换来覃斯越更加无情的一记白眼,“他什么样我都乐意。” “是是是,你乐意!你乐意让他和别的男人一起鬼混喝酒,你可太乐意自己一个人干吃醋生闷气了!”余庭初毫不留情面地揶揄他道。 “......”覃斯越的眉头拧了又拧,想打人的欲望变得更强烈了。 他是不喜欢余年和别的男人一起出去,但余年自由散漫惯了,他更担心管得太多惹得余年不高兴。 余庭初虽然话不着调,但他说得是对的,今天的应酬确实是约了很久才把人请到的。覃斯越最终还是抑制住了去找人的冲动,不过他不太放心余庭初,又多安排了几个人先去跟着余年。 他也不觉反思起自己这段时间一心忙着公司上市的事,可能没有太多顾及到余年的感受,原以为小家伙跟以前一样就只是说说闹闹而已,没想到这次竟然来真的,也不知道小傻瓜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才说走就真的走了。 一想到前些天他还对余年说过“能不能别闹了”这种话,覃斯越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嘴巴。决定和余年在一起的那一天,他就在心里暗自保证过,一定要让余年永远开心幸福,绝不给他后悔的机会。 可是他又食言了。 覃斯越重新坐下来,他打算先给余年打电话解释一下,晚点再去找人。半分钟后,他从手机里抬起脸,焦躁不安地问,“年年不接电话,消息也不回,天都黑了,他没走过夜路,还路痴,晚上找不到住的地方害怕怎么办?” “拜托,我弟弟是二十三岁,又不是三岁,那么大个人,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吗?”余庭初睨了他一眼,对他小看自己的弟弟感觉到很不满意。 “年年今年二十四岁了!”覃斯越没好气地纠正他,他都有些怀疑余庭初对年年的关心到底是不是真的,亲哥哥会不记得自己的弟弟今年多少岁吗! “......”余庭初有些无语了,他被覃斯越的眼神看得后背发毛,自觉现在跟他说什么都可能要被这人挑出一些刺来,于是举着手认降,不打算再在这件事情上和他掰扯了。 覃斯越等待应酬的心思不多,他扭头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不知余年此刻哪一盏灯下。 走得路一远,箱子似乎变得更重了,即使推着走胳膊也酸的不行,脚底也磨得开始疼了。 余年后悔没有听哥哥的话早早学个驾照,要是他会开车的话哪里要受这些劳什子罪,偏偏城郊的别墅区这会不太好打车,他也不敢就站在只亮着几盏路灯的大马路上等,心里别提有多委屈了。 第6章 也许是这样安静的夜里特别适合缅怀过去,余年一路走着,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他想起初见覃斯越的那个雨天。 那是他第一次淋了雨却没觉得下雨天很讨厌,和覃斯越同撑一把伞走在雨里是一件在浪漫不过的事,像演电影一样。 他想起为了靠近覃斯越做过的一些傻事。 知道覃斯越是哥哥的同学后,不爱运动的他死皮赖脸地央着哥哥带他一起去球场,只为了给哥哥送水的时候也送覃斯越一瓶。球服被汗湿透的覃斯越每次越过其他爱慕者单单接过他递出去的水,是余年最开心的时刻,心里隐隐涌动的甜蜜让他对炎炎烈日都变得包容了。 他也想起了白舟年,那个个子比他高半个头的男生。 白舟年和覃斯越同在一个画室学美术,余年第一次鼓起勇气单独去画室找覃斯越时,白舟年上下打量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他不喜欢白舟年看他的眼神,也不喜欢覃斯越介绍他说“是同学的弟弟,叫余年。” 虽然不喜欢,但那之后,有覃斯越在的地方,余年总能看到白舟年,他就像一个特别亮又特别不自觉的电灯泡,出现在有覃斯越的任何地方。 白舟年。 余年咂么这个名字时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想,白舟年出国后,覃斯越难道是因为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年”字才勉强接受了他的追求吗! 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把他当作白舟年的替身了! 这个恍然间冒出来的念头让余年的心狠狠一疼,因为只把他当替身,所以白舟年一回国,覃斯越立马就对他失去了耐心,还向他撒谎! 余年生气,又觉得委屈,他对着眼前沉沉的黑夜扯开嗓子大吼了一声: “覃斯越你这个混蛋!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吼这一声并不能宣泄心中的失落,话音落下,回音在空阔的地方游荡开来,余年鼻子一酸,憋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决了堤。 他将重重的行李箱甩开,蹲在没有人往来的路边,大声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哥哥的爱是有的,但不多!!!o(n_n)o哈哈~ 第5章 “你这么离不开他倒是回去找他呀!跑我这和尚念经来了!咱能不能稍微有那么几秒的时间不要提覃斯越这三个字吗?” 在余年第不知道多少次念叨哭诉覃斯越不知道在干什么,有没有想他之类的话时,穆晓晓终于忍无可忍吐槽了一句。 她实在不能理解这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少爷的脑回路,原本她还以为是小少爷脾气太坏,覃斯越终于发现自己忍受不了了,如今事业如日中天后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结果她听到了什么!覃斯越什么都没做,就说了句“别闹了”,然后小少爷凭着自己的一番脑补把自己给气得离家出走了,这不妥妥的一作精么! “我不回去!” 回去两个字明显挑动了余年敏感的神经,他很坚定地摇摇头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回去!” 随后他似乎还不放心,又义正严词地嘱咐穆晓晓,“你不许告诉他我在你这里!” “......”穆晓晓已经无力吐槽,只翻了个白眼。她真想一巴掌劈开小少爷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就只装了个覃斯越,不过考虑到少爷身子金贵,打坏了赔不起,便生生忍住了蠢蠢欲动的手。 覃斯越想知道余年的消息,需要她来告诉吗! 怕是从余年走出家门的第一秒开始,覃斯越就已经知道了吧!别说是余年现在在她这里,估计这两天每顿饭吃了什么,一天上了几遍厕所都有人已经事无巨细地告诉了覃斯越。 覃斯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人都跑出来两天了也不知道带回去,这两人到底又在玩什么你追我逃的豪门把戏,也不嫌她齁得慌! 穆晓晓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余年看了几秒,见他一脸单纯,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还真以为自己是躲得好才没被找到。不忍心打击小少爷的自尊心,她最终还是放弃了挑破真相的想法。 面上虽然嫌弃,但她嘴上还是敷衍地答应了一句:“是,我知道,我不说。” 余年见她保证,也真的放下心来。 他解开手机屏幕,翻了一遍消息和通话,从昨天他说了一句“别联系,暂时不想理你”之后,一直到现在,覃斯越都没再打电话,也没再发新的消息过来。 他说不要,覃斯越就真的不打扰他,此刻看着空荡荡的手机,余年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聒噪的人终于安静下来,穆晓晓倒是突然有点不适应了,她忍不住朝沙发上扫了一眼,见余年垂眸翻看着手机,脸上的失落显而易见,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不忍心看他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便问:“下午我去美术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不去。”余年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你好歹当年也学过几天学术,当时也没见你这么不感兴趣呀!”穆晓晓有种一番好意喂了狗的憋屈感。 “我当年是为了学美术吗?我那是为了追覃斯越。”余年嘟囔了一句。 “......” 合着就是用钱玩呗!穆晓晓不知道和土豪做朋友该是喜还是悲。 当年那个美术培训班死贵死贵的还不好进,她爸费了好些周折才把她送进去。果真有钱就能使鬼推磨呀,这么想的话,印象里那位大师的高大形象这一刻在她心里突然崩塌了。 第7章 “爱去不去!我还懒得带你呢。”穆晓晓轻哼一声说道。 余年倒又开始犹豫了,待在这里实在无事可做,他想了一阵又改口答应去。 “行,那吃完饭就去。”穆晓晓看了一眼时间说。 “我们今天要不就出去吃吧?我不想吃面条了。”余年小声询问。在穆晓晓这里已经吃了两天的清汤挂面,他光是想想就没有胃口。 “嗷!你又有钱了?”穆晓晓扬着眉头问他。 余年懊恼地垂下头,瞬间不想说话了。他出来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起来还要带钱这回事,身上那点零花钱早就花了个七七八八,包里的卡一张是爸爸的副卡,一张是覃斯越的。 自从和覃斯越在一起后,他就没再刷过爸爸给的卡了,好久没用之后突然又用,他害怕爸爸会追问。余年暂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离家出走这件事,所以爸爸的卡不能用。 覃斯越的就更不能用了,容易暴露行踪,他现在还不想见覃斯越。 堂堂余氏二公子,有一天竟然会沦落到没钱寸步难行的地步。余年也是实在没辙了,才厚着脸皮找穆晓晓投宿。 “不找你爸也不找你哥,你这么有志气就不知道省着点花钱!”穆晓晓又想起余年住两天酒店把身上仅有的几万块钱都挥霍光了的事,心上简直就跟别人挥霍她的钱一样在滴血。 “我也想省来着,你知道的,我最开始真的是想住小旅馆省钱的。”余年解释。 “是,你找了,你还进去看了一眼,然后连押金都没要就跑了。”穆晓晓阴阳怪气地说。 “可是那里环境真的太差了嘛,一屋子劣质香精的味,床单也不知道干不干净,硬邦邦的看着都硌人,还有那卫生间,也太小了,连个浴缸都没有。”余年小声说。 他略过了房间隔音也很差的事,现在想起来当时隔壁传出来的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他都还觉得一阵不自在。 “所以啊,你就只能接受我这里清粥小菜的简朴生活喽!就当养生了。”穆晓晓耸耸肩说。余年只好保持沉默,接受现实。 穆晓晓是去美术室工作的,她把余年带进去嘱咐了几句便忙自己的事去了,留下余年一个人在里面瞎溜达。 穆晓晓在这里兼职,余年原以为就是一间画室那样的,没想到工作室比他想象的要大很多,楼上楼下总共五层,装修很典雅,饶是没什么艺术细胞的余年都觉得置身于此心都变得平静了不少。 他一路闲逛溜达到二楼的展厅,刚进门就被对面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了注意力,脚步不自觉地朝着那面墙走过去。 画里是一个少年的背影,少年正骑车从一排梧桐树荫里穿过,白色的衬衫张扬着飞舞在风里,身后是斑驳的阳光,像是落了一地散碎的金子一般。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余年突然就想起了覃斯越,总是穿着校服衬衣,背着画架的高大少年,永远干净清澈的模样让他心醉神驰。 余年觉得覃斯越是真的很有美术天赋,他的每一幅画他都很喜欢。可他至今都不太能理解,覃斯越为什么不考美院。 第一年高考他没选择任何学校,重读一年之后和哥哥上了同一所大学,到现在为止他的生活已经完全远离了画画,彻底成了一个和爸爸、哥哥他们一样的商人。 余年不知道选择这种为钱财忙碌奔波的俗世生活,覃斯越有没有后悔过。事实上他也曾问过覃斯越有没有后悔放弃考美院,覃斯越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从来没有后悔过!” 覃斯越说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但他说这话时,眼底的情绪异常复杂,余年当时没能看懂那是什么。 现在回头再想,他应当还是后悔了的,只是当时没有承认罢了。毕竟在覃斯越过去将近三十年的生命里,和白舟年相关的就占去了三分之,而美术是三分之二里的全部,那是属于他和白舟年共同的记忆。 “余年?” 身后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余年的思绪被打断,他觉得这个声音听着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了。 “余年!”那人又叫了他一声。 余年愣了一下,才缓缓转身。 光影里有个人影在向他靠近,速度很快,他的脸在余年眼前一点一点变得明晰,熟悉又略显陌生。 旧日里的往事突然被唤起,回忆也开始铺天盖地地袭来。 作者有话说: 猜猜是谁来了! 第6章 如果有可能,余年希望这辈子都不要让他再见到白舟年了。 可是希望炽烈,现实残酷。他最不想再见的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突然出现在面前了。 那一瞬间,好多个想法在脑海里翻腾,比如装作没听见,又比如装作不认识直接走开,但都只是在想,身体像是被眼前人施了什么咒术一样,一动不动。视线也是,黏在那人身上挪不开半分,余年只好傻站在原地看着白舟年一步步朝他越走越近。 白舟年比他印象里似乎又高了那么一点,皮肤也比之前白了很多,眉眼完全长开了,衣着打扮休闲又不失时尚,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到一丝当年的土气。 他以前就这么好看吗? 余年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偏差,眼前的白舟年和他记忆中那个黑黑瘦瘦的傻大个已经完全不沾边了,只有那双让他再看到依旧会忍不住生出嫉妒的狐狸眼是和记忆中的完全对得上。 第8章 “真的是你?!” 白舟年已经走到他面前站定,说话的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惊喜。似乎他对两人的再见表现得特别开心,仿佛他们也是什么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 余年忍不住反思,是不是他以前对白舟年的讨厌表现得还不够明显,这人怎么能对他这么热情!不过很快余年就意识到他们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可以把情绪挂在脸上的小孩子了,所以白舟年现在肯定是装着熟络的样子,心里不定在怎么腹诽他呢。 哼!虚伪! “余年,你怎么不说话呀?”白舟年微微欠身,歪着脑袋凑到他面前来,脸上和煦的微笑让余年都不好意思再摆出一副僵硬的表情了。 “说什么?”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见他的笑容微微有些凝滞的趋势,余年忙又改口问道,“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实际上余年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国的,毕竟当时他回国的新闻还占了头版热搜,在网上挂了两天呢。 白舟年似乎并没有多想,脸上的笑容很快又恢复如常,“回来有些日子了。” 话说完,他又紧跟着感慨一般念叨了一句,“确实好久不见了!” 余年心里忍不住一阵嘀咕:一回来就跟覃斯越联系上了吧?怪不得覃斯越最近回家越来越晚了,还要投资什么美术室,这好处是一刻都不耽搁地占。 “你也喜欢这幅画吗?”白舟年突然问。 余年下意识就想说不喜欢的,但他刚刚在画前驻足了太久,怕是白舟年早就看到了,再要撒谎也太容易被拆穿了,于是便不怎么情愿地“嗯”了一声。 “你能喜欢我真的很开心。”白舟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语气也听着有些激动。 余年有些受不了他热情的笑,便把视线重新转向墙上的画,心里还没组织好要怎么跟他周旋客套几句话,就又听到了白舟年带着感怀的声音。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幅作品,所以把它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余年扭头看着他,只见他的手隔着一点距离虚空地停在画作里少年的背影上,轻轻地动了动,像是隔着遥远的记忆摸着已经远去的少年的背。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这让余年得以有机会更仔细地将他脸上的表情看清楚。 白舟年对着这幅画到底想着谁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余年的眉头不由紧皱起来,一种强烈的不安和醋意很快涌上心头,让他烦躁不已。 “你知道画里的是谁吗?”白舟年突然转过身来看着他问。 余年脸上的表情来不及掩饰,他只好别过脸重新看着画。他已经猜出来画里的人是谁了,但他不愿意承认,只在心里将他和白舟年做了一个比较。 比起一个死缠烂打的替身,肯定是白月光更招人喜欢吧!覃斯越会不会就是这么想得呢。 白舟年还在盯着他看,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 余年觉得他肯定是故意的,为的就是看自己气急败坏的样子。毕竟白舟年不是不知道他对覃斯越有多喜欢,刚才的话就很像来自情敌的一种挑衅。 “不知道。”余年干脆地回答,说完又想了想加了一句“但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白舟年对他笑了一下。余年不由得昂头挺直腰背,他想不管白舟年和覃斯越多么互相爱慕,和覃斯越在一起三年的人始终叫余年,有他在,白舟年就算和覃斯越在一起了,也永远是那个插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小三!余年狠狠地在心里念叨了一声。 “是吧?”余年故意又问了一遍,边说边观察白舟年的反应。 白舟年的笑容消失得很快,眼底被一种落寞所代替,嘴角勉强翘着点弧度,但眼睛里已经看不到一丝笑意。他突然举起手,见余年非常警惕地盯着他的动作,又尴尬地收了回去。 “晚上一起聚聚吧。”他说。 余年怀疑他刚举手是想揍他,也不觉得和昔日的情敌有什么可聚的必要,正要拒绝,就听到穆晓晓的声音隔着老远的距离传进耳朵里。 “哎,你们已经见面了啊!” 说话间,穆晓晓已经小跑过来了。她无视了余年的眼神抗议,径直走到他和白舟年中间,热情地问好。 拒绝的话始终再没得到机会说出来,因着穆晓晓的眼神威胁,余年勉强答应下来。 吃饭时间还早,白舟年似乎还想跟他们在一起说说话,无奈他的电话响个不停,余年赶忙让他有事就先去忙,自己随便再转转。白舟年又叮嘱了一遍不要忘了晚上一起吃饭的事,见余年没再拒绝才离开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这间工作室是白舟年的?”白舟年一走远,余年便很不满地质问起穆晓晓。 “你也没问我呀。”穆晓晓满不在乎地说,随后她又用一种很欣赏很羡慕的语气说,“学长真的太优秀了,我什么时候也能开这么一间自己的工作室那就此生无憾了。” “不就一美术室吗,有什么可神气的。”余年已经对这里完全失去了兴趣。 “切!你这种泡在钱罐子里长大的人当然不懂我们普通人的理想,学长可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这一切。”穆晓晓对亵渎她偶像的话自然不能容忍,立刻呛他道。 屁的靠自己!余年在心里鄙夷,但嘴上没有说出来,因为穆晓晓前半句说得没错。 第9章 从小有爸爸和哥哥遮风挡雨的他从来不知什么是努力奋斗,他衣食无忧,早认准了这一生就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少爷,人生到现在,除了追求覃斯越这件事经历过一点曲折,似乎再没碰到过什么棘手的困难的事,也从来没有想过什么远大的需要努力才能完成的理想。 目标倒是短暂有过,那也只是追求喜欢的人,和覃斯越在一起后,他对人生的向往除了和覃斯越厮守一生便再没有别的什么奢望了。 穆晓晓的话让他忍不住陷入沉思,覃斯越也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会不会一开始他就看不上他这个拼爹拼哥哥的纨绔,只是碍着哥哥的面子和爸爸的势力才不得不妥协。 注意到余年的面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穆晓晓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过了,她打算换个话题转移余年的注意力,就听到余年突然问她“我是不是也该找点什么事做一做?”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余年很快又陷入新的苦恼,他的学习成绩一向不如哥哥优秀,国外名校的学历也是爸爸捐来的,一下子让他想出来自己能干点什么工作还真的是一件很为难的事。 “也不是不可以。”穆晓晓说。 “那你说我能做些什么?”余年又问。 “你啊......”穆晓晓用一种打量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支支吾吾半天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似乎余年的问题真把她给难住了。 “你也觉得我什么都不会,是吧?”余年眼里的一点期待很快就破灭了,他失落地垂下眼眸。 “工作嘛,总要去尝试过才知道咯,也可以先去你爸公司从底层员工做起啊。”穆晓晓安慰他说。 余年并不喜欢和哥哥一样被家族的事业束缚着,他自由散漫惯了,那种工作环境他想想都觉得恐怖,才不要去,于是他很快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穆晓晓又想说,要不去你老公的公司,但考虑到余年正在离家出走,便忍住了。 “你要找工作吗?”白舟年去而复返,还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余年不想被自己的情敌看低了去,立马就要摇头否认,但白舟年并没有等他回答,很快他又问:“要不要考虑来我的工作室?” 余年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人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直白,白舟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着后脑勺,表情不大自然地说,“工作室刚办起来,人手不够,你要是愿意帮忙的话就太好了,而且晓晓也在。” 帮忙肯定是不行的,但捣乱完全没问题。余年心里不由得冒出这样一个作恶的想法。 天天在情敌的眼皮子底下晃悠可真是一件刺激的事,帮个倒忙气气他,说不定还会有机会看到即将变前任的覃斯越和白舟年成双成对地出入呢。那场面想想都有够膈应人的。 余年觉得说出这种话的白舟年肯定没安好心,当然不能顺了他的意。 “我是很真诚地邀请你,答应我好好考虑一下再答复,可以吗?”似乎知道他会拒绝,白舟年很快又说道。 他的表情看起来特别认真,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余年竟然有些看不懂他眼底蕴藏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可以吗?”白舟年又问。 余年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声:“好吧。” 白舟年脸上紧张的表情便消失了,转而又换上笑容,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连说了几遍“好”“谢谢”。 全程仿若置身事外的穆晓晓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既然你们各取所需了的话,能不能考虑下我这个吃货想要马上品尝美食的心情呢?” “去吃饭!”白舟年很开心地说。 余年机械地跟着他们一起往外走,心里却忍不住懊恼刚刚为什么就给答应他了! 第7章 时隔多年,再次和白舟年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场面简直要用诡异来形容了。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余年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是初三那一年遇到覃斯越并且一见就倾心的,覃斯越是在本部的高中读高三。之后为了能经常见到覃斯越,余年总是央着哥哥给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 哥哥知道他存着什么心思,虽然总要笑话他是小屁孩在思春,但也从来不会拒绝。靠着哥哥和覃斯越是同班同学的这一层关系,余年近水楼台地成功接近了覃斯越。 不过让他苦恼的是,覃斯越的身后总跟着白舟年这个尾巴。 那时候他们四个也经常在一起吃饭,白舟年总是里面最安静的那一个,他的身上似乎天然带着一种艺术家特有的忧郁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怜惜、保护。 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余年对他也是这种感觉,但是后来就变了。因为覃斯越。 覃斯越总是特别照顾白舟年,连和他说话的声音都比平常要小好几个度,温柔得不像话。这让余年嫉妒不已,因此对他的态度就没有初识那般好了。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余年以为只要模仿白舟年做个安静忧郁的美男子,就能吸引覃斯越的注意。他那么想,也真的那么做了。 那段时间,他确实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覃斯越的更多关注,但要彻底变成另一种性格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对任何事都没有个定性的余年来说。为了不露馅,他在家里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第10章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爸爸妈妈误以为他得了抑郁症,整天带他去做各种心理疏导。余年当然不敢说早恋的事,于是配合着他们的安排,后来还是哥哥实在看不过去才狠心拆穿了他的假象。 当然了,如果人生能倒带的话,这一段余年铁定是毫不犹豫要掐掉的,简直太丢人了,堪称他的黑历史! 装忧郁不成之后,余年对白舟年的不喜算是彻底达到了阈值。但奇怪的是,无论他的故意针对有多明显,白舟年都表现得特别平静,不会指责也从不发火,他就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偶一样,无波无澜。 余年对他的挑衅像是一记拳头砸在棉花上,这种没有跌宕反馈的无力感让他一度很崩溃,也让他渐渐丧失追求覃斯越的信心。 当时余年绝望地意识到,他以为的他和白舟年的两人角逐其实从来都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因为覃斯越和白舟年是一对双向箭头,只有他是单向,而且从来都被排斥游离在他们的磁场之外。 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但白舟年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赢了。 事情在白舟年参加高三最后的集训时出现了转机,一个外籍华人画家看中了他的美术天赋,想带他出国深造,白舟年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的帮助,高考都没参加就匆匆出国了。 四人分队突然就变成了三个人,这场分别,有人伤怀,也有人欢喜。欢喜的那一个当然是余年。 那年高考结束之后,向来有眼力见的哥哥邀请覃斯越为余年做中考前的辅导,有了独处的机会,余年才能使尽解数让覃斯越同意和他交往。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余年心里很清楚,如果在他们三个人之间非要揪出一个第三者的话,那个人其实是他自己。 毕竟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比起他这种游手好闲的富家纨绔,以享誉欧洲的艺术家身份回国的白舟年,看起来和事业如日中天的覃斯越确实更般配。余年被这样的现实狠狠击溃,才不得不选择先一步离开,把最终抉择的权力交给了覃斯越。 如今,再看着对面谈吐自信大方的白舟年时,余年心里很不是滋味。偏偏覃斯越这会一直给他打电话,他都挂了好几遍了,他还坚持不懈地打过来,这让余年更觉得心烦意燥了。 白舟年也注意到他一直在看手机,很贴心地问:“是谁的电话?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啊?要不你先接一下。” 余年存着私心,他并不想告诉白舟年打电话的人是覃斯越,于是摆摆手说,“骚扰电话罢了。” 白舟年看了一眼被他倒扣在桌上的手机,也没再说什么。 余年又一次狠心按下拒绝接听后,覃斯越总算没再打电话进来,但很快他又发了一条微信。 ——你在哪里 干巴巴的四个字带着质问的口吻,余年忍着怒气回了他一句 ——跟你有什么关系! 覃斯越的消息很快又回过来 ——你和谁在一起 这话问得有些刻意。余年抬头看了一眼白舟年,心里感觉很是纳闷。 覃斯越已经快一天都没再联系过他了,赶在这会又是打电话又是发微信的,余年猜测他可能已经知道自己和他的白月光在一起了,打电话又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警告他不要像当年一样欺负白舟年呗。 切!明知故问! 余年气得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为了故意气覃斯越,他没有犹豫地在对话框里打下“白舟年”三个字发了过去,随后不等覃斯越的消息再进来就直接关机了。 “没事吧?”白舟年看出他的脸色不好,又问了一声。 “没事。”余年勉强笑了一下,心里却是想不明白,白舟年是知道他和覃斯越已经交往的事了,但从见面到现在,他一句都没提过,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余年说没事,白舟年也就没再追着问,转而问他和穆晓晓“要不要再添点别的什么东西?” 余年已经一刻都不想待了,要不是考虑到直接走人会在白舟年面前输了风度,他早就很不爽地离开了。他摇摇头,并用视线威胁穆晓晓也跟着他一起拒绝,穆晓晓白了他一眼,但还算配合地说“吃得很撑了,感谢学长。”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白舟年去结账的时候,余年将餐中没怎么喝的半杯酒一股脑全灌进了喉咙。喝得有点猛,站起来时身形晃了一下,下一秒胳膊上贴过来一只手将他稳稳扶住。 “小心!”白舟年笑意盈盈地说。 对上他那张熟悉的笑脸,余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眼前的白舟年变了,又似乎没有完全变,这种和记忆突然重合的熟悉感让他心里异常不安,仿佛双箭头和单箭头的情景马上就要重现了,而他不用等覃斯越做出选择就已经能看得到最终的答案了。 “走吧。”白舟年冲他笑笑。 余年的思绪从回忆里剥离出来,他怔怔地点点头便任他扶着胳膊离开座位,白舟年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回事,他也没有马上松开他的胳膊。 酒精上头,余年的反应变得迟缓,他觉得应该推开白舟年自己走,但只是脑子里在思考,身体并未做出任何行动。踌躇犹豫的功夫,他们已经走到饭店门口。 白舟年扶着他的肩膀,好像他靠在他的怀里一样,腾出另一只手去推玻璃门。晚风很快扑过来,拂过脸颊的感觉凉凉的异常舒服,余年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 第11章 这时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冷冷的,异常熟悉。 “你们在做什么!” 是覃斯越! 余年闻声睁开眼睛,四处张望,路边一个高大的黑影速度很快地朝着他们的方向来。 第8章 略显迟钝的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覃斯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就已经径直走到他们面前站定了。不光覃斯越,余年看到哥哥也在,只不过他没走过来,只是倚在路边的车跟前朝着他们这边张望。 路灯下,覃斯越的眉头紧皱,薄唇抿成一条线,脸部的轮廓被街灯映照得很是深邃,眼底像是蓄着一团随时可能迸发的火苗。余年知道他在不高兴,但不太确定他到底在气什么,他好像也没欺负白舟年吧。 李尔曾经说过覃斯越看起来脾气不太好,当时余年还很不满地反驳他说覃斯越那是高冷,才不是脾气不好。 事实上,余年自己心里也是承认的,覃斯越不笑的时候真的会给人一种板着脸不大高兴的错觉。也是余年太爱他,无论脾气好坏他都只喜欢他这个人,所以平常和覃斯越说话时总是温声软语的,很像在撒娇。 他没有告诉过李尔的是,他怕覃斯越,怕他生气,怕他不高兴了会随时说分手。覃斯越就是那种很容易冲动的人,余年不敢拿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这段感情作堵。 三个人见面的场景多少有点修罗场的狗血那味了。 余年不知道覃斯越到底会先跟谁说话,是他还是白舟年,这种小小的问题竟然让他的心底隐隐有些紧张,看向覃斯越的目光也变得更加不自信了。 旁边的白舟年不知也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扶着他肩膀的手突然加重了一点力道,余年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他不自觉地扭头看向白舟年,想知道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在紧张地等待着什么,但白舟年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覃斯越,只留了半边侧脸给他,余年根本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覃斯越扫了白舟年一眼,视线最后定在余年脸上,冷冷地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生硬冰冷的语气听得余年心蓦地一沉,一种更深的寒意直穿后背。在一起三年,覃斯越还没有用这种训斥下属才会有的语气对他说过话,从来没有过,看来这次他是真把他给惹恼了。 恼什么?恼他背着他和他的白月光见了面! 余年觉得覃斯越要是因为这种事生气那也就太小瞧他余年了,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才读初中的小孩了,即使很不高兴也不会再做些不成熟的幼稚的事。 “说话!”覃斯越突然提高音量,声音比之前又冷了好几个度。 “你凶什么?我不想接有什么问题吗?”当着白舟年的面,余年被他质问的语气弄得很不高兴,他也拔高音量冲他吼了起来,但只两句话后就委屈得再说不出来了,最后一句“我们还有什么关系?”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小声嘟囔,像是在问覃斯越,更像是在问自己。 他的声音太大,引得路人频频侧目朝着他们这边看,就连一直等在路边的余庭初也闻声走过来了。站在余年旁边靠后一点位置的穆晓晓小幅度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大概是想劝他不要激动。 余年不想在马路上和覃斯越吵架,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他甩开白舟年的手,想朝着路边哥哥的车走过去。逃离是非之地是他此刻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他刚一动,胳膊很快又被一个更大的力道抓住了。是覃斯越。 余年仰头看了他一眼,他想覃斯越肯定马上就要说出那句“别闹了余年”。反正所有人都觉得他生气就是在无理取闹。 “跟我回家吧。”覃斯越的语气突然缓和了一些说道,仿佛刚刚凶巴巴的是他的另一种隐藏人格。 余年苦笑了一声,他想说他已经没有家了,没有覃斯越的那座房子往后都不能算是家。但他又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于是挣扎着动了动胳膊,但覃斯越不但不松手反而抓得越紧了。 他的反应让余年觉得奇怪,但最奇怪的还是最开始的那个疑问:覃斯越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白舟年在这里,覃斯越能找到这也不奇怪,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余年还是想听听覃斯越会怎么说,于是他直视着覃斯越的眼睛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覃斯越的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语气更加温和地说:“年年,跟我回家吧。” “我不回去,放手!”刚被他当着情敌的面凶了,余年的气没那么容易化解掉,固执地偏要跟他唱反调。 “余年不想跟你走,斯越你就不要强迫他了。”白舟年把手拦在余年的胳膊上,软着声音对覃斯越说。 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一下子就刺激到余年内心深处最敏感的神经了,如果前一秒他还能稍微忍受着和覃斯越说几句话,这一秒心里腾起的燥乱让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掰着覃斯越的手指想挣开他的束缚。 覃斯越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他抓着余年的手猛一用力,将他整个人拉离白舟年身边,力气太大,余年被他拽得身子一斜,险些栽倒在地。 也许是喝了酒变得情绪脆弱了,被他这么粗暴地对待,余年委屈得不行。 年少时的动心最是难忘,比如覃斯越之余年,比如白舟年之覃斯越。余年心里很清楚,覃斯越不够像喜欢白舟年那样喜欢他,但他觉得覃斯越对待他也还算是温柔的吧,这份温柔怎么能说变就变了呢。 第12章 “你弄疼我了。”他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发烫,泪珠就开始打转了。 “对不起,年年。”覃斯越虽然在道歉,但手上的力气依旧没松半分,手指微微抖着,似乎连指尖都在用力。 余年有些不明白了,他都主动要成全他们了,白舟年就在旁边,为什么覃斯越要抓着他不放。 他把手搭在覃斯越的手腕上,想说句软话,让覃斯越去牵他想牵住的人,但没来得及开口,身子突然悬空离地。覃斯越竟然直接在大马路上不管不顾地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覃斯越,你干吗?”余年吓得酒都醒了,他捶打着覃斯越的肩膀挣扎,让他放自己下来,说他抱错人了。覃斯越却冷着脸一言不发,任凭他怎么撕打都无动于衷,抱着他径直朝路边的车走去。 “覃斯越,你没看到余年他不愿意跟你走吗?”白舟年似乎想阻止他,但刚向前一步就被一个比他高壮的身体挡住了去路。 “我警告你,离他们的生活远一点,尤其是我弟弟。”余庭初挡在他面前,很不客气地说。 稍磨蹭的时间里,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余年被覃斯越粗鲁地抱上车,随后车子发动,一溜烟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 覃斯越猛踩油门,让余年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想跟自己同归于尽。 连追了两个绿灯之后,余年终于忍不住说:“你能不能开慢一点?我......我害怕。” 他是真的害怕,手抓着扶手,声音都有些抖。 覃斯越没说话,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余年心里还气着,可覃斯越开车的时候,他也不敢惹他分神,只好憋屈地扭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 覃斯越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一点都拿不准。 作者有话说: 迟到了啊啊啊啊啊!!! 第9章 车子驶进熟悉的小院,已经绕过了车库入口,但覃斯越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车速也没有降下来。 余年疑惑地扭头看了他一眼,覃斯越仿若根本就没发现车身正置于何处似地依旧往前开。 眼看车头就要撞到门口的柱子了,余年终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覃斯越!”随后紧张地闭上眼睛,手抓紧了安全带。 轮胎划过地面发出一声很刺耳的声音,车子猛然刹在原地,什么意外都没有出现,等身体恢复平衡之后,余年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你是不是疯了!”他惊魂未定地冲着覃斯越大吼了一声。 胃里很快翻涌起一股不适,余年感觉自己马上要吐出来了,他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要下车,但推了好几下车门都没有推开,于是他一手按着肚子一只手捂着嘴很不满地瞪着旁边的覃斯越,含糊不清地说:“开门!” 覃斯越的两只手还搭在方向盘上,但并没有依言打开车锁,他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余年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难受,覃斯越。”余年已经没有力气和他生气了,语气也不由得软和下来,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隐在黑暗中的覃斯越终于动了一下,随后余年听到车锁咔哒打开的声音,他立马推开车门,跑到距离最近的一株矮树丛旁蹲下,干呕起来。 胃里的不适还没缓和过来,但呕了半天什么也吐不出来,余年蹲了一会后,又靠着柱子坐在了地板上。地面上还残存着一点白日里太阳炙烤过的温度,不凉也不冰的感觉刚刚好,余年舒服得闭上眼睛,连日来压在心头的烦闷似乎也暂时淡去了一些。 他闭着眼睛,听到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隔了一会之后才响起脚步声。虽然并未睁眼,但余年知道覃斯越正朝着他走过来,不知怎么的,他的心里突然有点紧张,心跳也随之加快了。 脚步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住了,一秒、两秒......五秒...... 余年努力忍住了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覃斯越的冲动,他使劲合着眼皮,但因为太用力加上又紧张,眼皮反而忍不住颤动了好几下。他想覃斯越一定都看到了,但他不说话又不离开到底是几个意思。 等了约摸两分钟的时间,脚步声复又响起,余年以为覃斯越要离开了,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谁知道覃斯越竟然没有走,只是狡诈地在原地故意踩了几下,此刻他弯着腰,脸凑的离他很近。 猝然对上视线,余年惊得向后猛缩了一下脑袋,一时忘了后面就是石柱。 预料中头柱相撞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一个温热的掌心托住了他的后脑勺,是覃斯越眼疾手快地用手挡在他和石柱中间。 余年又气又感动,他想谢谢覃斯越,但谢谢两个字有点说不出口,转而别别扭扭地又冲他没什么底气地嚷嚷,“你没走为什么不说话,吓我很好玩是......” 话未说完就被封住了唇,覃斯越竟然直接凑过来吻住了他。 余年只呆了一秒就开始挣扎。 现在这样到底算怎么回事? 感受到他的挣扎,覃斯越扶在他脑后的手滑到了后颈的位置,吻也变得越来越急躁,余年被圈在身体和石柱之间动弹不得,唇齿纠缠间的拒绝也变得含糊不清,他被迫承受着这个一点也不温柔的吻。 拒绝或许只是一种下意识间的反应,余年很快就沦陷在覃斯越略显粗鲁的深吻里,他开始迎合着继续加深。身体的反应总是要比人本身诚实很多,纠缠的功夫里,余年很耻辱地发现自己竟然起了反应。 第13章 更让他觉得丢人的是,他主动了,覃斯越竟然在这时松开了他。 余年又尴尬又恼火,他很想不管不顾地骂覃斯越两句,但嗓子眼里正堵得难受,恐怕一张口就要忍不住哭出来了,他只好抿唇瞪着覃斯越。见他既没有想要继续也没有要退开的意思,终于忍不住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两只手并用也没有多大的力气,覃斯越没被推开,反倒是余年的手被他稳稳抓在了手心里。 “你有反应了?”覃斯越往他腿间扫了一眼,说出来的话气得余年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废话!一正常热血青年,没有点反应才不对劲吧! 余年一阵面热,从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又气又恼地瞪着他。而覃斯越此刻竟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一样呆呆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有反应。” 他重复的话让余年胸腔里腾起的一团火气无处可发,就这么憋屈地散开了。 覃斯越不解风情,余年一开始就知道的。他总觉得覃斯越板正端持的性格根本就不像个艺术生,至少不像他身边那些学美术学音乐的富家子。 不解风情的他就连在床上时也没有什么多的奇奇怪怪的花样,余年从来就没指望他在这种事情上能开窍,反正一切都有他呢。 但此刻,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突然就不想一直这么哄着怂恿着,自欺欺人了。他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有些泄气地说:“随便吧,不想要就滚开,我要回房间了。” 覃斯越的眉头动了一下,眼底很快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余年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就已经不见了。他手撑着地面打算站起来,身体突然腾空,屁股已经离开了地面。 “我想要!”覃斯越情绪有些激动地说。他扛起余年大步朝着亮灯的客厅走去。 余年挂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只软骨动物一样,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进门的姿势多少有些不雅观了,保姆看见他们进来,停住了要迎上前来的脚步,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先生,要......”小保姆试探地叫了覃斯越一声,被他一记眼刀吓得瞬间噤了声。 余年原本还挣扎着要下来自己走,但进了客厅之后就只顾着藏脸了。 藏也藏不住,他心里叫苦连天,脸又没了! 作者有话说: 脑补吧,过不了!!! 第10章 余年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窗帘还掩得严严实实,屋里黑漆漆的一片,看不见窗外的天色,也不能判断时间现在到底几何。 他撑着胳膊想爬起来,腰一软,整个人又失力倒回床里去了,嘴里无意识地吐出一个脏字。 下半身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余年揉着酸软的腰,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声:覃斯越这个混蛋! 混蛋覃斯越此刻已经不在床上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又只剩他一个人,以及一室昨夜残留下来的旖旎气息。一种说不出来的怅然和失落一点点沾染上他的心尖。 余年整个晚上睡着的时间并不长,半梦半醒中被覃斯越掰弄着过了很久,此刻两条腿像是爬了一整晚的山一样,又酸又困。他想覃斯越肯定是给他的话刺激得厉害,才这么发了疯似地不知节制。 又在被子里躺了一会,迷迷糊糊感觉快要睡着的时候,余年又被门外一阵压低的说话声给吵醒了。余年烦躁地捂住耳朵,一动不动地躺着,感觉睡意再也酝酿不来的时候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想先看一眼时间,但没在房间里找到手机,余年双手叉腰站在一地狼藉中回忆了一遍,还是没想起来手机到底丢在哪了。约摸半分钟后,他放弃了寻找手机,打算去一楼问保姆收拾客厅的时候有没有看到。 路过书房的时候,余年听到门缝里传出覃斯越的声音。这个工作狂今天竟然没去公司! 被好奇心驱使着的余年不自觉地放轻脚步慢慢向书房靠近,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自己家里像做贼一样,也不知为什么对那扇门里的声音那么好奇,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 “夫人,您醒了!” 身后突然传来保姆的声音,余年被她吓了一跳。来不及给保姆做一个噤声的手势,书房的门就给人从里面拉开了。 覃斯越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出现在门后。 偷看不成反被抓个正着,余年尴尬地站直身子,面上不知道该做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 “你忙,你忙。”他最终放弃了面部表情,讪讪地留下这么几个字就要开溜。 “你又要去哪里?”覃斯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 抓得还是昨天抓过的同一个位置,余年疼得倒抽了一口气。覃斯越这力气要说不是故意的,他都很难相信。 “你是不是故意的!”余年有些没好气地埋怨他。 覃斯越一时情急,没想到捏得又是同一个位置,昨晚余年昏睡过去后他还专门察看过,余年的右手腕被他抓出了一圈很明显的红印。此刻看他疼得眉头皱成一团,覃斯越有些懊恼地说:“对不起。” 尽管道了歉,但覃斯越也只是卸了力气,手还虚虚地握着他的手腕,余年不用费力气就能甩开,但不知怎么的他没有甩开,就这么被他温热干燥的掌心包裹着。 “对不起,我又弄疼你了。”覃斯越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一圈红印,柔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又念叨了一声。 第14章 虽然知道覃斯越说得是弄疼他胳膊的事,但余年还是没能忍住耳根一烫,昨晚上那些疯狂撩人的画面突然就断续浮现在眼前了。 在这种事情上他虽然是挺能放得开的,但昨晚他到底是给覃斯越当着保姆的面扛进屋里的,此刻覃斯越再当着保姆的面说这种话难免让人浮想联翩了。 要命的是覃斯越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会让听得人产生什么歧义。余年自己尴尬,又替无辜当了听众的保姆尴尬。 “夫......夫人已经起床了,还要在床上吃早餐吗?”保姆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问。 “不用,我去楼下。”余年赶紧拒绝。 他受不了覃斯越用这种正经的语气说些他不自知却惹旁人遐想的话,太折磨人了,而且虽然昨天晚上没能经得住身体的诱惑又和他做了,但他的离家出走只是暂时被迫打断。 白舟年的这件事不解决,他没法装作若无其事地和覃斯继续好下去。 况且问题已经出现了,不解决也根本就好不下去。 握在手腕上的力度稍稍又加重了一点点,虽然只是一点,但余年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他仰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覃斯越,不明白他是不是想挽留他。 “已经端上来了。”覃斯越看着他的眼睛说。 再端下去不就行了!余年心里反驳,但没说出来,又说:“我要找我的手机。” “你的手机在书房。”覃斯越连忙说,随后又怕他误会似地补充道,“我看没电了,就自作主张帮你充上了。” “......” 余年好像再没有能拒绝的理由了。 进去书房,余年才看到书桌上覃斯越的电脑开着,画面里都是他公司里的一些高管,显然正在开视频会议。 “视频和麦克风都关了。”见他躲开,覃斯越解释道。 余年便没再说什么,端着自己的那一份早餐坐在了窗边的矮桌旁。边吃早餐边翻看手机,余年在一溜的群消息中看到了昨天才加了微信的白舟年的消息。 他合上手机,先抬头看了一眼覃斯越,见他盯着电脑没注意他这边,才点开消息。 ——昨天晚上,你们没发生什么事吧 ——工作的事有没有考虑好呢?我是真心邀请你加入的哦! ——记得回复我,等你! 看着白舟年发来的消息,余年越是不懂了。如果白舟年想把覃斯越抢回去,大可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何必要这么拐弯抹角地假惺惺邀请他去他的工作室。 难道明抢不解气,非得要绕这么一大圈看他吃了瘪才解气!难道他不止想把失去的夺回去,还想狠狠地报复他一顿! 余年歪着脑袋皱了皱眉头,他被自己冒出来的一些列想法狗血到了,忍不住吐槽自己的这想象力都快赶上年婉婉女士看得八点档电视剧编剧了。 虽然是答应了白舟年考虑一下的,但余年并不想去,他可不要给白舟年出气报复自己的机会。但要怎么回复拒绝消息还得要好好想一想。 “你有白舟年的微信?” 头顶上突然传来覃斯越的声音,余年不经吓的小心脏又被惊得狂跳起来,他抚着胸口埋怨覃斯越,“你走路能不能多少带点声音,知不知道这样会把人吓出毛病来的。” “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多久了?”覃斯越无视了他的埋怨,厉声问道,声音比之刚刚又高了几个度,眼底已然染上一层薄薄的怒意。 余年给他这一声吼得也很是不爽。从白舟年回国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天了,他拢共就见了白舟年一面,但覃斯越却因为这个名字已经第二次凶他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既然覃斯越那么稀罕白舟年,为什么昨天不干脆就当着他的面带走白舟年,干嘛又把他抓回来,给自己添堵吗。 “说话!” 他的沉默让覃斯越变得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是烦躁得不行。 “这么想知道,你倒是自己去问白舟年啊!你去问他呀!神经病!”余年抓起手机从地毯上翻坐起来,夺门而出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冲着覃斯越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声“神经病!” 他摔上门,衣服都没换就气冲冲地跑下楼,径直穿过前厅的院子,一口气跑到大门外好一段距离后才停下来。 屋外的阳光正是炽烈的时间,但余年却觉得有一股寒气从心头窜出,顺着细致末梢的神经四散蔓延到身体各处,很冷! 第11章 余年又一次离家出走了。 几天前第一次出走带出来的箱子还搁在穆晓晓家,于是他又住到了穆晓晓家客厅的窄沙发上,被迫接受穆晓晓这个小姑娘的批评再教育。 “人覃总都把你领回去了对吧,台阶也给你了是吧,咱只要稍微动一动那金贵的脚,哎,就这么走两步,就两步,你顺着那台阶下来,不就和好了吗?还至于在这哭天抹泪地emo吗?你这不是自己找气受吗?” 穆晓晓苦口婆心地劝导着此刻正在她家沙发上摆烂的余家小少爷。 “他给的哪是什么台阶,分明就是深渊!我才不回去呢!”余年的游戏打得正酣,撇着嘴说道。 “是深渊不也是你自己心甘情愿跳进去的。”穆晓晓白他一眼继续说道:“当初你爹没少反对吧,不也没把你给劝住么。” 再次提到这事,余年眉头狠狠皱了一下,分神的功夫,游戏里的角色就被对面一个大招给放倒了。他烦躁地退出游戏,突然就没什么兴趣再玩了。 第15章 “你说说你,出来也不带点没有就迈不开腿的钱,以前大把大把花的时候也没说给自己单独置办个房子,狡兔还有三窟呢,见天得搞离家出走这一套,这富二代给你当得可真憋屈。”穆晓晓还在没完没了地絮叨他。 “我又不狡猾。”余年小声狡辩了一句。 “......”穆晓晓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会听重点啊,我是在说狡的事吗?” 余年便不说话了,换了个姿势想把脚搁在茶几的叠层上,伸展一下腰。 “哎哎哎,爱惜一点啊,我这是租的房子。”穆晓晓尖叫着制止他粗鲁的行为。 “你让我把这当自己家的。”余年噘着嘴不满地冲他嚷嚷。 “我也不知道你真的会拿这当自己家啊。”穆晓晓丝毫没有尴尬地说。 “弄坏了我赔你个新的还不行吗?”余年白她一眼。 “你先养活好自己再说。”穆晓晓一点也不惯着他的少爷脾气。 余年很不情愿,但还是把脚老老实实地收回去,趴进沙发里,两条腿在空中胡乱蹬了几下,无聊到“啊啊”吱哇乱叫。 “无聊的话就找你那些有钱的朋友给你挥霍去,我这苦~逼打工人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一起蹉跎时光啊。”穆晓晓斜他一眼说道。 “住李尔家,覃斯越会不高兴,其他的人就算了。”余年随口说。 “覃斯越不是已经不高兴了吗?早上还凶你来着。”穆晓晓有些好笑地说道。余年便泄气地噘噘嘴不想继续和她说话了。 “话说以前也没发现两个学长在谈恋爱呀,就是他们俩关系比其他人好一点,但要说是谈恋爱还差点意思吧。”穆晓晓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说,随后她看着余年问,“是覃斯越自己告诉你的吗?告诉你他喜欢白舟年。” 余年正竖着耳朵听她回忆画室里的事,冷不丁被问了一句,只好假装不在意地说,“他们好的都要穿一条裤子了,我又不是看不见,白舟年一回来,他对我的态度都不好了,昨天晚上你也看见了。” “额......这就很难评。”穆晓晓虽然不太同意余年的说法,但又实在想不明白覃斯越前后态度变化的缘由,她拖着尾音“嗯”了半天,又恍然说道:“会不会你老公单纯就是吃醋!” “他吃的哪门子醋,要吃也是我吃好吧!”余年不同意她的说法,“再说了,吃谁的醋?白舟年吗?我们俩一看就撞号了好不好!” “嗯......你倒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穆晓晓无语道,“再说了,学长哪里比不上覃斯越,长得白白净净的、性子又软又......呃,这么一想,好像你俩还真是撞了哈。” 余年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穆晓晓又说:“要不你换个人试试?” “可是我只想要覃斯越,只要覃斯越,呜呜......”余年双手捧着脸颊,脸都要皱成了半截苦瓜。 “停停停......我的意思是换个人......哎呀就是你要不和那什么,李尔,你们不是朋友吗,你和他混两天,试探试探覃斯越的反应。”穆晓晓提议。 “我和李尔经常一起玩,覃斯越都知道的,他也从来没说过什么。” “没说什么不代表没有情绪呀,你先试试再说,不成李尔不还有别的朋友嘛,最好找个长得帅的,比覃斯越还帅的,又高又壮的那种,气死覃斯越。”穆晓晓挤眉弄眼地笑着说。 余年想了一下,也觉得可行,便很快从沙发上坐起来给李尔打电话。 电话拨出去好一会,对面才接通。 不等余年叫李尔的名字,电话里先传出了些模糊的不明声音。 “李尔?”余年确认电话没打错,试探着叫了一声。 “什......什么事,年年......嘶......”李尔结结巴巴地问。 “你......没事吧?”余年被他的声音带的说话也有些结巴了。 “没,啥事你说。” “我想找你帮忙,就是让你假装和我在一起了,气气覃斯越,你知道的,我们最近......” 电话里李尔突然“啊”了一声打断了余年的话,他似乎故意压着声音,余年把手机贴近了耳朵一些,刚刚听着模糊的声音突然变得特别清晰,一听就能知道电话对面的人正在干什么,余年脸一红,大声嚷嚷道,“我靠,大白天你要不要这么......” “我再打给你。”对面留下一句话后匆匆挂了电话。 余年话都没说完呢,电话就被挂断了,气得他嘟嘟囔囔骂着又把手机摔回沙发里去了。 “打个电话,你脸红个什么劲?”穆晓晓诧异地盯着他问。 “不找他了,我朋友多的是。”余年气呼呼地说。躺在沙发角落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余年又很快捡回来,在看到消息提示是白舟年时,他的嘴角瞬间又耷拉下来。 ——想好了吗,余年。 想个屁!余年蠕动着嘴唇无声地吐了一句脏话。 ——你知道的,我虽然在梧州上的高中,但我在外面几年,这边基本就没什么认识的人了 ——如果你能来,我就太高兴了 白舟年又发了两条消息过来,字里行间都在希望余年能去他那里帮忙。 余年难得冷静地分析了一下:白舟年的工作室刚起步,招的肯定是能干事的人,而他不能干事白舟年是清楚的,既然清楚还这么殷勤地邀请他去,一定是憋着其他的心思,但这心思到底是什么呢? 第16章 他有些好奇,想看看白舟年究竟憋着什么大招。 余年又想了想,给白舟年回了一条消息。 ——我想好了,我愿意去,但我不白去。 白舟年的消息几乎是秒回,余年刚发出来,聊天页面已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了。 ——那必须的! ——你能来,我真的太开心了! 呃!必须这么虚伪吗。 余年觉得“太开心了”这四个字看着也太虚伪了,要是他不高兴了一定不会这么装着,他要把不高兴挂......算了,余年又觉得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对白舟年面上还是得虚伪点,不能被他看了笑话。 “你们那工作室一天都干些什么?”余年问穆晓晓,“看你老在家,是不是工作特别轻松。” “老娘那是轻松吗?分明就是你在这里让我被迫轻松,我在家也工作的好不好。”穆晓晓特别暴躁地说。 “那我要是去你们那能干点什么工作?”余年又问。 “你的话......”穆晓晓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摆摆手说道:“啥也干不了,端茶倒水都不得行,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能考虑,这是这些事你愿意干吗?” 余年嘴角撇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说:“不愿意!” “哼!眼高手低!”穆晓晓点评他道。 第12章 被白舟年领着将工作室五层楼全都转了个遍了解了一番,余年人生的第一份工作算是正式磕磕绊绊地开始了。 白舟年给他的职位是自己的助理,为此他还特意在自己的工作室里给余年单独支了一张桌子办公用,电脑之类办公的东西一应俱全,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虽然余年是搞不懂一个画家为什么还需要一个助理,也不清楚画家的助理日常都要做些什么工作,但他决定先服从白舟年的安排接受下来,之后再见招拆招。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耗。 不过工作第一天并不顺利,余年捅了娄子,但他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白舟年在构思创作的时候连饭也不吃,真称得上废寝忘食了,余年在穆晓晓的各种明示暗示下很不情愿地下楼给他买了一份午饭送上来。 “谢谢。”白舟年向他道谢。 他的眼里流露出来的惊喜和真诚让余年小小地愧疚了一下自己的心不甘情不愿,他不自在地别过视线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可贵呢,记得给我报销。” “那当然。”白舟年忍不住笑出了声,满口答应下来。 白舟年正在做得是一个雕塑,余年绕着他的工作台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来桌上那一团白乎乎的是个什么东西的雏形。他很好奇那东西的手感,忍不住就想伸出手指试试,指尖刚要触上的时候被工作室里一个女生炸呼呼的一声大叫吓得食指整个捅了进去。 白白的石膏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窟窿和几个短短的指印,余年尴尬地看着白舟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要说他不是故意使坏也太假了些,因为他本身就怀着捣乱的小心思,但真的出了乱子后,道歉的话突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嗨呀,毁了毁了,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是故意来捣乱的!”那女生跑过来,一把推开余年,十分可惜地责怪他。 余年不知所措地看着白舟年,又尴尬又心虚,生怕白舟年觉得他是故意的。 这次是个意外,但余年以前还真的故意往白舟年的画上涂过颜料,毁了他辛辛苦苦的作业。不过当时白舟年很大度地原谅了他,但覃斯越却不依不饶地责怪了他好久,还不让他再靠近他们的画架了。这件事让余年耿耿于怀了好久。 女生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你是不是故意的”之类的话,余年已经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正要反驳她时,白舟年突然开口了。 “没关系的,反正我就是拿来练练手,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呢。”白舟年将筷子小心地放在饭盒上,很淡定地说。 “可是,那边明明......”女生不死心,还想要继续说话,被白舟年给了一个略显冷厉的眼神后,她只好悻悻地闭嘴了。 “周妍,你先去忙别的事吧,这里暂时没什么可以帮忙的了,可以吗?”白舟年看着那个叫周妍的女生说。 他的语气很平静,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看起来一脸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莫名给人一种无法违抗的压迫感,女生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 她离开后,白舟年又重新拿起筷子吃饭,说话的语气似乎又变了一个人一样,“我本来就是要重做的,你可千万不要自责哦,这里你随便转随便看随便动,都没关系。” 余年勉强冲他笑了一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白舟年说他可以随便转,但余年却不敢再乱动了,接下来一下午的时间,他就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白舟年将那团东西好不容易弄起来一个模型又很快揉成一团,反反复复,似乎真的没想好要做什么。 余年待得无聊,无所事事地玩了会电脑自带的纸牌游戏,期间拒接了覃斯越打来的几通电话,还忽略了他发来的消息,就这么捱到了下班时间。 下班后,余年婉拒了白舟年一起吃晚饭的邀请,借口晚上有事就要先走。李尔搬去和新交的男朋友同居了,他把他住的那间小公寓暂时借给余年容身,余年晚上要把东西搬到李尔的小公寓去,所以也不完全算是借口。 第17章 和穆晓晓一起出来的时候,余年将下午发生的事跟她说了一遍,并在最后特别强调了一遍,自己绝对绝对不是故意的。 穆晓晓用一种很怀疑的眼神盯了他好几秒之后,才慢条斯理地说:“现在知道你这工作岗位有多抢手了吧?” 余年没听懂什么意思,不解地看着她。 穆晓晓又说,“每天来面试的不下七八个,全都是冲着你那个岗位来得,嗯......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冲着学长来得,周妍,哦,就今天凶你的那个,本来这职位是她兼着的,你一来就没人家什么事了,错失了给帅哥献殷勤的机会,没撕了你都算轻的。” “白舟年......现在这么受欢迎吗?”余年从侧边的玻璃门中扫了一眼自己,突然有些不自信地问。 “那你以为呢,年纪轻轻就在国外拿了那么多奖,又长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我倒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开这么个工作室,我还以为像学长那种境界的艺术家只会埋头醉心于自己的创作呢。”穆晓晓有点百思不得其解地说。 余年还想说什么,视线随意一瞟,看到台阶下最近的停车坪上停着一辆很熟悉的车,他想看车牌再确认一遍,车门突然打开了。覃斯越长腿一迈从驾驶座上跨下来。 他下车后并没有朝余年走过来,而是立在车门边看着他。 不可否认,覃斯越穿西装是真的很帅,宽肩窄腰,妥妥的一副好身材,那张脸无论何时都能让余年意乱情迷。 他一出现,引得周围很快响起一阵小声的议论。 “啧啧啧,不得不说,你老公这身材这脸蛋,媲美电影明星都绰绰有余,也不怪你非他不可了,就这长相,那些年轻貌美的小姐姐小哥哥不得嘎嘎往上扑,你不好好看紧点还动不动甩脸子离家出走,这不摆明了把人往外送吗?” 耳边传来的几句不太好听的议论让余年很是吃味,真恨不得把覃斯越塞进车里只给他一个人看。穆晓晓的话也让他很在意,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地踩着台阶往下走,想走到覃斯越身边去,又拉不下脸。 正踌躇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响起,张扬的声音很快吸引了人群的注意力,余年也忍不住朝声源看过去,只见一辆颜色极其扎眼的超跑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 余年正在心里吐槽这世上竟然还有人像李尔一样品味奇特时,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隐约像是李尔的声音。 穿得花里胡哨的超跑主人从敞篷车里撑起上半身,双臂像旗子一样在空中摇摆,不是李尔又是哪个。 “啧啧!花蝴蝶呀。”穆晓晓说,她用胳膊肘捅了余年一下,小声说,“该你做选择题的时候来了。” 余年先看了一眼覃斯越,见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并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心下一恼果断朝着李尔的方向走过去,并且忽视了身后穆晓晓那句“你选错了”的友情提示。 “你怎么在这?”李尔粉色的车实在耀眼,要不是为了气覃斯越,余年都想装着不认识他。 “接你下班,顺便帮你搬东西。怎么样,够不够朋友!有没有觉得很惊喜呀!”李尔显然没有避嫌的自觉,从车上下来就张着双臂要往他怀里钻。 惊喜没觉得,惊吓倒是真的有,余年心里一万点无语。 他忍着没再去看覃斯越,但能感觉到覃斯越的目光一直在追着他。虽然他和李尔是绝不会发生什么关系的纯友谊,但在覃斯越的注视下这么和他拥抱还是觉得别扭,只虚虚地抱了一下就赶紧松开了。 “你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那天晚上就是说说呢,还真离家出走了,不要你家那个冷面的覃总裁了?”李尔自顾说道,“早就跟你说过了,他看着脾气就不大好,你就不听我的,看吧,这事业刚干出来点眉目就露出庐山真面目了,你说你还打算跟这种人地久天长,久得下去吗,还有......” 余年竟不知自己这个不知人间疾苦只知玩乐的发小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有文化了,一下子能说出来这么几个文绉绉的词来。 李尔一向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余年不太能听得进去他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废话,眼神不耐烦地四处乱瞟,这一看他险些想直接堵住李尔的嘴了。覃斯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走了过来,就站在距离李尔身后不到两臂的距离,刚刚李尔的话怕是已经被听去了大半。 他眼神示意李尔闭嘴,但李尔根本没有理会到他的提示,还在继续他的劝告。 “这才哪到哪呀,就这么迫不及待地露出马脚,我跟你说啊年年,这种有始无终的人咱不要也罢,啊,咱千万别气,反正就咱这脸蛋这身世,想个找什么样的没有,你说是不是......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你不会自己哭鼻子了吧!我跟你说,为这种人掉一滴眼泪那都是浪费,不值当。就我那新认识的对象,可多身材棒棒的朋友了,回头让他给你再介绍几个,都大学生,嘎嘎生扑,你怎么了这是......” “小尔!”余庭初早听不下去了,拖着尾音叫了李尔一声。 李尔立马住嘴,脖子一缩,僵着后背用嘴型问余年,“你哥也在这?” 余年看了一眼跟在覃斯越身后的哥哥,没有说话,瞪着覃斯越。不明白他为什么每次都要把哥哥一起带过来。 “完了,完了。”李尔哭丧着脸小声嘀咕了两句,方才很换上一副灿烂的笑脸转过身来,对着余庭初甜甜地叫了一声“庭初哥。” 第18章 “这脸变得!”穆晓晓贴近他耳边小声幸灾乐祸。 第13章 “身材很棒棒?”余庭初双臂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尔问。 “嘿嘿,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听听就好,绝对比不上覃总和庭初哥你。”李尔脸上的笑僵硬得像是高科技把脸给整坏了。 “嘎嘎生扑?”余庭初显然没想那么容易就放过他。 “没有,这个绝对没有,我骗余年的,哄他高兴点嘛。”李尔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连否认,就差抱着余庭初的大腿求他赶快闭嘴了。 “哦,是吗?你说你姐知不知道你在外面玩得这么的......野!”余庭初玩味地将“野”字故意加重了些。 “庭初哥,哥,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姐,她会杀了我的,拜托拜托!”李尔撅着嘴向他撒娇,双手合十,一副看起来快要哭了的可怜表情,“我现在马上立刻从你面前消失,你就当今天没看到过我行不行?求你了哥!” “哎,你不是来接我的吗?帮我搬东西!”余年大声抗议,眼神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覃斯越的反应。覃斯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底隐隐有些不太高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李尔刚才的话的缘故。 “覃总日理万机都那么忙了,还要腾出时间来亲自接你下班,你看他都这么爱你了,你就跟他回家吧,不要闹了哈。”李尔笑嘻嘻地对他说,仿佛对前一分钟还在吐槽覃斯越的事已经完全失忆了。 余年对他两副面孔的随意切换略微有些不满,嘟囔着骂他要不要这么虚伪。 李尔从小就憷余庭初,后来又加了一个覃斯越,此刻余年身边他最憷的两个人都凑齐了,自然是能逃多快就逃多快。他丝毫不在意余年的吐槽,说着再见人已经和众人拉开一截距离。 “等等!”余庭初说。李尔立马停在原地站得端正笔直,等着他发话。 余庭初看了一眼沉默在旁边的覃斯越,见他似乎是不打算说话了,轻叹了一口气说:“把年年带上。” “好好好,好咧!”李尔虽然满口应承,但眼神却在观察覃斯越的反应,虽然他是挺怕覃斯越的,但他更不敢拒绝余庭初,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余年。 余年也在看覃斯越的反应,他原以为覃斯越是来找他道歉的,但看他全程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这副模样似乎根本没打算跟他说话,于是他气呼呼地转生上了李尔的车。 穆晓晓看够了热闹,打了声招呼,也跟着他上了车,巴不得赶紧逃离这气氛凝重的情侣冷战现场。 车子开出去后,余年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磅礴的小火苗了,他在空中挥舞着双拳连骂了好几声“覃斯越混蛋!” “不是你自己要上这辆车的嘛!现在又气个什么劲。”穆晓晓白了他一眼说道。 余年噘着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觉得心里憋得慌,又一腔火气无处发泄,别提多烦躁了。 “有的人啊,给台阶都不带下的,哎,就是不下,傲娇得不要不要的,要不人家怎么说呢,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呀!”穆晓晓摇着头,阴阳怪气地感慨了一句。 “好了好了,咱不气了啊。”李尔哄着他道。被余年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只好干巴巴地笑着解释:“真不是我不帮你说话,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怕你哥,要是庭初哥不在,我肯定狠狠地骂覃斯越一顿替你好好出出气。” “为了哄他高兴,你倒是啥话都敢说哈。”穆晓晓忍不住又开始吐槽他,“刚才也不知道是谁怂的就差给两位大哥跪下了。” “年年,你们两个关系怎么样?”李尔板着脸问。 “一般。”余年淡淡地说。 “......”穆晓晓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他憋着什么坏。 “那我把她丢在这里你有没有意见?”李尔又问。 “随便。”余年应声道。 “哎,我好歹也收留了你两天吧,要不要这么过河拆桥。”穆晓晓对这种忘恩负义的行为表示很不服气,但到底不敢太毒舌了。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掰扯起来,余年心事重重地将脸转向路边一闪而过的风景。 等李尔的车开出去后,余庭初才有些不解地问:“搞什么?不是说要来哄年年回去的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覃斯越盯着那一抹粉色远去,直至彻底消失在街头,才不舍地收回视线往自己的车走去,他边走边说:“年年不太高兴,还是算了。” “你凶他的时候可没想过他会不高兴?”余庭初忍不住笑话他。 覃斯越顿时有些泄气,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一脸懊恼地看着自己的好哥们。 “别用这样一副表情看着我,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余庭初有些不忍心地说,随后他又撇撇嘴说:“谈恋爱可真麻烦,幸亏我只是玩,从来不走心。” “我就是一时没忍住,你知道白舟年他......”覃斯越说着随意瞟了一眼面前这座不高的楼,视线突然定在二楼的一扇窗户上,眼睛微微眯了眯。 余庭初见他停下不走了,也循着他的视线看向楼上,只见二楼的一扇窗边立着一抹白色的身影,不是白舟年又是哪个。 虽然看不到白舟年的眼睛和表情,但覃斯越知道他正盯着自己在看。 他也望着楼上,两人隔着好一段距离这么对视了片刻,楼上的人突然抬手,隔着玻璃冲他慢悠悠地摆了摆手。 第19章 看在覃斯越眼里,这很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他的双手无意识地收紧在腿侧,攥得骨节隐隐作响,眼神里不觉漫上一层冷意。他最后又盯了楼上一眼后才抬步朝着驾驶座走去。 “好欠揍,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就这么欠揍吗?”余庭初也看到白舟年摆手的动作了,紧走两步跟上来问。覃斯越没回答他的问题,人已经钻进了驾驶座,余庭初从另一侧上了车。 覃斯越没有立刻发动引擎,他在座位上沉默了片刻,突然转脸看着副驾驶的余庭初,“我有个想法。” 一种不太好的念头在余庭初心里闪过,他的视线在覃斯越脸上停了两秒后果断拒绝,“打住,你这想法还是自己保留好了。” “是不是兄弟?”覃斯越嚷嚷一声。 “兄弟也不是这么用的。”余庭初不以为然道。 “你还没听我说呢?”覃斯越又说。 “如果你想我听了之后再拒绝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先听一听,然后再拒绝你。”余庭初耸耸肩回他。 “你去追求白舟年。”覃斯越表情认真地说。 “滚蛋!”余庭初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我认真的。”覃斯越说。 “我拒绝的不够认真吗?”余庭初被他气笑了。 覃斯越便低垂下眼眸不再说话了。 “你和年年都在一起三年了,怎么还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见他蔫了吧唧地不说话了,余庭初忍不住问。 “你知道的,我......”覃斯越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喉咙像是被一双手掐着,后面的话再说不出来了。 “都过去多久的事了,谁会在意呀,别想那么多了,年年喜欢的人是你,这个还不够你放下吗?” “可是......” “好了,我相信你,余年可是我亲弟弟,如果信不过你,我会帮你你们在一起?我家老头子可现在都还为这个怨我呢。”余庭初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 覃斯越久久地看着他,眼角微微有些泛红。 “别是感动哭了吧!我可是会笑话你的。”余庭初打趣他道。 “滚蛋!你才哭了呢。”覃斯越回身坐好,不再看他了。 第14章 李尔的公寓实在太小,小到和他的身家完全不能匹配,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怀疑他富二代的身份绝对是他在外给自己立的虚假人设,方便装逼。 “是李希姐太抠着你的生活费了还是咋的?”余年忍不住怀疑。 “嗨,我就喜欢这个。自己挑的,太大了不觉得会很孤独吗?”李尔笑笑,很随意地说道。余年觉得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道理,便勉强接受了他这种说辞,转而继续打量起房间的布局。 不大的一间公寓里面还设了专门的游戏房,占去房子小一半的空间,剩下的空间便只够一间卧室,一个很小的衣帽间和一个连浴缸都摆不下的卫生间,客厅小的只够容纳一张小茶几,连个沙发都没有,厨房这种东西压根就不存在。 “哎呀,我又不会做饭,也不打算学做饭,要厨房干嘛。”被余年再次吐槽了之后,李尔满不在乎地说。 “我以为厨房是一个房子必备的呢,就跟必须有厕所是一个道理。怎么到了你这就都变成可有可无的了,关键是被你这么一解释,我还觉得挺有道理的。” 穆晓晓跟在后面感叹,惹得余年忍不住哈哈笑了。 “李尔!这是你的卧室!”转到卧室,门一推开,余年惊地大叫李尔的名字。 眼前的卧室本来就不大,被一张大的有些夸张的床一占,便只勉强能容纳一个人活动了,两个人在里面转个身都费劲。要不是实在没有法子,余年是绝不会选择在这么逼仄的空间里睡觉的。 “我去!真单身公寓呀!”穆晓晓也被眼前的景象再次刷新了认知。 “你一个人要这么大张床干什么?”余年觉得那张大床怎么看怎么别扭,也大得太离谱了些。 “哎呀,床大睡着多舒服,也不用担心掉下来。再说了,谁说我是一个人睡了。”李尔解释,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房间的布置在其他两人眼里有多怪异。 “你还带别人回来睡过这个床?”余年用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一股深深的嫌弃在心底蓦地升起。 “哎,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花儿少年,带个人回来睡个觉不很正常。”李尔炫耀似地说道,“正常生理需要,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好不好。” “多少个?”余年直截了当地问,脸上的嫌弃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嘿嘿,骗你的,一个都没有,我就是过过嘴瘾,过过嘴瘾。”知道余年有点小少爷的洁癖,李尔立马开始否认。 “到底几个?”余年显然已经不相信他的话,盯着他的眼睛问。 “哎呀,一个,就一个,这次是真的。知道你洁癖,床垫我马上就换了,保证你今天晚上就能睡上新的。”李尔举着一根食指说。 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余年便半信半疑地接受了。 “呃......这......就很难评。”长期租房的穆晓晓实在不能理解这些富家少爷竟然对一张床垫在意成这样,只好又摇头晃脑地感叹了一句夫人的世界她不懂。 余年本以为李尔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晚上的时候,真有人来敲门说是要换床垫。 余年一看时间都快十点了,根本不相信那人的话。他本来胆子就很小,不敢开门,站在门后好几步远的距离外,手里拿一个晾衣架盯着门口的动静给李尔打电话,确认外面真是来换床垫的人后才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第20章 来人不像是家装师傅,倒像个大学生,留着短短的寸头,长得干干净净,一副荷尔蒙爆发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你哪找来这么好看的家装师傅?”余年看着干活利落的男生的背影问李尔。 “网上随便叫的。”李尔随口答道。 “李尔!”余年捂着话筒低吼了他一声,眼神警惕地观察着男生的举动,小声斥责起他的不靠谱,“你能不能靠点谱,大晚上的你网上随便叫人来敲我的门,万一他起了......” 不等他话说完,李尔就打着包票说:“哎呀靠谱靠谱,绝对靠谱,你就放心好了,我还能害你不成。” 余年听到他那边正在打游戏的声音,直觉很不靠谱,但人已经被他放进门了,再不信任也只能乞求上天保佑无事发生。 “房间太小放不下两张床垫,我得先把这个弄下去,一会再来帮你装新的。”男生将旧垫子从房间弄出来对他说。 在确定拒绝男生后今天这床垫自己是装不好的之后,余年已经在心里考虑要不要找哥哥来帮忙了,他不太敢让面前的男生走掉之后再二次进来,面上有些犹疑,想拒绝又不敢说。 男生似乎看出他的担心了,很快又说:“小尔哥让我来的,这张旧的一会还要送他那里去呢,我很快就上来,别担心。” 李尔倒是说过床垫要搬到新住处,而且听男生对李尔的称呼感觉他们似乎很相熟的样子,余年的戒心便散去了一半,他犹豫了几秒后又答应下来,为了让自己安心,他假装不经意地问男生:“李尔自己怎么不来?” “他说洗过澡不想动了,不然又要沾一身汗,黏糊糊的还要再冲一遍澡,太麻烦了。”男生很认真地回答他。 余年愣了愣,这倒像是李尔会说的话,他不由得疑心起面前的男生和李尔的关系,又仔细打量了男生一番。 床垫有点大,一个人拿着有些费力,余年不好意思站在旁边一直看着,便主动上前说“我帮你吧?”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男生很礼貌地拒绝了他的帮忙,他扛起旧的床垫看着余年。余年只好尴尬地让开道方便他出去。 等整个都弄好之后,已经过了十一点了,看着男生额上渗出一层密密的汗水,余年抽了好几张纸巾递给他擦汗,又从冰箱里拿了李尔今天才买的饮料给他。 男生收下了饮料,没有打开喝一口就要离开,余年为了表达自己的感谢,坚持要送他到电梯口。男生先是拒绝,见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他眼神避嫌似地从余年身上挪开,全程似乎不敢看他,自己率先走在前面。 注意到他的眼神,余年也往自己身上瞟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还裹着浴袍,而且浴袍带子有些松垮了,胸前大片皮肤裸在外面。 刚才男生铺垫子时他帮忙抬了一下,带子应该就是那会弄散的,而他全程竟然都没有留意。余年连忙将浴袍拢好,脸不由得一阵发烫,应该已经红透了。 他想赶紧钻回屋里,但已经说了送男生又不好跑掉,只好硬着头皮陪男生一起等电梯。 好在这个时间点人很少,电梯很快就上来了,看着数字快闪到本层的时候,余年又跟男生说了句感谢的话,想着男生应该就是李尔新交的男朋友,还邀请他下次来这边玩。 电梯门“叮”一声要打开的时候,余年笑着说“下次来的时候,绝不会让你像今天这么辛苦了。” “下次不会这么晚。”男生笑着回他,却没有马上走进电梯,而是往旁边让开了点位置。 看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余年的笑瞬间凝滞在嘴角,想要说的话也停在了唇间。 注意到刚从电梯出来的男人停在他们身边不走了,男生又从电梯里出来,看着余年说:“你快回去,我看着你进屋了再走。” “没事,你快回去吧。”余年对他说。 男生看起来有些犹豫,没有马上离开,他眼神戒备地看着男人,见他冷着脸浑身一股低气压,也在用同样戒备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再瞟见余年的反应后,他似乎意识到两人应该认识,而且这么晚来找人,关系肯定匪浅。 于是他也就不再推脱,说了声,“那哥我先走了,晚安。”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男生突然叫了余年一声哥,还很绅士地向他道了一声晚安。 余年也有点懵,眉头微皱了下,也笑着冲他点了点下巴说了声“再见”,再电梯门在他面前关上。 等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开始向下变化时,余年才回身朝着屋里走去,全没有要搭理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的覃斯越。 第15章 余年没有理会覃斯越,径直走回房间,要关门的时候被覃斯越一只胳膊挡住没法关。他心里有气,面无表情地看着覃斯越,用无波无澜的眼神示意他放手。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刚刚的事吗?”见余年没有想跟他说话的打算,覃斯越强忍着怒气,用还算平和的语气问他。 余年知道他误会了,可能任何一个陌生人在这样一个时间看到一个穿着浴袍的男人有说有笑地送另一个人坐电梯都会忍不住误会点什么。 他知道覃斯越在想什么,却懒得跟他解释,仿佛只要让覃斯越生着气,就能让他心底里生出些报复性的快感,尽管这种快感并不能让他感觉到轻松。 第21章 他盯着覃斯越因为生气而变得凛冽的眼神,半晌之后才冷淡地问:“解释什么?” 余年的语气让覃斯越险些没能忍住胸腔里的一股邪火,他长呼了一口气,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话问出来,“为什么这个时间点,会有别的男人从你房间里出来,你还穿成这样,你们......刚刚做了什么?” 在一起三年了,余年以为三年时间足够覃斯越看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了,但他此刻分明就是在怀疑,这让他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深情特别像一个笑话。他看着覃斯越,眼神里的愤怒逐渐被一种疲累和无力所代替,良久之后他轻笑了一声,“我没什么要向你解释的,如果你也没什么话要说,我要睡了。” “余年!”覃斯越终于被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给激怒了。他面上的表情很痛苦,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但是余年已经没再看他了,他刚咬牙切齿开口的时候,余年已经不耐烦地挪开了视线。 第三次。这是覃斯越短短几天里第三次用这种他很不喜欢的语气吼他了。 余年平静地想,最该发脾气该质问的那个人是他才对,毕竟向这段感情撒谎的人是覃斯越。但这件让他很介怀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当初他忍着没问,如今再去追问已经失了时效,没了意义。 况且他现在已经没那么想知道了,反正左右不过是因为白舟年罢了,又何必自讨烦恼呢。 余年轻声叹出一口气,用很冷静的语气对覃斯越说,“回去吧。” “今天的事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覃斯越把一只胳膊横在门框上使劲抵住,尽管他知道以余年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敌过他,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将门完全推开,闯入这间公寓,但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你让我说什么呢?或者你想听我说什么?”余年有些不耐烦地问他。 “你该解释一下我刚刚看到的。”覃斯越看着他说。 “那你看到了什么?一个男的从我房间里出去了,我穿着件睡衣,还看到了什么?”余年直视着他的眼睛问,“我说那个人我今天第一次见,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虽然我穿成这样,但我们什么事也没发生,我这么说你就会信吗?” 覃斯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疑,他犹豫了几秒,但这几秒已经足够将余年的心伤的千疮百孔。 “你不信。”余年替他回答,他的面色在白炽灯下显得有些悲凉,“所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坚持自己看到的,或者你会勉强相信我的话,可是往后呢,你会用无尽的猜疑来折磨自己也折磨我,所以又何必多问呢?” 覃斯越似乎被他说中了心思,半晌站着没动,只是目光黏在余年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走吧覃斯越,我们两个......就这样吧。”余年的心狠狠一颤,话音落下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疼痛顷刻间袭来,有那么一瞬间,呼吸都变得非常困难。 覃斯越是他从白舟年身边偷来的,总还是要把他还回去。他原想着用出走试探一下自己在覃斯越心里还有多少份量,但此刻他有些想通了,如果往后他和覃斯越在一起的日子,注定要因为那个名字无休无止地争吵下去,猜疑试探,那他宁肯就不要这往后了。 “你说什么?”覃斯越的话像是从紧咬的牙关里一个字一个字漏出来的,听得余年的心突突乱跳一气。 “你听到了不是吗?”余年绝不敢把那种要分开的决绝的话再说第二遍,因为喉咙里已然堵得难受。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很干脆利落的人,也是这一刻,他竟有些羡慕起大哥那种杀伐果断的生意人,似乎永远都不会有真正烦恼的事。 “你要跟我分手,是这个意思吗,余年?”覃斯越的眸子睁得很大,眉头微微扬起,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很多的不确定。不确定的目光在余年脸上逡巡了一遍又一遍,急切地似乎想在他脸上找到些什么别的答案。 余年也看着他,看着悲伤一点一点漫上他的双眸,于是他又不懂了。覃斯越该开心才是,因为提出分手的是自己,他就不用再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摆脱他了,这于他和白舟年该是好事才对,可他为什么也看起来那么难过呢。 楼道里的灯突然熄灭了,余年还想再努力看清楚一点覃斯越眼底的情绪,他那张被悲伤包裹着的脸就没在了黑暗里,什么都看不到了。 心里有些着急,眼睛下意识地跟着使劲睁了两下,但眼前还是黑黑的,只有一个高大的黑黑的轮廓,再看不到覃斯越脸上的表情了。余年想就这样吧,看得太多了,他又会舍不得放手了。 两人都没动,所以楼道里的灯始终暗着。最后还是余年先受不了这安静,他用很轻的声音开始赶人:“不早了,我真的要睡了。” 黑暗中的轮廓动了动,余年以为他要走了,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收紧,使劲握着,指甲抵着手心,有点疼。 那黑影并没有离开,下一秒一只手钳在他的胳膊上使劲将他往里面推,门被彻底撞开,巨大的响动让楼道里的灯重新亮了起来,但很快又被隔离在门外。 门被用力撞上的那一刻,余年也被覃斯越推搡着抵在门上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余年惊得叫了一声,覃斯越置若罔闻,没有说话,低头吻住了他。 “我不许!”他低沉着嗓音说,随后又重重地吻在余年的脖子里。 第22章 作者有话说: 细嫩的皮肤上很快传来丝丝麻麻的疼痛,余年感觉那都已经不算是吻,而是啃咬了。在身体被压在门上动弹不了的时候,他整个人还处在一种浑噩的昏乱中,一直在思考覃斯越为什么要这样。 难不成睡了三年,被他提出来分手就恼怒了。 余年只套了一件浴袍,拉扯间浴袍带子又散开了,敞开的两襟间露出大片春光,覃斯越似乎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粗鲁的动作突然停了。他退开了一点距离,一双发红的眼睛正停在他胸前的皮肤上,仔细察看着每一寸皮肤。 余年很快反应过来覃斯越是在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别人留下的痕迹,这种打量审视的目光让他觉得屈辱,恨不得狠狠甩覃斯越一巴掌。但双手被他举过头顶,此刻的挣扎都显得很无力,只能并无威慑力地瞪着他。 第16章 在余年的记忆里,覃斯越虽然看起来凶了一点,但也只是看起来。他们在一起的三年里,覃斯越从来没有这么粗鲁地强迫过他任何事,即使自己总是没个够地贪恋覃斯越的身体,他也没有这么粗暴地对待过他。 而此刻伏在他身上的覃斯越完全像个陌生人,没有温柔,失了耐心,把一场属于爱人之间的缱绻情事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豪取抢夺。 一个人真的可以在短短几天里就变成成另一个人吗?还是说,从初识到现在,他从来就没有完全真正认识过覃斯越。 余年不懂。他费力地睁着眼睛,在水雾氤氲的迷蒙中看着覃斯越,只觉得陌生极了,可怕极了。 在承受着身体和精神交替折磨的漫长过程中,余年感受不到任何一丝情事带来的愉悦,就算是靠着那些过往的回忆也不能。 他看着头顶上方白炽灯泡倾泻下来的的惨淡白光,努力在记忆里搜寻那些属于他们的温情时刻,试图用这些回忆去说服自己原谅覃斯越的这一次莽撞行为。 但很可惜,一直到覃斯越中途停下来,靠在他颈窝里喘着粗气,余年也没有成功说服自己去原谅,或者更准确地说,他是在找借口原谅的过程中,思考更多的反而是他们这段感情到底该何去何从。 最开始的那种屈辱和恼怒已经淡去了,余年想到最后完全变得冷静下来,并在心里得出一个最终答案。 分手! 余年承认,做出这个决定是痛苦的,他爱覃斯越,即使他对他做了这种事,他也还是爱他。 他想,如果覃斯越一开始就是这样一种人,那他只能一边自忖认人不淑一边又无可救药地爱着他。但他绝不能忍受的是覃斯越所有的改变都只源于一个他原本爱而不得的人,如果他是为了别人不再想对他温柔耐心的话,那这份爱再深他都能割舍得下。 在这份他追他躲的感情里,余年已经丢失了真实的自己,不想到最后再丢了自尊。既然覃斯越心里始终保留着白舟年的位置,那就大度地成全他们,不要闹到最后谁也不好看。 打定这样的主意,余年感觉自己像是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突然就轻松了不少。他开始迎合覃斯越,甚至主动圈上他的脖子吻着他的唇,急切地,贪婪地。 覃斯越给他突然的主动弄得有点懵,他停了一下,怔怔地看着灯光映衬下的人,余年被汗浸润的皮肤黏滑的像一尾鱼,红红的眼睛里氲着水汽,显得有些楚楚可怜,脸上却带着意犹未尽的渴求。 这样的余年无疑让覃斯越很满意。他眼底蕴着的火渐渐平息下来,双眸里重新染上恩爱的柔情,动作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唯一不满足的是余年紧闭着双眼,这让他心底蓦地闪过一丝不安。 “看着我。”覃斯越粗着嗓子说。但并没有得到余年的回应,他也不恼,反而将湿热的唇贴在余年隆起的眼皮上。 余年给他这动作弄得有些痒,眼皮微微颤动几下睁开一条很小的缝,很快又闭上,饶是如此短暂,覃斯越心头的那点慌乱已经消失不见了。 余年终究是舍不得的。这样的念头让覃斯越漂浮不定的心思终于落回了实处,他爱余年,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一直到结束,余年都没怎么再睁开眼睛,将自己封闭在一种绝对的黑暗中,很平静地接受了覃斯越的又亲又摸。 覃斯越摸够了才抱着他去卫生间清理。 李尔的浴室没有浴缸,余年在看到的第一眼后就规划着要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安置一个浴缸,他很不喜欢站着冲澡,总感觉匆匆忙忙的一点都不惬意,而且水也会溅得到处都是,看着很是闹心。 只是才住进来第一晚,没想到第一次洗澡竟然会是和覃斯越一起。 覃斯越大概也没料到浴室竟然这么小,连个浴缸都没有,他站在门口顿了几秒,才用商量的口吻对余年说:“不能泡澡,要不我们随便冲一冲回家吧?” 余年不想回去,他的眼皮抖了几下勉强撑开一条缝,语气疲惫地说:“随便冲一冲算了,我好累。” “好。”覃斯越的声音里带着温柔的宠溺,他很轻地吻了一下余年汗湿的额发,抱着他进了浴室。他让余年踩在他的脚背上,避免他的脚沾到地板上的水,虽然基本没啥用,但余年也没有拒绝,光着脚踩了上去。 温热的水流缓缓滑过身体的时候,覃斯越不可避免地再次起了反应,但余年懒散地贴在他怀里,眼皮困得都抬不起来,他只好忍着。 第23章 余年也感觉到了,但他没有动,像个瞌睡的小猫一样乖巧地靠在覃斯越身上,任凭覃斯越拿着浴头在他身上冲刷。 今晚时间太久,次数太多,覃斯越到底是忍住了。简单冲洗之后,用大浴巾把人擦干罩着抱了出来。 卧室里的床垫虽然装好了,但余年还没有来得及铺床单,床垫上的塑封膜都还没有撕掉。覃斯越看到这样一幕不免觉得奇怪,他困惑地看着余年,似乎在问他是不是打算今晚就这么凑合着睡。 “你来之前刚换了床垫,还没来得及收拾。”余年向他解释道。 覃斯越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他迟疑了一会才问:“那个人是来送床垫的?” 余年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忍下心底泛上来的一丝委屈,耐着性子“嗯”了一声。 覃斯越安静了几秒才低着声音说:“你应该告诉我的。” “不重要了。”余年平静地说。他挣扎着要从覃斯越怀里下来去铺床,但覃斯越却突然抱得他更紧了,胸膛微微抖着。 余年不解地看着他,这样的覃斯越让他越来越看不懂了。覃斯越嘴角勉强勾起点笑意,他把额头贴过来抵在余年的额上,自责又心痛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余年的心并没有因为这一声迟来的道歉有任何一丝地波动,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他笑了一下,对面色惶惶不安的覃斯越轻声说了句:“我不怪你了。” 所有的事,都不怪你了。他看着覃斯越在心里默默地说,包括你依然爱着白舟年这件事。 最终还是覃斯越找出了床单潦草地把床铺好了,因为折腾到太晚,两个人都很累,余年也没强迫症地提任何要求,等他铺好之后就钻进被子里了。 覃斯越也跟着他上了床,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来。 两个人挤在一起睡是有点热的,余年在他热乎乎的胸膛贴到他背上时就想躲开了,但不知为何,他没有动,任凭覃斯越将胳膊圈在他腰上紧紧地搂着。 余年有点认床,离开家的这几天他其实睡得并不好,半夜总是会从各种乱糟糟的梦里突然醒过来。 但今天或许是真的累了,跌进枕头里不久,睡意很快就侵袭了他的意识。 在完全睡过去之前,脑海里有个声音轻轻地告诉他: 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即使离开了覃斯越,你也不会过得太糟糕! 作者有话说: 一直到结束,余年都没怎么再睁开眼睛,将自己封闭在一种绝对的黑暗中。覃斯越退出去后,他也只是安静地窝在他怀里,很平静地接受了覃斯越的又亲又摸。 一直到摸够了,覃斯越才一脸餍足地抱他去卫生间清理。 第17章 余年是给身上的动静弄醒的,睡梦中有只手贴在他腰上一下又一下地揉捏着,力道很轻,腰上的酸胀感也微微缓解了些,有点舒服。他睁开眼,对上覃斯越胡茬泛青的下巴,微微愣了一下。 “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见他突然睁开眼睛,覃斯越的面色变得紧张起来。 余年的惺忪睡意已经去了大半,他怔怔地看着覃斯越,眼神有些茫然。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疼吗?”覃斯越又问,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和昨夜里那个施暴的疯子已经相去甚远。 余年挪开视线,头贴着枕头很轻地摇了一下,推开被子要坐起来。覃斯越忙扶着他坐起来。 “饿不饿?要不要吃早餐?我买了你喜欢的奶黄包,还有豆浆。”覃斯越边替他穿衣服边问。 余年被他几句话说得心里一阵发软,喉咙一紧,又想掉眼泪了。他吸了一下鼻子,垂着眼眸瓮声瓮气地说:“有点饿了。” “我都买好了,起来就可以吃了,或者我拿进来,你就在床上吃?”覃斯越讨好似地说着就要出去,被余年拉住衣袖拒绝了。 吃早餐的时候,覃斯越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都是看一眼就直接挂掉,一个都没接听。余年心里还装着事,被一阵又一阵的手机铃声扰得心里有点烦乱,他对覃斯越说:“有事你就去忙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了。” “没什么重要的事,我陪你吃完早餐。”覃斯越不自在地笑了一下说。余年知道他决定的事自己改变不了,便不再多嘴,继续安静地吃着东西。 安静了不到一分钟,扣在桌上的手机不顾主人意愿又重新响了起来,覃斯越尴尬地看着余年说:“我马上关静音。” “你去忙你的吧,真的,我一个人可以。”余年又说,这次语气略显的有些不耐烦。 看他脸色不好,覃斯越终于不再坚持,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蹲在余年面前,在余年诧异的眼神里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公司有点急事需要处理,我下班过来接你,晚上我们回家住。” 余年的心被回家两个字弄得重重一沉,喉咙里开始堵得发痒,嘴里的早餐也难过得咽不下去了。覃斯越弯着嘴角看他,像是还在等他的回答。 好半天,余年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好”字。 覃斯越似乎终于放下心来,他如释重负地笑了一声,又贴过来亲了一下余年的嘴角,“等我,下班接你。” 这次他站起来没再坐下,提着昨天那身压出了褶子的西服一边穿一边往门口走。 余年看着他的背影,一想到这个人从今天以后就不是他的了,这让他难过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的视线紧紧地黏在覃斯越身上,看着他走到门口的位置,手搭上门把开始转动,下一秒耳边传来一声很轻的金属链扣打开的声音,门被推开一条缝。 第24章 覃斯越就要走了! 余年终于没能忍住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覃斯越!” 一股凉风钻进客厅,茶几边的一盆草摇晃着细弱的身姿,余年给这风吹得突然清醒过来。 “怎么啦?”覃斯越停在门口,转过身来看着他问。 眼角的一点湿意已被风撩走,又干又涩,余年勾着嘴角,用听起来很轻松的语气说:“再见,覃斯越!” 覃斯越愣了一下,他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余年,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或者说不太能确定他的意思。 余年已经从羊毛毯上站起来了,他脚步踉跄地小跑到覃斯越面前,替他掖平翻进去的衬衣领子,又在覃斯越满脸的疑惑中仰着脖子贴上他的唇。 覃斯越紧蹙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双手揽上余年的后腰,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把浅浅的吻又加深了一些,余年不得不踮起脚配合着他。 松开后,余年对他笑了一下,说:“再见!” 覃斯越抚上他睡得炸毛的脑袋搓了搓,又将头顶翘起来的一小撮头发弄平整,哄小孩似地说:“再见”,末了又加了一句“晚上见。” 余年没有送他去电梯口,站在门边看覃斯越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随后他很快进屋将门关上,背抵着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觉肺腑里压抑的那些郁结的烦闷都给一并吐出来了。 等情绪整理好之后,他迅速打开昨天才带来还靠在墙边的行李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将拿出来的东西一股脑重新塞回箱子里。 覃斯越知道这个地方,那这个地方就不能再住了,他要离开这里。 东西收拾好之后,余年又在李尔的白色羊毛毯上坐了一会,惴惴不安地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半小时后,他站起来,拎着自己的箱子出了门。 坐进出租车里,余年给李尔发了三条微信,一是感谢他收留,二是骂他把地址告诉覃斯越不够朋友,三是让他找钟点工把公寓里他制造的垃圾收拾一下。 时间才刚过早上十点,李尔应该还在赖床,没有马上回复他。余年也不那么想得到他的回复,因为他还在考虑接下来的几天要不要跟他继续联系。 给李尔发完消息后,余年又点开覃斯越的微信,往上翻了一遍他们的聊天记录。这些天基本都是覃斯越在发消息,余年没怎么回复过他,消息稀稀拉拉又言词简单,余年翻了几下才点开覃斯越的头像。 他是想好了要把他删除的,但看着那几个字时,心里又犹豫不定。 车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司机在等红灯的时候又一次问他去哪里,余年瞟了一眼窗外,中央广场大屏上白舟年的脸一闪而过,是某个外国珠宝品牌的代言。 余年竟不知白舟年什么时候还做了品牌代言,他怔怔地看着广场顶上那块不断变换画面的led屏幕,陷入沉沉的反思中。 白舟年这些年真的变得很优秀,比他看到的能想到的还要优秀很多,覃斯越也是,他白手起家,现在公司也马上要上市了。所有的人都在变,只有他自己一点都没变,还站在原地,守着一个人,遥望着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如今守得人没有了,未来也没了,到头来他一无所有,恍然回过神来的现实让余年的心蓦然一阵慌乱。 “小伙子,咱到底要去哪里哦?”出租车司机又问。 余年被他突然的出声惊得肩膀一缩,他睁大眼睛,双目没有聚焦地盯着司机的方向,几秒之后,他重新解开手机屏幕,果断删除了覃斯越的微信,拉黑了他的电话号码。一丝都没有犹豫,整个过程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 路过广场附近的市民公园时,余年让司机靠边停下,付了车费下车。他暂时无处可去,拉着箱子在公园里找到一个没有人的长椅坐下。 早晨的公园里少见他这个年龄段的人,三五成群都是比余承远年龄还要大很多的老人,做完晨练后聚在一起拉家常。 余年已经有日子没看到过梧州的晨景了,日头渐盛,身边的一草一木都带着蓬勃的生命力,伴着远处悠扬起伏的小提琴曲,满目一片盛夏的繁荣光景。 看着不远处的几位老人,余年突然就想给余承远和年婉婉女士打个电话,他想着已经掏出手机,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对面很快就接通了,紧接着余承远的声音传进耳里。 “嗨哟,这是谁家的丑孩子竟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听到爸爸的声音,余年险些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只能软着声音嘟囔地说:“你家的。” “哦,原来是我家的哇,我家的孩子可一点都不丑。”余承远笑呵呵地说,语气带着抑扬的夸张。 “爸!”余年拖着尾调撒娇地叫了他一声。于是电话那头的余承远笑得更开心了,余年自己也被他感染得也忍不住咧开嘴。 “还以为你肯定在忙不会接呢。”余年说。 “乖乖的电话当然是第一时间接呀,就是可惜了,我在公司,你妈不在跟前,不能听电话。”余承远有点可惜地说道。 他这话给余年听得心里很不好受,他很快又说:“没关系,一会挂了我给妈妈再打。” “哟,突然想起来给我俩老家伙打电话了,不是跟那谁吵架了吧?”余承远打趣地问。 被爸爸一说起来,余年鼻子一酸,眼眶就忍不住湿了,他抹了一把眼泪,瘪瘪嘴强忍着泪意说:“哪有?” 第25章 饶是很短的一秒停顿,余承远已经听出了不对劲,“姓覃的那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都是我欺负他,他哪敢欺负我。”余年赶紧解释。 “最好是这样。”余承远嘟囔着说,似乎相信了他的话,情绪也没刚才那么激动了。 余年不敢和他再多说,两人又东拉胡扯了几句别的,就借口还要给妈妈打电话结束了通话。 挂断电话后,余年的心情又变得低落,他没有马上给妈妈打电话,而是看着脚下不知何时黏过来的一只猫,正讨好地蹭着他的裤腿。 余年脚一动,猫受了惊,忽地钻进不远处的一株矮花丛中。余年不是有意吓它,他嘴里念念叨叨地跟过去,手心里捧着早晨吃剩下的半个奶黄包逗猫出来。 猫用怯生生的眼神盯着他,就是不出来。余年挪到离花丛更近的边上,胳膊伸在花枝下面,把手又凑近了它一点。 猫才伸着脖子凑近闻了闻,又舔舔咬咬地吃起来。余年趁机用另一只手试探着摸了一下他毛茸茸的脑袋。 半个奶黄包才咬下去一个边,余年一时没忍住,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猫瞬间警惕地又缩回了脑袋,这次任凭余年再怎么叫它就是躲着不肯出来了,连小心试探都没了。 余年有些泄气,想打喷嚏的感觉又来了,他只好将剩下的包子放在花丛下,扶着膝盖站起来。 “没想到你也喜欢猫?”身后突然有人开口问道。 第18章 还真是冤家路窄,阴魂不散...... 余年闭着眼睛狠狠地皱了皱眉,他在心底把能想到的词语念叨了个遍,方才换上一副自若的表情转过身来。 “一大早就躲在这偷懒呢?”白舟年笑着问他。 余年面色恍然一变。他只上了一天班,根本就没有适应那种有节奏的生活,今天一早起来压根都没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份工作这件事。更要命的是竟然在这里还能撞见白舟年,要说他不是跟踪自己都很难解释得过去了。 “躲清闲还被老板撞见了,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才好呢?”白舟年歪头靠近他一点说道。 他眼里的笑意更浓,语气里无端带着一丝莫名的宠溺,听得余年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自在地搓搓手腕睨了一眼白舟年,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对他笑得出来。 余年不想回答他那个无聊又幼稚的问题,转而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住在这附近啊。”白舟年说,视线状似随意地瞟了一眼不远处长椅边立的行李箱,又提议道:“要不要去我家里坐坐。” “哦,不了!”余年立马摇头果断拒绝,仿佛拒绝的慢一点就要被强制带走似的。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不知从哪里看来的拐人回家行凶的视频片段来,一种怪异的瘆人感从心底油然而起,看向白舟年的目光也不由变得警惕了起来。 “好吧。”白舟年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说道。 不知是不是余年的错觉,他发现在他说了拒绝后,白舟年的表情里掺杂了一种落寞,就好像被他果断的拒绝给伤到了。余年反思,是不是至少该装作考虑一下,不要回答的那么干脆。 “那个......我的意思是太麻烦了,就不去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又解释了一遍。 “不麻烦的。”白舟年的眼睛亮了亮,眼底立马浮上笑意,很快说道。 “......”没想到他会这么坚持,余年倒有些不知道怎么拒绝了,后背都不自在得有些发痒。 他看着白舟年还在想要怎么委婉地拒绝他,白舟年却突然凑到他面前来,捉住了他一直在挠胳膊的那只手,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红?”他问。 余年这才看到他的胳膊上起了一个个小小的红疹子,有点痒,他伸手就要挠,被白舟年抓住手腕制止了。 “好像是过敏了,你刚才是不是碰猫了?”白舟年抓着他的手腕仔细察看了一遍问道。 “就摸了一下。”余年回忆他刚刚确实摸了一下猫的脑袋,但也不至于就过敏了吧,而且以前好像也没对动物毛有过过敏的症状。 “应该就是过敏了,我带你去医院。”白舟年用指腹在他腕上发红的地方轻轻摩挲几下说道。 余年给他这温柔小心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自在,心底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脸不由得烫了起来。看白舟年的表情很认真,余年才意识到他是说真的,他赶忙拒绝,说出口的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不......不用,一会会就过去了。” “夏天过敏还是重视点为好,严重的有可能导致窒息性休克,不要不当回事,不想去医院的话也可以去诊所,附近就有,很近的。”白舟年状似恐吓地说道。 余年给他说得心里直发毛,后背上痒的感觉似乎也越来越强烈了,他有些犹豫地看着白舟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走吧,箱子我给你拉着。”白舟年已经牵着他走向长椅,将立在那里的行李箱提在另一只手里。 两人沿着公园里的小道走出去好一截之后,余年才后知后觉地懊恼起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的提议。这会再想拒绝未免显得矫情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走。 一路上,白舟年问他为什么出门带着箱子,余年支支吾吾找了个借口敷衍了过去。他才不想告诉他是因为和覃斯越分手了无处可去,避免白舟年得意得忘了形。 第26章 白舟年只是笑了一下,贴心地没再继续追问,转而说起自己那套广场附近的房子,从价格说到房子的朝向采光装修等,最后又提起有个朋友的房子正在出租,但是还没有租出去。 余年安静地听着,间或答应一声,很少搭话。他确实想过先租个地方住一段时间,等覃斯越的公司顺利上市之后再跟爸爸挑明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反正左右不过半个多月的事,时间不算很长。 不过在这些从来没有操心过的事情上,余年一向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很多时候都是到不得已的时候才真正做决定。眼下时间还尚早,他还没真正决定好从李尔家跑出来后今天晚上要住哪。 白舟年见他对这些话题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便也知趣地换了话题。好在诊所真的很近,步行十来分钟就到了。 诊所不大,坐诊的医生是个约摸三十来岁的男人。他们进去的时候,男人正在给一个女生搭脉,沉思一阵问诊几句,面色严肃得仿佛面前的病人已经行将就木,无药可医了。 “中医?”余年背过身,用嘴型问白舟年。白舟年冲他温柔地点点头。 余年最怕看中医,一摸脉,底裤都能给你扒个干净。 见他一脸别扭,白舟年安抚似地摸了摸他的头顶,小声说:“别怕。” 余年被他这种奇怪的亲昵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了。 “过敏引起的急性荨麻疹。”男人不很温柔地抓着他的胳膊草草看了几眼说,“吃点药,不要挠,不要吃发的东西,不要用很烫的水冲澡,最好这两天就先不要洗澡了。” 说完就给了他几颗用不知从哪撕来得一小方报纸包着的药,还有一支涂抹的药膏,交代了几句就让他们走人了。 余年虽然不能理解,还很质疑这位医生的医术,毕竟和他以前见过的那些中医相比,眼前这位实在太年轻了些。不过虽然不大确定,但他还是不得不听话地跟着白舟年从诊所出来。 出去后,白舟年去路边的报刊亭买了水回来,余年站在路边喝了一颗白色的小药丸。 已近中午,阳光正盛,身上出了汗之后变得更痒了,余年烦躁地狠抓了几下,指甲划过的地方无一例外凸起了红色的印子,看着有些吓人。 白舟年制止几遍不果之后,索性牵起他的手不让他乱动了。 “我带你再去医院看看,看西医有没有什么快速止痒的办法。”看他实在痒的难受,白舟年哄他道。 余年摇着头拒绝,眼圈也变得红红的。他想他现在一定很丑,不想再去人多的地方,而且今天还给白舟年看到这么狼狈的一面,余年心里憋屈地很想骂人。 “不去医院的话,我送你回去休息,今天就给你算请假了。”白舟年似乎一点也没被他的情绪影响到,依旧温声软语地跟他说着话。这让余年的不爽变得更甚,偏又不能责怪人家的好意,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白舟年又说了一遍送他回家。余年在心里将能联系的人一一想了一遍,但一个都不敢联系,这会实在不知道去哪。 “不想回家的话先去我那里吧,我一个人住。”白舟年又说。 余年想都不想就要拒绝,他甚至想让白舟年赶紧从他面前消失,但话还在酝酿中就又听到了白舟年的声音。 “你是不是还在介意当年的事?”他问。余年一时愣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当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惹你不开心的。”白舟年懊悔地说,“那会我们都还太小,有时候确实很幼稚,如果有让你到现在还介怀的事的话,要原谅我哦。” 他这么诚恳的话倒让余年有些惶恐,因为当年总在无理取闹的那个人是他,对白舟年没有好脸色也纯粹是因为他和覃斯越的关系。现在想来,倒是白舟年本人并没有做过什么让他讨厌的事,他只是单纯不喜欢他老黏着覃斯越,或者更准确地来说是因为吃醋。 “果真不能原谅吗?”看他陷入一阵深思,白舟年忍不住问道。 “没...没有。”余年给他突然凑近的脸惊得脑袋后仰了一下,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 “那就就近原则,先去我那休息,再站在这我们两个都要被晒化了。”白舟年弯着嘴角说。 ...... 余年总有种被他套路了的感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闷头闷脑地跟着他一起走了。 第19章 真正的离开从来不是大张旗鼓,而是悄无声息的。 覃斯越是在给余年发消息被拒收时,才恍然意识到昨晚他心头闪过的那一丝不安并不是无缘无故的。 余年明明很生气,但最后还是选择闭着眼睛迎合,在那一瞬间他明明已经感觉到余年不同以往的异样了,那种莫名的不安明明那么强烈地闪过心头,就好像近在咫尺的人正在一点一点地向他疏远,而他竟然只是怀疑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很快就被余年迎合的假象给蒙蔽了。 在欢愉的浑浑噩噩中,他甚至都没有想起来,做那些亲密的事时,不得痛快的余年是会对他又踢又咬还要哭着鼻子撒娇的。覃斯越懊悔自己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早上余年跟他告别时,他也曾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余年是真的在向他告别,所有的事都是有迹可循的,可他偏偏就没想到这一层。 第27章 余年的离开,平静得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手机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刺激得覃斯越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又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出去,但无一例外都收到了红色感叹号的提示。 覃斯越不死心,他继续发,甚至为了能发得更快一点,他直接开着系统自带的聊天表情,看都没看胡乱点出去了一长串,动作显得有些手忙脚乱,颤抖的手指触到屏幕发出一阵急促且毫无节奏的“哒哒”声。 但没有一条是发送成功的,到最后,他捏着手机从椅子里突然站了起来。 椅子撞到墙上,发出一声又闷又重的响动,将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看到一向沉着自若的老板突然脸色煞白地冲出了会议室。等他们回过神时,老板的助理已经匆匆跟了出去。 覃斯越边往电梯口跑边拨出去了一串熟记于心的数字,电话里很快传来说话的声音,但并不是他此刻想听到的余年的声音,而是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他挂掉,又重新拨出去,一遍又一遍,但每一遍都是机械声重复着同样的话,听得他心里烦躁不安。 “在市民公园!”身后匆匆赶过来的助理边听电话边对他说,随后他又嘱咐电话里的人说:“不要跟丢了。” 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助理挂断电话,此时电梯正好到达顶层,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电梯开始下行的时候,助理毕恭毕敬地对覃斯越说:“夫人早上十点十一分带着行李箱出门,上了一辆梧ad82689的出租车,十点二十六分在市民公园西门下车,然后在西口的第二个长椅上坐了十九分钟,中途打了一个电话,又喂了一只流浪猫,最后......” 助理观察着覃斯越的脸色,不知道该不该把盯梢人说的话完全重复给他。 覃斯越面色凝重地睨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助理才又继续说道:“夫人和一个年轻先生说了会话,之后两人步行去了公园东口附近的一家中医诊所,现在还在......” “去了诊所?”覃斯越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一双望不到底的双眸盯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的,现在还在诊所里。不清楚是不是夫人生病了,他们两个没敢跟进去,怕太近了会被夫人发现。”助理小心翼翼地把话复述完,手心里已经紧张地出了一层汗。 公司里谁不知道他们的老板是个超级恋爱脑,助理凌诚从覃斯越创业起就跟着他了,这三年里除了那个余家小少爷,还真没有什么事能让覃斯越不淡定成这个样子。 覃斯越从会议室里冲出去的时候,凌诚便已经猜到肯定事关余家小少爷,只是没想到探子反馈来的竟然是这种消息。以这样一种方式意外知晓了余家小少爷给老板戴绿帽子的劲爆消息,凌诚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饭碗。 见覃斯越沉着脸不说话,凌诚思考再三还是打算先安慰他一下,“那人是之后才到的,根据他们两的说辞,应该是巧合遇到,并不是事先约好的。” 他话音一落,覃斯越的眉头却蹙得更深了,垂在身侧的手发出几声轻微的脆响。凌诚便自觉闭嘴了。 余年以为就近原则的意思就是从诊所出来再跨进几步远的小区,然后直接到达目的地,没想到白舟年领着他沿街又走了好长一段路程。 他的耐心给这又闷又热的天气和身上越来越难忍受的奇痒消磨得七零八落,娇生惯养的少爷脾气也在发泄的边缘徘徊。 余年又后悔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真的很莫名其妙,梧州这么大,去哪里不好,怎么就接受了来自情敌的好意,还是一个他很不喜欢的完全没有把握赢的情敌。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现实让他自尊心一阵受挫,再加上身体不舒服,此刻的余年烦躁的像一头随时可能暴走的大象,一小丁点不爽都有可能让他彻底情绪奔溃。 偏又旁边走的是白舟年,那个他以前总爱拿来和自己作比较的人。今天给白舟年撞到他又狼狈又爆丑的一面,余年想死的心都有了,情绪只能忍着,根本不敢乱发,怕给白舟年留下更多丢人的笑料。 “累不累,马上就到了。”白舟年说。 一路上,这句话他已经重复了三遍了,余年都有些怀疑他根本不是想帮他,而是故意带着他兜圈子出丑。 “要不还是算了,我感觉也没那么难受了,就不麻烦你了。”余年忍着心中的不快说。 “不麻烦的,就到了。”白舟年立刻摇着头说,他把箱子换到了另一只手里提着,似乎担心余年从他手上抢走。 “可是......” “别可是了,走吧,你都还没见过我住的地方呢,你都不好奇一下吗?”白舟年打断他笑着说道。 余年不想看他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也根本就不好奇他的生活,但不知怎么的,对上白舟年殷勤的笑脸,那些坚决的想要拒绝的话就变得犹犹豫豫说不出口了。他真的讨厌死自己这种不会拒绝的软弱性格了。 这次留给他犹豫的时间并不长,白舟年说很快就到了,真的就只走了一小段路,两分钟的时间都不到,他就在一个小院子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白舟年指着面前一所很小但装修相当别致的院落说。 这里是城中心唯一一片旧宅区,靠近街道的一侧墙是用栅栏围起来的,黑色的栅栏上爬满了粉紫色的蔷薇,院子里也种了好些花,有几盆余年自己都叫不上来名字,浓郁的香味萦绕在鼻翼间,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带着香气,两层小楼房就坐落在这一片四溢的芬芳中。 第28章 余年第一眼就给这房子吸引了目光,他惊讶地看一眼白舟年,再打量一遍小院子,才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口吻说,“你就住在这......一片花海里。” 白舟年给他的表情和说出来的话逗得忍不住笑了,他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余年很喜欢花,但覃斯越却不喜欢,在交往的三年里,覃斯越很少送他花,记忆中他就只送过一次玫瑰,后来又送过一盆仙人掌,但仙人掌好不容易开花了又被覃斯越给丢了,就是两人住的家里也很少养些花草,光秃秃的无趣极了。眼前这样一幅景象倒让余年想到了覃斯越,心情瞬间又低落下去。 “想什么呢?”白舟年突然把脸凑到他面前问。 他靠得实在太近了。余年一抬头,额发擦过他的下巴,骤然对上他那一双浅褐色的眸子,脸莫名一热。 “你离这么近做什么?”余年慌得问他,语气都变得有些不自在。 “没事,就是头上落了一枚花瓣。”他说着摊开手掌,手心里赫然躺着一片粉色的蔷薇花瓣。 余年朝他手心里瞥了一眼,涨红着脸不说话了。 “进去吧。”白舟年朝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余年便没再犹豫率先走了进去。 白舟年边走边向他介绍,院子里的花,墙上的画,客厅里稀奇古怪的摆件......所有余年驻足欣赏过的东西,他都一一做了讲解并附赠一段渊源故事。 真是一个艺术家的家。余年做了这样一句评价。他被屋里空调的凉风吹着,短暂地忘却了身上还很痒这件事。 通向楼上的楼梯拐角处挂着一幅笔触很稚嫩的画,像是儿童的涂鸦,在墙上的一众名作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竟然也被白舟年郑重其事地裱起来挂在墙上。余年走过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但考虑到或许是什么艺术家的念旧情怀之类的,没多好奇。 站在二楼的阳台上,能看到整个市民公园的全貌以及中央广场那个被红墙围起来的颇为庄重的主席台,余年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绕到另一边看了好一会之后,余年方才发现不对劲在哪里。明明穿过诊所出来的那条小巷子就可以直接到这里了,而白舟年却领着他绕了好大一圈,至少多走了四五倍的路程。 “我们刚刚应该从那走,那条路直通到这。”余年指着诊所出来的那条小巷子对白舟年说。 “啊......”白舟年很惊讶地“啊”了一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好半天才有些似懂非懂地说:“好像真是这样,糟糕,我刚到这,还真不熟悉哪里有近路可走。” 考虑到自己在梧州生活这么多年还是个路痴,白舟年才回国半个月,不识路似乎也正常,余年便不再多纠结这一点了。 白舟年看他相信了自己的话,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站在余年身边,离他很近,两人的胳膊几乎挨在一起,目光俯视着楼下不远处的巷子口,嘴角勾起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 覃斯越朝着一个方向盯了太久,眼睛有些干涩,但他仍是痴痴地盯着,眼睛几乎一眨不眨。 助理安静地待在驾驶座上,不动声色地抬眸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后座上的覃斯越,见他面色阴沉可怖,吓得立时收回视线,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车厢里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吓人。 约摸二十来分钟后,覃斯越终于收回目光,面色看着有些疲惫,他揉着眉心说道:“回去吧。” 凌诚有些犹豫,他想明明都看到夫人了,老板为什么不接他一起回去。但很快他又觉得老板可能也是要面子的,毕竟夫人都跟那人在人来人往的路上接吻了,这样贸然上前去撞破大概两人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在内心谴责余家小少爷的时候又忍不住心疼起自家老板,目睹夫人出轨还不敢去质问,得是爱得有多深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偷来的爱情果然还是要还回去吗?路边的风景开始后移的时候,覃斯越悲伤地想。 作者有话说: 所有人都知道覃斯越爱余年,只有余年一直在怀疑。 第20章 午餐是白舟年自己下厨做得,简单的番茄意大利面只配了开水烫过的青菜,味道很清淡。考虑到余年过敏,他任何肉类都不敢放,就怕加重他身上的不适。 余年倒也没表现出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面一端上桌就乖巧地连道了好几声谢谢,之后便埋头吃饭。 白舟年见他没表达什么意见,便也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两人边吃饭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在和白舟年曾经短暂相处过的那大半年里,余年只在画室里初见的时候对他表现过一点好感,更准确地来说,是先对他的画有了好感,连带着也佩服白舟年本人。但这点钦佩的好感消失得很快,在目睹覃斯越和白舟年总是形影不离的时候,余年对他便只剩深深的嫌恶了。 少年的钦佩终究是抵不过那股初恋的冲动。 如今和自己的情敌面对面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吃着东西唠嗑,倒突然有点像一对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气氛说不出的融洽。余年心里的矛盾当然还是存在的,只是被白舟年清风般的和煦微笑给吹得零零散散,总也凑不到一处。 他边用叉子卷着面条边回忆往事,突然从并不多么美好的回忆里挖掘出一件特别有趣的事,并且当即就想一吐为快。 第29章 但还未来得及开口,坐在他对面的人突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动作很快,面色凝重,像是被什么事给惊到了。 余年不解地看着他,用眼神询问他突然发什么疯。 白舟年一手举着叉子,一只手里捏着手机,手机的屏幕还亮着,他刚刚应该在看手机,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竟然紧张成这个样子。 “出什么事了吗?”余年问。 白舟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那种仿佛要把他穿透的眼神看得余年心里一阵发毛,皮肤上的那些红疹子仿佛突然之间变得更痒了。 这是突然不想装好人了?余年心里疑惑,眼神无意间扫过白舟年握着叉子的手时,更笃定了心里的猜测。 不会是想把他一叉封喉了吧!再往那满院子的花地下一埋,神不知鬼不觉! 这下真的要和覃斯越说拜拜了! 还有老头和年婉婉,早上只给老头打了电话,给年婉婉没打,知道了肯定要念叨!有点后悔,都怪那只害我过敏的猫猫。 怎么办?虽然离开覃斯越是很难过,但也还没想过要把命给交代了 ...... “余年!” 白舟年的声音将他从胡乱猜测的幻想中拉了回来,余年面露惊恐地看着他翕动的嘴唇,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生怕他突然换上什么诡异的笑容,就像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一样。 虽然怕怕的,但他还是盯着白舟年,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知不知道你对什么东西过敏?”白舟年略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把话问出来,说完之后他又解释了一遍:“我的意思是过敏源是什么,你知道吗?” 还好还好!好像不是要害我。余年松了一口气。 不过到底对什么东西过敏,余年还真不清楚,他没去医院查过,因为以往没这么严重过,只是春夏的时候皮肤会略微有点痒,但也完全在可忽略的范围内。那么点不适,大大咧咧的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只当是季节变化引起的,谁叫他的皮肤天生就细嫩呢。 他摇摇头,一脸茫然无知。 听到他的话,白舟年却仿佛突然松了一口气,他重新坐下来,手里的叉子随意放在盘子上,但手机还紧紧地抓在手里。余年还在盯着他看,他总感觉白舟年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余年目瞪口呆地注视下,走过去将开着的窗户一一给关上了,然后又回到餐桌边,对愈发困惑的余年说道,“先吃饭吧。” 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但余年心底的疑惑却更深了。 “真没什么事吗?”余年没忍住朝他一直握着的手机看了一眼问。 以余年的位置根本看不到他手机上的内容,但白舟年竟然下意识地把手往怀里缩了一下。 “没事,快吃吧。”白舟年笑着说。 他的眼里始终漾着笑意,表情一丁点细微的变化都没有了,仿佛刚才突然站起来只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刺激了一下,比如鬼上身之类的。 莫名其妙! 余年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好奇心,真就依言继续吃面。 他吃饭的时候一向斯文,面条一根一根卷在叉子上,吃得相当专注,因此也就错过了白舟年盯着他时若有所思的所有表情。 午饭过后,余年身上的红痒没有缓解,反倒好像比早上那会更严重了些,喷嚏一直打个不停。他的皮肤本就白皙嫩滑,红疹在身上看起来格外明显,被挠过的地方无一例外爬满了一道道凸起的粗犷纹路,看着很是瘆人,整个人也被这东西折磨成了一个小可怜。 白舟年给他用沾过冰水的干净毛巾细细擦了一遍胳膊,又把医生给的药膏细心涂抹了一遍,但基本没啥用,余年还是痒的难受,总忍不住想挠一挠。而且后背肚子到处都痒,那些藏在衣服里隐秘的地方只能干挨着,不能当着白舟年的面抓。 看他实在难受,白舟年说要带他去个地方。 余年有些犹豫,因为现在外面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他都能想象来一出去就被汗水包裹着的那种感觉,想想都觉得难受。但这里是白舟年的地盘,他要赶人的话,他还真就只有乖乖离开的份。 白舟年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便也没立刻坚持要走。他倚在二楼的木窗边,隔着玻璃窗看着满院子开得正盛的鲜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年给这安静的气氛弄得有些昏昏欲睡,他强撑着眼皮看了一眼立在窗前的白舟年,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午饭后的倦意,靠着沙发上的软垫睡了过去。 浅浅的睡眠中,余年做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有覃斯越,也有白舟年,那些远去的画面像梦又像现实,一时分辨不清。 后来,有什么东西贴在他的脸上,轻轻的,柔柔的,像鸟儿的羽毛一般划过他的脸颊,最后停在他的唇上不动了。 余年动了动眼睑,突然睁开眼睛。 墙边的空调扇发着规律的细小的嗡鸣声,地毯上落下的细碎阳光随着窗外的浓密枝丫一起晃动,房子里的一切跟他闭上眼睛前一模一样,除了白舟年。 白舟年已经不在窗边了,而是弓身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面上闪过一丝不太明显的紧张,拿起蒲扇的动作略微有些僵硬刻意,就好像他在他短暂浅眠的间隙里做了什么亏心的事。 第30章 “吵醒你了吗?”他站直身子,笑着问,掩饰地摇了摇手里的蒲扇。 刚睡醒的迷蒙已经彻底没了,余年动了动略有些酸的脖子摇摇头,从白舟年的脸上收回了视线。 白舟年却一直盯着他看。余年向来如婴儿般白嫩的脸蛋上此刻也沾染了指尖大小的一块红点,像是被人刻意蹂躏过一般,整个人看起来柔弱可欺。 “余年!”白舟年突然叫他的名字。 余年懒散地抬起眼皮,和白舟年视线相撞的那一瞬间,一种很强烈的不安在他心头肆意流窜,心也被这股烦乱搅扰得砰咚跳个不停。但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他躲闪地移开视线,又忍不住朝白舟年看过去。 白舟年眼底刚孕育的一股冲动情绪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他刚刚看到的只是一个假象。 “怎么了?”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余年大声问道。 白舟年冲他弯起嘴角笑了一下,很轻地摇摇头。 他明明笑得很轻松,但余年却从他眼底明显看到了一抹淡淡的落寞之意,只是他还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虽然傲娇,但年年骨子里还是个胆小又爱胡思乱想的宝宝 重要线索提示:年年到底对什么东西过敏,猜到了吗!!! 第21章 白舟年说要带他去个地方,余年原以为他说的会是医院,毕竟身上的过敏症状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谁知他说的竟是早上提过的朋友正在出租但还未找到租客的那套房子。 余年是打算租房先应付些日子,等覃斯越的公司正式上市之后,再向爸爸妈妈说明他们已经分手的事。但租房还要白舟年帮忙这事怎么想怎么别扭,他们可是情敌,白舟年为什么要对自己的情敌照顾得这么周到,余年实在想不明白。 见他面露犹疑,白舟年略一思忖开口道:“其实我已经知道你和斯越的事了。” 这还是白舟年第一次主动在他面前提起覃斯越,虽然去掉姓单叫名字,这么亲昵的称呼让余年心里很是吃味,但他此刻更关心的是白舟年接下来的话,大概是要和他摊牌了。 余年的表情太过直白,心思实在好猜,白舟年知道他想听什么,但并没有如他所愿,继续说道:“你拎着箱子就是打算离开他吧,只是碍着他的公司正在筹备上市,所以不敢回家,因为你担心一回去肯定瞒不过你爸,你还担心叔叔会动用势力从中作梗影响覃斯越辛辛苦苦创立起来的事业,对吗余年?” 余年没想到白舟年竟然知晓得这么清楚,连他的心思也完全猜到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盯着他看,想看看他说这么多到底要干什么。 “可是值得吗余年?”白舟年情绪略有些激动地问。 余年垂下眼眸,沉默了几秒方才说道:“感情是感情,事业是事业,我们的感情跟他的事业没有关系。” 白舟年眉头皱了一下,面色微微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就敛起情绪说道:“可他似乎还在纠结我当年出国的事呢。” 余年猛然抬头,白舟年正眼含歉意地看着他。 饶是余年再不愿意承认,也完全听懂了白舟年话里的意思。覃斯越对他仓促决定出国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所以在他们当年的那段感情里,执着更多的其实是覃斯越。 可是白舟年呢,他又是怎么想的呢?余年定神看着白舟年,迫切地想听到他的心里话,比如他是否还喜欢覃斯越。 白舟年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思,顿了顿又说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余年眉间一动,怔愣地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我有喜欢的人,但不是斯越,我已经拒绝他了。”白舟年冲他笑了一下说道。 这下子余年变得有些糊涂了。如果白舟年不喜欢覃斯越,那覃斯越这些日子是在做什么,爱而不得,苦苦纠缠白舟年不果后又回头来在他身上找慰藉吗!把在白月光身上碰的钉子气急败坏地撒在他身上! 可怜他还天真地以为他是单纯对自己还存有一丝不舍呢。 想起前两次不怎么愉快的亲密,余年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恶寒从心底油然而起,胃里猛然泛上一阵恶心,他忙从沙发里站起来,快步走到垃圾桶旁蹲下,干呕起来。 覃斯越怎么可以,他怎么能这么对他。 余年捂着嘴,怅然若失地蹲在垃圾桶边上,但什么东西都未能吐出来,心头那种刀割般的疼痛压得实在他喘不过气来。 看到余年这么失魂落魄的一面,白舟年心间微微有些不忍,眼中闪过一缕哀愁,他略蹙眉顿了顿,再开口时眉宇间又换上了坚定冷漠的神色,语气里却带着真诚的歉意说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回国会影响到你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我也没想到斯越他会......这么执着。” 白舟年说完定定地盯着余年的反应。但余年只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并没有对他这句言辞诚恳的道歉有任何的表示。 他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因此并没有再着急开口添一把火,只是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递到余年面前,静静地等着他的情绪过去。 虽然从余年面上的哀色能看出时间可能不会很短。但没有关系,他都能等,毕竟八年的时间都等了,这一点时间根本不算什么。 第31章 地毯上落下的细碎阳光一点一点消失在窗棂之外,盛夏的黄昏姗姗而来。虽然屋外还是白昼之色,但屋内已隐隐有些昏暗。 余年保持一个姿势蹲的太久,站起来时腿一酸,整个人怅怅然跌坐在地板上,屁股被摔疼了。他拒绝了白舟年适时伸过来的手,索性就那么坐在地板上,眼底的悲伤已然淡去,再抬头时眉间已染上一抹决绝之意。 “白舟年,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就是为了炫耀吗?炫耀覃斯越对你有多么念念不忘,顺便可怜我死缠烂打那么多年,到头来还是抵不过你在覃斯越心里的位置是不是?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就是为了羞辱我,看我这么狼狈你开心了?”余年冷冷地问道。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白舟年显然没有料到事情的发展会脱离他的预期,慌得从沙发里站起来,急急地解释道。 余年却是什么都不想听了,他颓丧地从地板上站起身,眼神在屋里流转一圈,看到立在墙角的行李箱,径直走了过去。 “余年!”白舟年已经看出了他想做什么,先他一步走到墙角,右手按住箱子,对已经走到他面前的余年说道:“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我不喜欢覃斯越,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只是......” 余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底已经隐隐有些不耐烦之意,白舟年用很短的时间思考了一下,眼下并不是向余年说明心意的最佳时机,于是转而说道:“我只是不想你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为了覃斯越,你都已经变得不像你自己了,以前的你明明活得那么肆意,现在却总是小心翼翼的,我真的......很心疼。” 白舟年的话让余年重新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他倒不是很在乎为了喜欢的人改变自己,反之,改变本身就是爱的一种方式,他真正在乎的是自己用了八年时间却依旧未能走进覃斯越的心里,这也是他最难过的地方。 余年在心里苦笑了一声,暗自感叹人的贪心真的很难满足。 曾几何时,他要的只是覃斯越这个人,从来不在乎他的心里是否还装着别人;可是在一起之后,他开始变得不满足,覃斯越的人和心他都想要,能有今天倒像是他咎由自取了。 白舟年见他深思,还以为余年听进去了他的话,紧张的神色微微一松又继续说道:“我是真心想帮你的,你不想回家,也不想用他们的钱,可以先到那边住一段时间,等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再决定往后。” 余年始终垂丧着头,游离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白舟年抓着他行李箱的手上,手背上青筋凸起,骨节泛白,显然用了很大的力气,似乎他是真的想要帮他。 可是为什么呢? 在余年的记忆里,他和白舟年的相处并没有多少愉快的部分,如果按他所说并没有喜欢过覃斯越的话,那当年他对白舟年的所有刁难都变成了故意欺负。 会有人这么帮助一个曾经欺负自己的人吗? 白舟年的殷勤让余年心存疑虑,想要拒绝的话在嗓子眼转了个弯又咽了回去,他盯着白舟年的眼睛,见他眉心拧着两道小川,眼底似乎还带着一丝紧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但余年隐隐有种感觉,应该和自己有关,他想了想又说道:“那行吧,不过......” 他故意顿了一下,白舟年的眉心拧得更深了,眼底的紧张换成了一丝不明显的喜悦,于是便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想,于是说道:“不过我暂时没有那么多现钱租房,可能房租......” “没关系,房租没关系,你先住着。”白舟年立马接过他的话茬说道。 他脸上很快就被轻松的笑容溢满了,很像是突然卸下了一口气,转换之快让余年更疑惑了。好像有什么事被他错过了,或者忽略掉了,但那是什么,他还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春节期间,没有存稿了,只好分上下更,有点短了,么么 第22章 第三次出走,余年住进了白舟年希望他住进去的那套房子。虽然还不清楚白舟年为什么要这么帮他,但他总归没有恶意。 这套房子面积不是很大,但屋内格局布置以及装修风格一应深得余年的喜欢,要不是他多少了解白舟年一点,都要忍不住怀疑这是白舟年专门为他准备的。舒服的居住环境多少抚慰了余年这段时间因失恋和病症带来的烦躁。 因为身上的过敏症状没有完全缓解,余年闭门不出,过了一周与世隔离的宅居生活。 宅居期间,余年坚决拒绝了李尔要登门拜访的请求,也无视了穆晓晓天天催他回去上班的抗议。唯一没有拒绝的就是白舟年了,当然也是因为根本就没法拒绝,因为这房子都是白舟年找的,余年要是拒绝他登门多少有点忘恩负义的意思了。 好在白舟年每次来也不会多待,就是送个饭,时间长一点的也就是做一顿饭的功夫,而且每次都只做余年的份,自己不会留下来吃饭;偶尔他来不了的时候会按时点外卖送可能上门。 每日雷打不动,这让余年忍不住怀疑白舟年可能是担心他想不开把自己给活活饿死。 深居不出的这几天,余年再没有收到过任何一条来自覃斯越的消息,也没再见过他人。尽管是他把覃斯越给删除加拉黑了,但余年确实没想到覃斯越会这么干脆地就默认了他们已经结束的事实。 第32章 这让余年越来越觉得白舟年说得那些事都是真的,也让他越来越怀疑覃斯越这三年来都只把他当作白舟年的替身,往日的恩爱谎言一一撕破后,露出的尽是残忍的真相,余年有过愤怒,有过伤心,但等那最初的情绪全都过去之后,剩下的就只是思念了。 肆意入骨,没有尽头的思念!余年承认,即使覃斯越对他从来没有过喜欢,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他。 脸上的细小红疹褪得不明显之后,余年终于决定去见覃斯越一面。 五年的追逐,三年的相守,八年间至此依旧汹涌的爱意总要有个最后的交代。哪怕覃斯越对他一直是假的,他也想听覃斯越亲口说一声再见。 其实更想的是能见他一面,而除了说分手这件事,余年再想不到任何一个还能见覃斯越一面的理由。 打定主意后,宅居几天以来,余年第一次认真洗漱,好好拾掇了自己一番。镜子里的那张脸虽然有些许颓丧之气,但总体还是好看的,这让余年没有变得更沮丧。 盛装打扮,却是为了和覃斯越正式说分手。余年对着镜子,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 才收拾妥当准备出门,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余年瞄了一眼手机,正是午饭时间,这几天白舟年不在梧州,每天按时点外卖送上门,他猜想这次应该也不例外,于是便冲着门外的人喊先挂门把手上。但外面的人可能没有听到,隔了差不多十几秒后,敲门声又重新响起来,余年只得自己去开门。 看到门外的白舟年后,余年微微一愣,很快又感觉一阵头大,因为他已经说过了不用白舟年每天送吃的,但他就是不听。余年又不好把话说得太强硬,只好不太情愿地错开身让他进来。 白舟年却站在门口没有动,将他全身打量了一遍才不太确定地问道:“你......这是要出门?” 余年“嗯”了一声,径直转身回屋,白舟年才迟疑地跟了进来。 “你去哪里?”白舟年语气尽量温和地问,他心中隐隐有种猜测,余年应该是要去见覃斯越。 “去绿佳。”余年觉得没有瞒他的必要,随口答道。 绿佳就是覃斯越的公司所在的写字楼,余年去那里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白舟年的脸色沉了沉,心中已经有了不悦,但他面上没有显露半分韫恼,也没说什么,只是很随意地“哦”了一声,便把手中的餐盒放在饭桌上说道:“先吃了午饭再出去吧。” 余年不是很想吃东西,因为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找覃斯越,如果不马上付诸行动的话,或许一餐饭的功夫,那些勇气就全丢了,他想现在就去。 “放到冰箱,我晚上再吃吧。”他对白舟年说。 “那就不新鲜了,吃完再去,吃个饭的时间耽误不了什么的。”白舟年说着已经打开餐盒,房间里顿时饭香四溢。 见余年站着不动,他又说:“哎呀就吃个饭的时间,赶紧过来。” 余年才放下钥匙,不大情愿地回到餐桌前。他没胃口吃东西,满心满脑都是想见覃斯越的念头,心里希望白舟年跟前几次一样,饭留下就走人,这样等他走了,他就可以马上出门了。 果然,余年坐下没两分钟,白舟年就起身说工作室还有事情要处理,要先走。 余年立马点头答应下来,连敷衍的客套话都没有说,就担心白舟年会当真不走了,心里一个劲地念叨让他快点走。 白舟年叮嘱他好好吃完饭再出门后就真的离开了。 等他一走,余年就站起身,钥匙重新抓在手里,在客厅边看时间边来回踱步。约摸五分钟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等电梯的时候,整个人像做了什么亏心的事一样,一颗心噗通闹腾个不停,紧张得仿佛直要跳出嗓子眼了。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出电梯,一路飞奔出小区单元,一直到小区门外才停下来。 因为跑得实在着急,余年根本没有注意到单元楼外的树荫下停着一辆车牌熟悉的轿车。车里的人看着他跑出单元楼,一直到背影消失在小区门外,他眸色深沉地盯着大门外看了好一会,才将目光重新收回到手里打开的手机上。 手机屏幕里的一方画面此刻因为没有人而显得空空荡荡,安安静静,只有餐桌上打开的饭盒依稀还冒着热气。 盯着手机看了半响,白舟年关了视频画面,又打开通讯录翻出一个手机号码,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见一面吧! 发完消息后,白舟年也没有要等对面的人回复的意思,一副笃定对方一定会同意的架势,他随手将手机扔进副驾驶座位里,随后驱车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凌晨一点四十七分,又是熬夜码字的一天,因为今天家里有客人,不好独自窝在房间不理。 太困了,碎觉,剩下的一部分内容我会白天或者傍晚或者晚上补齐。。。。 第23章 站在绿佳楼下的时候,余年出门时的那股冲动劲已经过去了,鼓起的一腔勇气也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拉黑覃斯越再也不要联系的是他,现在念念不忘找回来的也是他,不知道覃斯越看见他这幅样子会不会嘲笑他很没有出息。 沿着写字楼外的绿化带踱了不知道几个来回后,余年终于重新鼓起勇气。覃斯越想笑话就笑话吧,反正爱上他从始至终就像一场笑话,他也没什么可丢脸的了。 第33章 打定主意后,余年便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脸上的神情坚毅,颇有种豁出去了的架势。但还没走出去几步,绿佳的地下停车场突然急急地驶出一辆眼熟的车,看驾驶座的人不是覃斯越又是哪个。 余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重新躲进绿化带,心里怨恨但又忍不住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在不远处,他却不敢上前去,眼巴巴地看着车里的人,希望他能看见自己又怕他看见自己,心里矛盾得不行。 覃斯越似乎是着急出去,车子驶出车库后,猛打着方向盘强势插入过往的车流中,为此差点剐蹭到后面驶过来的一辆车,一时间刹车和咒骂声同时响起。 后车的车窗里探出一个满脸横肉的脑袋,余年忍不住为覃斯越暗暗捏了一把汗,但覃斯越竟然对刚刚的危险浑然不觉,车子汇入车流后径直开走了。 覃斯越并没有看见他,余年原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但没想到铺天盖席卷到胸口的竟然是失落。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好似心被狠狠攫起,疼得喘不过气来。 熟悉的车牌即将从视线里消失时,余年终于开始着急了。他三两步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嘱咐司机不远不近地跟上覃斯越的车,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事能让一向淡定如斯的覃斯越着急成这个样子,竟连最基本的行车礼让规则都忘了。 覃斯越大概是真的很急,好几次出租车跟得太紧,余年都担心可能被他发现了,但事实上覃斯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车子一路疾驰了四十多分钟后,速度终于慢慢降了下来。 余年第一次被好奇心驱使着跟踪覃斯越,因为太过紧张,他根本就没注意到车开到了哪里,直到停下来后,才后知后觉马路对面那栋五层高的小楼就是自己工作过一天的地方,也就是白舟年的工作室。 余年扒在车窗上的手慢慢松开,怔怔地坐回副驾驶里,呆滞的目光始终盯着覃斯越的方向。 覃斯越是来见白舟年的!他们已经这么见过多少次了?如果他现在问覃斯越在哪,覃斯越会不会又像第一次那样撒谎? 这些疑问交织在脑海里时,余年几乎是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就要给覃斯越打电话,但颤抖着手指拨号时才记起来自己已经拉黑了覃斯越的电话号码,他只好把手机攥回手心里。 “先生,车都停了,咱还用跟吗?”出租车司机突然问。余年的大脑空白了好一阵子,才无力地说了句“走吧。” 司机依言又往前开了一小段路开始掉头,余年的视线跟着转了个圈重新黏在覃斯越的车上。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总是有些不甘心的。 覃斯越在车里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间,白舟年终于慢慢悠悠地晃出大楼,踩着台阶朝着他走来。尽管两人之间隔着好一段距离,但覃斯越知道白舟年一直在盯着他,那气定神闲的态度以及一副胜利者的架势看得他心里很是窝火。 白舟年先是走到驾驶座那一边,隔着车窗冲他招了招手,见他没有下车的意思才又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找我什么事?”没等白舟年完全坐定,覃斯越便直截了当地问他。 白舟年愣了一下,很快又很轻松地笑了一声,语气坦然随意地说道,“没什么事,找我的发小叙叙旧不行吗?” 覃斯越的眉头因为他故意咬重的“发小”两个字闪了闪,他将视线从白舟年身上挪开,垂着眼眸没有再说话,车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脸上那些细微的表情变化全被白舟年捕捉了去。白舟年在心里哼笑了一声,才又慢条斯理地问:“你是不是想说没什么旧事可跟我叙的?” 覃斯越依旧没说话,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暗自收紧,眼眸始终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白舟年知道他在听,于是继续说道:“可是我有啊,我有很多话想要问问你。” 白舟年眼底虚浮的笑意淡去,面色逐渐转冷,声音也跟着低了好几个度,他半是质问半是感慨地说:“凭什么和余年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你?你到底凭什么呀覃斯越,你只不过是一个精神病的儿子,无论你装得多么正常,都改变不了你骨子里带着精神病的基因,你猜余承远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往后余生都要跟一个随时可能会发狂的精神病在一起,还会由着余年喜欢你吗?” 覃斯越始终没有说话,紧握着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指间隐约传出几声脆响。 白舟年的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他知道覃斯越已经生气了,但这远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他的视线朝着不远处一个闪动的黑影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低声问道:“对你来说要控制情绪很难吧?” 覃斯越终于抬起头来,眼角因为强忍着怒意已然有些微微发红,一双深褐色的瞳子盯着眼前的人,好半天才沉着嗓音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舟年耸耸肩,手心摊开,表情很是无辜地说:“不做什么呀!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不要过了几天舒心日子就忘了自己原本是个什么德行。” 他说着微微俯身靠近了覃斯越一点,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道:“就算你如今事业有成,也还是个精神病的儿子,你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癫发狂,你会伤害所有试图靠近你的人,包括余年,就像你妈妈当初对你做得那些事一样,你还记得她当初是怎么对你的,对吧?” 第34章 脑海里依稀闪过一些很不美好的画面,紧接着原本已经封锁在记忆深处的往事顷刻间呼啸而来,拉扯碰撞着像是要把他的脑袋给撑破。覃斯越面色痛苦地扶住太阳穴,额间已覆上一层细密的冷汗。 “你妈妈怎么对你的,你以后就会怎么对余年!你会伤害他的,你知道吗覃斯越?”白舟年贴在他耳边轻声说。 “不会!你胡说!我不会!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余年。”覃斯越突然攥住白舟年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拉得身子一斜,猩红的瞳孔里像是簇着一团火,他咬牙切齿又一字一句地说:“我和她不一样,我不会伤害我爱的人,不会伤害余年,永远不会!” 他嘴里重复着“不会伤害余年”六个字,抓在白舟年领间的手不断收紧力道。 白舟年脸上的表情依旧随意,显然并没有被覃斯越突然激动的情绪吓到,他轻笑了一声才说道:“是吗?” 覃斯越的眉心蹙成两道川,所有的情绪此刻都迸发在脸上,语气很是坚定地说:“是!” 白舟年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脸上不达心底的笑意慢慢消失了,转而变得狠戾,表情愤恨地说:“你就是一个小偷,偷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覃斯越面色一僵,表情突然颓然下去。 “偷来的东西终究是要还回去的,无论多么爱不释手,那都不属于你,爱情也是。”白舟年将他的两只手狠狠拨开,整理着自己被弄乱的衣服。 覃斯越还想说些什么,但侧脸的光线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神情略有些呆滞地扭头看了一眼挡风玻璃,脸上顿时失了血色,变得一片煞白。 白舟年一副早就知道那人会来的表情,他懒懒地抬起眼皮扫了一眼玻璃外,嘴角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继续发,啦啦啦啦! 第24章 躲在不远处的余年目睹了车里两人相处的所有画面,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谈话似乎并不怎么愉快。此刻再联想到白舟年几日前才说过的话,余年突然就相信了。 在感情方面,他自认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爽利的人,这样的画面自是刺得心一阵接一阵的疼。可是这世上最不能勉强的东西也是感情,一厢情愿的爱情感动的终究只有自己,于他如此,于覃斯越似乎亦是如此。 覃斯越等了白舟年将近半小时,余年顶着烈日也等了同样的时间。如果说他在出门来见覃斯越的时候,心里还存着一点不切实际的期许,此刻那最后的一点点期许也没有了,因为这样的覃斯越很容易就让余年想到了以前追着覃斯越的自己。 他们一直都是一样的人,承受着一样爱而不得的苦楚,小心翼翼地喜欢着不一样的人。余年从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清醒又豁然过,之前说分开可能都带着赌气和试探,但现在他的心底是笃定再无疑虑的。 隔着车窗,覃斯越的震惊从骤然睁大的双眸里准确无误地传递给余年。 视线相撞的那一刻,余年意外地不想歇斯底里地质问,心里汹涌过得情绪已然平静下去,眼底也变得无波无澜。他冲着覃斯越扯出一抹有些许勉强的笑,随后便定定地看着他,再无任何举措。 覃斯越不知道余年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他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煞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表情木然,只一双充血的瞳子还钉在余年身上,一眨不眨,生怕一闭眼那人就轻飘飘地从眼前消失了。 车门“咔哒”一声打开的声音让覃斯越终于找回了点思绪,他扭头看了一眼正要下车的白舟年,心底似乎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白舟年笑得一脸柔和,但那翘起的嘴角却看得覃斯越心底一阵悚然。他忙拉开车门,踉跄着步子朝余年走去。 余年瘦了些,一向圆嘟嘟的腮下凹进去了一点,脸蛋被太阳晒得有些泛红,也不知道在这烈日下站了多久,脖子里斑斑的红疹没有完全褪尽,沾了汗水肯定要更难受了......短短几步路,覃斯越将眼前昼思夜想的人全部打量了个遍。 走到余年面前后,他像往常一样伸出手,试探地叫了一声“年年。” 余年被他这一声叫得心里发软,喉咙一酸,落在他手上的视线突然就变得模糊了。他强忍着要掉出来的眼泪,嘴唇抿成一条有弧度的线,尽可能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年年!”覃斯越又叫了他一声,身体却不敢继续再向前了。余年强装淡定的笑容让他心底蓦然变得慌乱,这一声“年年”叫得尾音都带上了颤。 余年暗暗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徒然松落下去,再抬头时,脸上的笑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覃斯越盯着他张开的双唇,心里的紧张和慌乱变得更甚,就好像余年马上要说出的会是什么让他心扉痛彻的话。 “覃斯越。”余年也唤了他一声,随后仰着脸眨巴了几下眼睛,缓了一会才看着覃斯越说:“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覃斯越不太确定地看着他,他想说他都知道,但余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那么笨,肯定不知道。”余年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追了你五年,喜欢了你八年,做过很多幼稚的事,你肯定烦透我了吧?” “不过没关系,以后......不会了。”余年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最后三个字弱切切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覃斯越,又像是单单说给自己听得。 第35章 简单的几个字组合在一起从余年的嘴里跳出来,覃斯越却突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了,他怔怔地看着余年,只觉得余年脸上掩不去的悲伤也跟着蔓延进了他的心底,很疼,呼吸变得不畅,半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余年微微垂眸,嘟着嘴呼出一口长气,忍下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又笑了一声说道:“我没有追到喜欢的人,但你......” 眼神轻飘飘地掠了白舟年一眼,余年的视线又重新回到覃斯越脸上,嘴唇抖了抖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一定要得偿所愿!” “余年......”覃斯越急促地上前一步想捉住余年的手腕,但被他向后一缩躲开了,抓空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变得很不可置信。 “不用太担心我啦,没有你,还会有别人喜欢我,你知道的,我一向都很受欢迎的嘛,我可是余庭初的弟弟。”余年向后退了一步,躲开覃斯越伸过来的手。 想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余年觉得该走了。他转身慢慢离开,眼泪从紧闭的双眸里开始滑落。 没有瓢泼大雨渲染环境,烈日炙烤下的城市依旧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余年独自拖着影子离开了他的爱情。 “余年,我......”覃斯越的嗓音颤抖而沙哑,他刚一开口便被一直站在旁边目睹全过程的白舟年打断了。 “你身上的过敏还没好彻底,我送你回去。”白舟年紧走几步挡在他们之间。 余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背着身摆了摆手,便朝着路边走去,步子越迈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覃斯越怅然地跟着他小跑了几步,很快被一旁的白舟年拦住了。 “让开!”覃斯越的眼神冰冷得有些瘆人,声音也是低沉得可怕。 但白舟年挡在他面前一步未挪,虽然他在身高上比之覃斯越低了一些,但气势却并没有被他压倒几分。他歪头盯着覃斯越,脸上挑衅的得意表情显而易见,丝毫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 “这只是第一步。”白舟年说,“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我会一点一点都夺回来。” “你以为你说什么余年都会信吗?”覃斯越说。 “你大可以试试看呀!”白舟年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毕竟藏着那么多秘密的人是你,你猜余年知道了你那些秘密会是什么反应?” 覃斯越面色变得惨白一片,眼里的阴郁又深了几分,骇人的两道视线像是要把眼前的人活生生劈开一样,但又说不出来一句反驳的话。 白舟年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嘴唇微微挑起一点弧度,眼底却是恨意不减,“哦!我都忘了,你可是最会装了。” “白舟年!” “呵!叫着这个名字的时候你不会觉得心虚吗?”白舟年问。 覃斯越愣了一下,眼眸微微垂下。 “再提醒你一遍,如果不想让余年知道你那些破事的话,我劝你别再纠缠他。”白舟年留下这句话,径直朝着工作室方向去了。 覃斯越站在原地,目光久久地凝视着余年离开的方向,心底猝然空去一角。他的眼神茫然无措,像是被遗弃了的小狗,空留在原地等着主人回头。 第25章 坦诚分手、大方祝福、转身离开...... 余年自以为刚刚的每一个步骤都潇洒得挑不出来什么毛病,但坐进出租车后座里时心却疼得像要碎掉了,眼泪稀里哗啦滚落满面。 抽抽噎噎的哭声吓得司机都不敢问他要去哪里,一个劲地先给他递纸巾擦眼泪。 余庭初的电话打进来时,余年膝上已然铺了一堆散乱的废纸巾,有几张没来得及收的还掉落在脚边。哭成这个熊样,哥哥的电话他自是不敢接的,泪眼朦胧里果断按下了拒绝接听。 但对面的那位却不是个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手机屏幕刚暗下去,还未完全黑掉又重新亮起来,铃声吵闹的好像他不接就能响到天荒地老似的。 “哎哟,小伙子你就接吧,你这样我可真不敢再拉你了。”司机已经沿着主街开了好一段距离了,仍是不知道后面哭个没完的人要去哪里,颇有些无奈地劝道。 余年不紧不慢地用纸巾狠狠擤了几下鼻涕,轻轻揉着擦红了的鼻头,等吸鼻子的声音堪堪停下的时候,第三遍铃声又响了起来,他才点了接听。 他没把手机贴到耳边,而是用三个指头捏着,还闪着泪花的墨眸怔怔地盯着屏幕里变幻的通话时长。饶是如此,余庭初的声音还是清晰无误地传进耳里。 “老大不小的人了,能不能做事的时候也考虑着点别人,总这么无理取闹谁能受得了你,闹够了就早些回家去,别一点屁大的事就动不动拿离家出走吓唬人,覃斯越乐意惯着你是他的事,我可看不惯你这臭毛病,你再这样欺负人,我可真告诉妈了,治不了你了还!” 余庭初是个实打实的工作狂,还是个急性子,最是看不惯有人在工作时心不在焉,覃斯越这几日的魂不守舍早让他很不爽了,想来也就这个不省心的弟弟才能让他变成这幅鬼样,因此电话刚一接通,他便霹雳啦啦先凶了余年一通。 他的嗓门实在太大,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响亮,几句话自然也一字不落地落进了司机的耳里。许是没料到来人并不是来哄人的,司机愣了个神,车身跟着明显一晃。余年用胳膊肘撑住前排靠背才避免一脑门撞上去。 第36章 电话还没挂断,司机似乎不好意思说话,只在后视镜里快速给了他一个抱歉的眼神,顺带一个被迫听了墙角的不自在的笑容。 余年本就难过得紧,给哥哥这连珠炮似的质问吓得没忍住打了个哭嗝,他忙用空着的那只手捂住嘴,但终究还是有点迟了。 电话里情绪略有些激动的人忽然就没了声音,余年屏住呼吸,气都不敢喘了,就怕被听出端倪。 “哭了?”隔了好几秒,余庭初才问,语气比之刚才温柔了许多。 在脆弱的时候是绝不敢听到任何关心的话的,因为只会让人更想哭。余庭初话音刚落,余年喉咙便很没出息地再次哽住,努力忍下去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没有。”他使劲抿了抿唇,将堵在喉咙的那口气小心咽下,齿间才快速挤出两个音调听起来还算正常的字。 “出什么事了?”余庭初何其了解自己的弟弟,即使现在看不到余年,这话也是骗不过他的。 余年咬着嘴唇还是抵挡不住汹涌的悲伤,委屈和难过一起涌上心头,他索性不再装着了,大着嗓门回吼了一句:“你凶我,我要告诉爸爸!” 手机一个没拿稳磕在膝上,他也没再捡起来,低着头闭着眼睛对着屏幕又哭又喊反控诉起来哥哥来。 “......”电话里的余庭初愣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又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好哥哥,“哥哥也不是要凶你,就是小小地提醒你一下,你都是大孩子了,不要太任性,覃斯越最近忙着公司上市有多忙你是知道的吧?就别再给他找麻烦了呗。” 覃斯越三个字俨然已经组成了余年的敏感词汇,只是在耳边轻飘飘地掠过去就能狠狠揪起一阵心痛的那种程度。余庭初才说完,余年就哭得更凶了,泪珠更是肆无忌惮地涌出眼眶,立时铺了满面。 “好好好,不任性,一点都不任性,让他焦头烂额去,别哭了,哭多了会变丑哦。”从小到大,只要弟弟一哭,余庭初便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本来还有一堆教训的话要说,这会已然全被忘在了脑后,只顾着哄人了。 哥哥带着打趣的话并没有抹掉余年心头闷钝的疼,又担心哭得太过了会惹哥哥怀疑,他的唇紧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克制的哭声也变成了呜咽。 从呱呱坠地的婴童长到二十四岁,他的人生还没有经历过什么大起大落的悲伤,所有他想要的东西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也实在没为得到什么伤透过脑筋,唯有覃斯越。 为了把他变成自己的,他耍过心机,没了锋芒,多了耐心,就连从小娇惯出的一身坏脾气也收起来了,可是所有的付出都抵不过一个不爱。单向奔赴的爱情终究走不了太远,只要一个人突然想停下了,另一个人的脚下就只有目的,没有路了。 再没有一条路能让他走到覃斯越面前了! 这个悲伤的念头在脑海里久久回旋,撕扯得原本就支离破碎的心变得愈发疼了。余年双手捂面,额头抵在膝上,泪水自指缝流出,滑落进棉质的布料里,金黄色的阳光扫在他微微抖动的肩头上。 司机很贴心地没再打断他释放情绪,车子一路平稳地在长路上漫无目的地驶过。 回到公寓的时候,泪水仿佛已经流干了,眼睛又干又涩。门在身后关上后,余年背靠在门上发了一会呆,才恍恍惚惚地进去盥洗室。 掬了一把水泼到脸上,眼睛刚舒服那么一下,脸颊上就传来丝丝痒痒的疼。余年抬头往镜子里看过去一眼,眼睛又红又肿,被太阳晒久了的脸蛋也红的有些异常,鼻梁上还沾着碎纸巾屑子,果真像哥哥说得变丑了。 不过此刻的余年没有心思考虑丑还是美的问题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镜子,视线却没有聚焦到任何一处,思绪也是飘渺萦纡得抓不住。 在水池边呆了半晌,余年又拖着沉重的脚步挪到客厅。茶几腿边摆着一个椭圆色的布垫,颜色是他最喜欢的粉蓝色,朝上的那一面角上缀着一簇小雏菊。 余年的视线落在白色的花瓣上看了一会,方把濒临散架的身体挪了过去坐下。渐渐西斜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一束,落在灰白色的地板上形成一片不规则的图案,不断晃着余年依旧干涩的眼角。 以往的生活也都是这么无所事事过去的,但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空落寂寥过。余年维持着一个姿势坐了很久,地板上的那片光型一点点后移直至彻底消失在窗外,屋内的光线随之跟着慢慢变暗,到最后完全黑了下来,他还是那么定定地坐着,像个矮矮的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门铃声在耳边响起时,余年没有动,更没有要去开门的意思。他听着铃声停了又响,几遍之后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鞋底摩挲着地板发出的很轻的响动。 脚步声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消失几秒后,又朝着墙边挪去,下一秒黑漆漆的屋里亮起了灯。光线刺眼,余年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等能适应的时候才又完全睁开。 “怎么不开灯呢?”白舟年的声音响在头顶。 余年没有说话,也没挪个眼神给他。白舟年自顾将手里的几个袋子搁在茶几上,然后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先吃点东西,你中午就没吃几口,饿坏了吧?”白舟年将手轻轻贴在余年膝上,见他没有躲开,才加重了一点力道抚了几下。 第37章 余年眼睑微闪,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到贴在他膝盖上的那只手背上,想挑开,但身体却没有动,只是看着,不知不觉间思绪又变得飘渺起来。 皮肤上动来动去的触感实在不能忽略,余年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视线被迫重新聚焦在自己的膝盖上,顺着一下又一下动着的拇指向上,直至和另一双视线完全对上。 许是没料到余年会突然抬头,白舟年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不过很快就被笑意盛满。 余年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心中蓦地闪过好些疑问,比如白舟年为什么要把不喜欢覃斯越这件事告诉他,说是为了不让他误会未免太牵强了些,就让他蒙在鼓里和覃斯越继续在一起岂不是更好。 好多个疑问千头万绪地绕在一起,想不明白也不知要从何问起。 “怎么了?”见他晃神,白舟年问。 余年撇开视线,嘴张了张,喉咙里噎了一声,才吐出几个嗓音沙哑的字:“不知道,不对劲。” 白舟年愣了一下问道:“哪里不对劲?” 他这么问,余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眼皮很轻地闪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不想说话了。如果白舟年只是没料到这一层倒还好说,如果他真的有什么别的目的的话,那问了肯定也是白问。 “这样子啊,那就什么都别想了,先吃饭吧。”白舟年笑着拍拍他的膝盖说。 之后他将带来的袋子依次打开,边往外掏东西边跟余年说着话,语调轻快,听着似乎心情非常不错的样子。 余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忙活,心里的疑惑却变得愈发重了些。 第26章 酒吧的喧嚣也无法赶走隐在心底的孤独,一杯杯暗红色的液体接连下肚之后,那些烦闷的心事像是被酒精突然点燃的火焰一般,越烧越旺,让试图靠酒精逃避现实的人反倒变得更加脆弱,也更加难过了。 眼前人影绰绰,音乐声大得要将房顶掀起,余年却仿若未闻未见,独自在角落里灌着酒。他待着的是酒吧最偏僻的位置,大半个身子都没在一片阴影里,鲜少有人能注意到,也不会有人来打搅。 面前新开的一瓶酒已经下去了大半截,几个空了的瓶子歪七扭八地倒在桌上,表示占着这个位置的人已经喝了不少。 余年的酒量其实并不是很好,但今天却像是怎么也喝不醉,酒一杯接一杯地没少灌,但心底却仍是明镜一般清楚,那张让他变得这么难过的脸总时不时要冒出来搅扰一阵他的心绪。 他惯是个喜欢热闹的,但此刻却怎么也融入不进眼前的喧闹中。余年想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可怜的失恋的人了,有家不敢回,有朋友不敢倾诉,只敢一个人躲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黯然神伤。 “哟,一个人?” 头顶上突然响起一个口齿不清的男声,面前本就昏暗的一点光线这下全被挡住了。余年不欲搭理来人,秃自倒满了自己的杯子,仰脖一气喝掉,紧接着又开始倒第二杯,连个眼神也没分给贸然前来打搅的人。 “小美人,一个人喝酒多没趣呀,哥哥教你个更有意思的喝法。” 那人受了冷脸,非但没走开,反挤在余年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一股烟酒混着汗液的难闻气味登时钻入鼻腔,惹得余年眉头狠狠一皱。 “滚!”余年眼皮都没掀起一下,不耐烦地吐出一个字,身体嫌恶地往墙那一侧挪了一大截,躲开腿上贴上来的人体温度。 可能是喝了太多酒的原因,用尽力气吼出来的话听着却并没有多大的震慑力,至少并没有将眼前这位没有眼力见的男人震慑住。 在这种场所混迹的人大都抱着玩弄发泄的态度,遇到一个落单的人自然会搭讪纠缠,何况坐近了看还是一张柔媚的无可挑剔的可人儿,更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了。 “有点野性子。”男人轻佻一声。 他显然把余年的拒绝当成了某种暗示,身体也跟着余年一起挪了过来。 余年半边身子已经贴在了墙上,再无处可躲了,一阵不耐的烦躁涌上心头,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强忍着怒气朝他吼一声“滚!” “往哪里滚呀,chuang@上吗?”男人嗤笑道。 男人并没有听话地就此滚开,而是开始动手动脚,那股无法忽略的恼人体温惹得余年很不舒服,心里的不爽已然到了尽头。 “叫你滚啊!”火气弥漫上头,余年俨然忘了自己孤身一人置身在一个陌生的酒吧里有多危险,一杯刚倒满的酒顺手就扬了出去,有几滴还洒在了自己腿上,皮肤上微微一凉,感觉到一点湿意。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都到这里了还他妈装什么装。”男人被酒泼了满面,脸上轻浮的笑意瞬间散去,他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扬手就要打人。 余年即使是喝醉了,胆子也是很小的,不甚清明的视线里瞟见男人举起的手,心里已是清楚这一巴掌怕是躲不过去了。 他缩着肩膀,害怕得眼睛不自觉闭了起来。 “你他妈又是谁呀,管老子闲事!知不知道我是谁,信不信老子摇人叫你......唉唉唉,疼疼疼,我错了哥,我不知道他是你的人。” 下一秒,男人的咒骂变成了唉声求饶,预料中的疼痛也并没有袭来,嘈杂的声音响在耳边,好像是他们身边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第38章 余年缓缓睁开眼睛,仰脸看见一个高大的模糊人影正在替自己解围。 也不知那人用了多大的力气,胳膊一扯一甩,刚刚还气焰嚣张的男人瞬间求饶地哀叫着倒在了桌子另一边。 “滚!”一声低呵像是从紧咬的牙根里挤出来的,带着骇人的冰冷温度。不光是那人,余年都听得心跳一滞。 “这就滚这就滚。”男人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挤开熙攘的人群逃也似地跑了。 那人出声的时候,余年已经听出来是谁了,虽然那张脸被包裹在黑暗里看不太清楚,但余年能感受到他的墨瞳正盯着自己。原本涣散的意识稍稍回笼了一些,后背蓦地梗了几秒。 余年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不甚清明的脑海里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覃斯越怎么会在这里。 放不下他?跟踪他? 着急搜寻答案的时候,另一个面孔在脑海中闪过,余年又颓然地自嘲,说什么放不下,只怕是又被白舟年给拒绝了吧。 覃斯越找到了余年也只是适时地替他解决了一些麻烦,怕惹余年不高兴,所以不敢多说话,就守在一边等着。隐匿在暗处的一双眼里满是心疼和不舍。 余年还以为覃斯越至少要跟他说点什么,他没再继续喝酒,而是垂首安静地坐着等了一会。 闹剧过去,酒吧里已经重新恢复了喧哗,但他们这一隅世界像是被隔离在喧闹之外,安静地有些异常。不过最终什么都没等到,余年在心底苦笑一声,黯然将空了一会的杯子重新添满。 “别喝了。” 手腕被一只手轻轻握住,落在耳里的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让人听着很想哭。余年抿了抿唇,心底柔软成泥,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伤人的尖刺。 “跟你有什么关系?” 握在腕上的手一抖后松开了,烫在皮肤上的那点温度很快褪去。余年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凉下去。 最后要的那瓶酒还没有见底,但余年这会已经不想喝了,他扶着桌子站起来,迈开的步子摇摇晃晃。覃斯越的手又伸过来,被他身子一侧躲开了。 覃斯越无奈,只好跟在他身后,两只手虚空举着,以防他要摔倒的时候可以及时扶住。 余年摇晃着路过吧台,径直向门口走去。紧跟在他身后的覃斯越却被服务生一把扯住袖子。 “还......没付钱。”对上覃斯越骇人的眼神,服务生的舌头不由得打了个结。 “我来结。”不等覃斯越说话,吧台的高椅上跳下一个人,正是他的助理凌诚。 覃斯越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不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略点点下巴,没有推脱,径直挤过人群,去寻余年了。 余年完全没有想起来喝酒还没付账这回事,一走出酒吧,他歪歪扭扭地冲到路边扶住一个东西就开始狂吐。 覃斯越出来的时候,他正吐得不知今时是何时。 覃斯越将随身携带的帕子递了过去,这一次余年没有拒绝,只迟疑了一下就接了。这几日他没怎么好好吃过饭,今天一次性灌了这么多酒,此刻胃里难受得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酒吧里原没觉得有喝醉的感觉,此刻被晚间的风吹着,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要不是有只手一直在他腰上撑着,余年感觉自己随时都要跌倒在路上。 在酒精的刺激下,人也变得任性脆弱起来,明知道不可以再依赖这个人了,但身体却贪恋着那副胸膛的温度。余年借着酒劲贴在覃斯越的怀里,小心翼翼地享受着已经不属于他的那份温柔。 见怀里的人不再抗拒他的亲近,覃斯越心里吊着的那点忐忑也慢慢抚平了。他喂余年喝了一口水,柔声嘱咐他先漱口。 余年乖巧照做,等吐掉之后,就着覃斯越的手又喝了一小口。 凌诚已经把车开了过来等在路边,覃斯越踌躇了好一会才小声试探地说:“我送你回去吧。” 余年用几近混沌的脑袋反应了好几秒,他想问覃斯越他应该回哪里去,但打心底里又不想破坏这难得温情的一刻,于是索性闭着眼睛不说话了,看覃覃斯越会怎么做决定。 覃斯越等了一会,见余年始终没有反应,他正想再问一遍的时候,看到余年紧闭双眼,入耳的鼻息均匀又规律,似乎已经靠着他睡着了。于是他便将话又咽了回去,自己在心底做了决定。 虽然脑袋懵沉,但余年并没有睡着,覃斯越抱着他去车上的时候,他还认真听着他心跳的节奏。心跳的频率有点快,节奏很乱,和他的也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有点野性子。”男人轻佻一声。 他显然把余年的拒绝当成了某种欲拒还迎的暗示,整个人也跟着他一起挪了过来。 余年一条腿已经贴在墙根上了,被他这么挤着已是退无可退,一阵不耐的烦躁涌上心头,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又吼了一声“滚!” “往哪里滚呀,床上吗?”男人嗤笑道。 他没有听话地滚开,一只手贴上余年的后腰,恼人的温度弄得余年浑身很不舒服。 (不知道哪句过不了,原文贴这里了) 第27章 覃斯越向助理报了一个目的地,又叮嘱他“开慢一点”,之后车里便再没有人说话了,只有空调轻微的嗡鸣声响在耳边。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余年并没有听清楚目的地是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并不是他们之前一起住的那栋小别墅,也不像是酒店的名字。余年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心里猫抓似地难受,但已经装着醉酒睡着了,此刻也只能强忍着自己的好奇心。 第39章 这不是他第一次喝了酒之后装睡了,以前和李尔他们喝酒到很晚的时候,余年也经常装着酒醉让覃斯越来接他,还会借着酒劲胡搅蛮缠一番。目的无非是向不看好他们感情的那些人炫耀覃斯越对他有多好,也为了试探覃斯越到底能包容他到什么程度。 但试探往往都得不到什么让人太满意的结果,覃斯越从来不会过问他和谁在一起喝酒,也从来没有因此吃过醋,更不会因为他晚归而生气,就连象征性的责怪都没有。 他只是在接到他的电话时,无论多晚都及时赶到一个个灯红酒绿的会所或者酒吧里,将喝得酒气熏天的他带回家。 试探没有得到理想中的效果,余年当然不会甘心。 他折腾过,在覃斯越又一次抱着他坐进车里时很不配合地动来动去,不安分地像个炸毛的大狸猫。折腾的结果也不是太好,脑袋磕在车顶上当时就肿起来一个大包。 从小到大,余年哪里受过这样的憋屈,当时又哭又闹地挑了一大堆毛病,不是嫌弃覃斯越的太车小躺着不舒服,就是嫌弃他挑选的车载香水味道太难闻,就连被路灯晃了眼睛都要怪罪到覃斯越身上。用后来穆晓晓的话来形容,简直比作天作地的小妖精还难伺候。 不过事情还是有些变化的,再来接他时,覃斯越就换了车。车后座宽敞了很多,车顶也比之前的高了,显得倚在车边的人也变得阔气了不少。 现在想起来,余年觉得那时候的自己也是真的好哄,覃斯越因为他一句无理取闹的话就真的换了一辆车,他觉得这些细节的行动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来得实际。 覃斯越既然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那就是把他这个人也放在了心里。因此余年在心底大度地原谅了覃斯越之前种种让他不满意的地方,还亲自挑选了一款车载香水作为新车的礼物给他换上了。 此刻鼻翼间萦绕的正是那股熟悉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的白桃味。余年也还是像以前每个醉酒的深夜里一样,枕着覃斯越的大腿,将脸埋在他的怀里,隔着衬衣布料感受着那副身体的滚烫温度。 温暖,踏实。 一切明明都是一模一样的,却又有什么东西已经完全不同了。 一想到两个人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一时情绪涌上心头,余年突然又想哭了。他的脑袋轻轻动了一下,趁势往覃斯越的怀里又拱了一拱,将脸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双手扯紧了他腰间的衬衣布料,艰难地忍下要掉出来的眼泪,只敢偷偷往心里咽。 覃斯越后背僵了一下,有好几秒都不敢动,一直到怀里的人停了所有的小动作,才试探着把拇指按上余年的太阳穴,轻轻地揉着。 他指尖的力度刚刚好,很舒服,一点点抚平了余年眉间的褶皱,也暂时拂去了压在他心头的阴霾,让他在难敌的醉意中渐渐失了意识。 车子在夜幕里平稳地行驶了大半个小时。余年也在这份久违的舒心里彻底睡了过去。 到达目的后,不等覃斯越叮嘱,凌诚找了位置把车停好后就自觉地下车等着,全程很贴心地没说一句话。 睡着的余年很乖,卸了防备,没有竖刺,也不会说出些让人伤心的话,就像一只贪眠的小猫一样静静地窝着,惹人怜爱。 覃斯越用静如沉水的眸子盯着他看,指间揉弄太阳穴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停住了,等再反应过来时,他已拂开怀里人的额发,将一个轻柔的吻贴了上去。 不敢乱动,只敢轻轻地贴着。 许是睡梦里感觉到了异物的靠近,被打搅了的余年不舒服地动了动眉头,覃斯越这才敛神迅速撤开。 余年只是在睡梦里皱了皱眉,之后将毛茸茸的脑袋又往覃斯越怀里蹭了蹭,双手揪着覃斯越的衣服又舒服地睡了过去。 覃斯越梗了几秒,见他睡意正浓似乎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才暗自好笑地叹了一口气。以余年的那点酒量,这一觉怕是要睡很久了。 在车里又安静地待了一会后,覃斯越拿过自己的西服外套裹在余年身上,将人打横抱起下了车。 感受到身上的轻微颠簸后,沉浸在醉梦里的人也只是将脑袋循着舒服的热源拱了拱,眼皮始终没有掀开。 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隔着布料烙在覃斯越的胸口处,让那双染了墨的眸子里渐渐涌上一股暗流,血液里很快翻腾起难言的滚烫。 他喉间一滑,抱在余年腰间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力道。爱的人就在怀里抱着却什么都不敢做,一想到余年那些决绝道别的话,覃斯越的心狠狠一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突然炸开了一样,堵得他一时喘不上气来。 余年是余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又是好朋友的弟弟,覃斯越原以为在这份感情里,只要他姿态放的足够低,足够包容耐心,他们就会有很长很长的未来。可是现在看来,余年显然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在这份感情里得到足够的安全感,否则又怎么会被白舟年只言片语轻易蒙骗了去。 覃斯越心底很清楚,他和余年会走到这一步都是他的错,是他让余年这么伤心难过,也是他辜负了好兄弟的信任。到底还是他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不是所有的事只要藏着掖着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些不堪的过去就像一个没有定时的炸弹一样始终埋藏在他们之间。 如今握着引爆器的人回来了,而那个人显然并没有对往事释怀。 第40章 白舟年的步步为营,打了个他措手不及。 【这次回来,我要把你从我这儿拿走的东西一一都拿回去!】 【我还要让余年看清楚你这张人模狗样的外壳下到底藏着一个怎样丑陋的灵魂!】 在会所重逢的那一夜,白舟年只对他说了这两句话,但覃斯越却为此再也没能安睡一个完整的觉。好多个午夜的梦里,他都被余年忽而变冷漠的那张脸惊醒,被梦境掀起的心跳久久不能平息。 余年不要他了! 覃斯越无数次从这样一个梦里悲伤得醒过来,噩梦带来的余波未息,现实的难题接踵而来。 过去的误会一日不解开,感情的危机便会一直存在。但偏偏那些往事是他最不愿意启齿的,因为覃斯越打心底里根本就不想让余年知晓他的过去,他只想余年看到他光鲜明媚的一面。 覃斯越承认他是自私的,为了爱情背弃了曾经的朋友,也背弃了过去的自己。可是面对喜欢的人,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真的大度得起来。 白舟年的自私也不比他少,他明明看得到余年所有的悲伤,却还是要坚持自己的目的,不愿意就此收手。 覃斯越在心底怨怼白舟年太过冷情,但转念又黯然一叹,他们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人,自私得不肯放手,把无辜的余年牵扯进他们往日的恩怨里。 夜很静,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黄的光扑在余年染着粉汗的一张小脸上。 覃斯越蹲在灯下,视线久久地凝结在余年身上。醒着的余年要闹脾气,也只有睡着了之后,他才敢这么贪婪又无止境地盯着他看。 屋里的光线突然就不够用了,覃斯越俯身又朝着床上的人靠近了一点,怕自己的呼吸吵醒他,又不敢离得太近,逡巡的目光也不由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汗湿的额发,光洁的额头,微微隆起的眼皮,小巧圆润的鼻子......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在余年脸上滑过,最后定在那一抹盈润潮湿的嘴唇上。 那一点凸起的唇珠在灯下仿佛带着无可抗拒的诱惑,覃斯越看了良久,终是没能忍住内心的狂动,将自己的唇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 呼吸不觉间停住了,他缓缓闭上眼睛,泪悄无声息地湿了长睫。 第28章 余年是给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的。 他睁着眼睛,睡眼惺忪的视线锁定在头顶上方的一盏吊灯上,造型略显浮夸,是他会喜欢的样子,但并不是他熟悉的样子。 宿醉后的意识还沉浸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朦胧之中,脑海中零星闪过一点似梦似真的画面。余年恍惚了好一会,仍是反应不过来现在身在何处。 他躺在被子里没有动,转动眼珠将整个房间扫视了一圈,尽管大脑反应依旧迟钝着,但他肯定自己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映入眼帘的这份陌生让余年心头晃过一丝慌乱,他猛地从床上翻坐起来,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扶着额角缓了一会,昨晚睡着前的记忆才渐渐回笼了一点。 余年记起来自己被一个陌生男人搭讪纠缠,那人不仅摸了他,还要打他,是覃斯越救了他。 也记起来覃斯越说要送他回去,他没有拒绝,最后还很没出息地躲在覃斯越的怀里哭了。 记忆在这里断了,之后的事余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包括他如何换了一身干净舒服的睡衣躺上这张床又醒过来的事。 不过想来都是覃斯越帮的忙,并不是被什么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捡回了家,意识到这一点后,余年突起的心跳慢慢平缓下去。 慌乱只持续了半分钟的时间,但已足够让睡意完全褪去,余年清明的眸子重新打量了一遍房间。 屋里的家具很新,像是新添置不久,房间的布局简单但足够整洁,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余年的视线在房间的每个角落依次闪过,最后停在床边的矮柜上。 矮柜上放着大半杯水,澄澈干净。玻璃杯沿上还缀着没有完全散去的水汽,不规则地挤在一起,像是压花玻璃的花纹一样。 余年盯着水杯愣了会神,下一秒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碰了一下杯壁,触感温热,不烫,却也不凉,想来水的温度也是刚刚好的。这样一幕很轻易地就挑动回忆的弦。 余年记得和覃斯越初在一起的某个早晨,当他忍着身体的不适冲到冰箱跟前找饮料的时候,覃斯越一边自责一边嗔怪一大早喝冰饮料对身体不好。 余年虽对这一类劝阻的话一向不以为然,但因为劝阻的那个人是覃斯越,事情的发展就变得不一样了。 几年追逐,一朝如愿,余年对覃斯越的一腔浓情早已化作百依百顺,他一改满不在乎的态度,欣然接过了覃斯越递过来的半杯温度刚刚好的白水。 往后的很多很多个早晨,只要余年睡醒,总能在床头柜上看见半杯温度恰到好处的水。 三年的时间,他们已经从覃斯越的出租屋搬进了小别墅,但这个习惯始终保持着。有时候余年并不觉得口渴想要喝水,但不想辜负覃斯越的心意,也还是会象征性地抿上一口。 如今他和覃斯越已不再是恋人的关系,再看到曾经习以为常的一幕,只觉得恍然如一场梦。覃斯越对他好过的痕迹依然存在,只是这到底是习惯难改还是深情使然,余年越来越看不懂了。 第41章 余年微叹了一口气,习惯性地捧起一角被子抵到鼻子跟前,待闻到被罩上淡淡的洗涤剂味道时,愣了一下。 熟悉的白桃味! 床单被罩皆是崭新的,只是花色与原来他们卧室的无异,还是余年最喜欢的颜色。 这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余年忍不住猜测。 他的心头忽然漾起一丝异样,略有些着急地推开缠在腰身上的薄被,双脚垂下床沿,踩进地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双拖鞋里,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出这间卧室去看看。 房间的门虚掩着,手搭上门把后,余年顿了一下又缩了回去,他用双手手指抹了几下眼睛,又理了理头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卧室的盥洗室照照镜子的时候,门外“砰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余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了一下,待回过神时,卧室的门已经被他推开了。 覃斯越正站在客厅里对着门的位置,余年一抬头就看到了他。 今天的覃斯越和往日里有些不同,向来梳得整齐的头发随意垂下额头,少了几分领导者的冷冽,倒是添了一丝少年的稚气,一身纯色t恤搭配休闲裤,装扮随意却仍是抵挡不住周身散发的成熟男性的魅力。 余年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他穿这么休闲的衣服了,恍若回到了学生时代,一时看得有些出神。 “是不是吵醒你了?”覃斯越面色紧张,像个做了错事的笨小孩一样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不好意思,我......我没拿稳。” 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过于痴汉了,余年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淡淡地说道:“没有,醒了好一会了。” 覃斯越慌忙捡起摔在地上的锅盖胡乱搁在身后的案台上,看着余年说:“过来吃早餐吧,我煮了粥,还蒸了饺子,是虾仁玉米馅的,你最喜欢吃了......噢,还烤了面包,要是你觉得太油腻,没有胃口的话可以先吃点面包和水果,还打了豆浆你要不要喝,或者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做。” 覃斯越的语调没有了往日的平稳,语无伦次地说完这番话后又看着余年,脸上的紧张和期待一览无余。 余年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到已经摆得有些满当的餐桌,胸口处隐隐一痛,微垂的长睫遮住了幽深的眸色。他很想问问覃斯越为什么还要为他做这些,但忍了忍又把话咽回肚子里。 见余年没有说话,覃斯越愈发的无措了,双手贴着衣服下摆上下摸寻了几下,似乎是想把手收进兜里,试了几下才发反应过来自己的t恤没有衣兜,只好又施施然垂在身侧。他的视线始终锁在余年身上,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耳垂红得似要滴血。 余年知道他在示好,却猜不透这示好到底带着什么用意。 不过他到底不是个心狠的人,见不得覃斯越这么低声下气地说话,就是和他这么说话也不行,于是没怎么犹豫便走到餐桌边坐下了。 覃斯越见他愿意坐下,脸上的表情松了几分,眸中闪过一抹难掩的喜色。 “你想先吃什么,喝粥还是饺子......”他说着已经拿过小碗给余年开始盛粥,一边还喋喋不休地继续说道:“知道你不喜欢喝稠的,我放了一点点米,就喝小半碗吧,你再挑着吃几样别的。” 他如此殷勤,余年想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只好接受他的照顾。 作者有话说: 正在码字,突然停电了,我的电脑就黑屏了,不知道保存好了没有!!!心塞 第29章 海鲜粥炖的软烂,入口即化,味道甚是不错。 余年已经有好久没有吃到覃斯越做得饭了,一时感慨丛生,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他手里的勺子因此没有停过,机械似地一勺接一勺往嘴里送,小半碗粥很快就要见底了。 他余年全然没有注意,也根本就没看到对面覃斯越的表情有多欣喜。 “锅里还有,我再帮你盛一碗。” 余年喜欢喝,覃斯越自然是开心的,他殷勤地站起身就要拿余年的碗给他再添满,但被意识回笼过来的余年用手挡住碗口拒绝了。 “我自己来吧。”余年像是没有看到覃斯越脸上的惊诧一般,他把碗往自己跟前带了一下,错开了覃斯越已经伸过来的手。 覃斯越眸色一沉,嘴角还凝着没有来得及收住的笑容,手指蜷曲慢慢地收回身侧。 粥固然很合胃口,但余年不想再喝第二碗。 就像这人一样,即便再好,已经决定放手了就不会再有回头第二次冲上去的道理。无论覃斯越现在是愧疚想要补偿或是还存有别的什么心思,都改变不了两人如今的现状,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他心里无端生起希望之后又失望呢。 “那你......自己来,自己来。”见他面色不喜,覃斯越担心他生气走人,只好又讪讪地陪着笑重新坐下。 余年始终低着头没有起身的意思,右手搭在碗沿上不动分毫,不知在想什么。覃斯越不敢出声打扰,尽管他没再坚持帮忙盛,但还是把粥锅往余年那边小心推过去了一些。 余年却没打算再盛粥,不过为了掩饰自己刚刚的情绪还是夹了一个蒸饺放进碗里。心里的憋闷很轻易地就影响到了胃口,他已经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不过他也没有很快就放下筷子,而是拨弄着碗里刚夹进来的饺子,所有的心事都掩在长长的睫毛下,叫人看不见。 第42章 “昨天晚上谢谢你。”沉默了几秒后,余年突然说道。覃斯越帮他解了围,余年觉得该说一声感谢。 “你......”覃斯越想说你不该去那种地方,又担心惹得余年不高兴,话在齿间转了弯又说道,“没什么的,以后......少喝点酒。” 生意场上一向能言善谈的覃斯越,单单在余年面前好似失了这种本领,突然变得舌笨口拙。他还想说点什么,但看余年表情变幻不定,只好又忍住了。 “以后不会了。”余年轻叹一声说道。他微微抬额,嘴角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眸中的复杂情绪已然看不到一丝半点,似乎是突然想通了或者放下了什么。 “嗯。”覃斯越微微愣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余年勉强咽下已经夹出来的饺子,想着打扰了很久该走人了,但不知怎得覃斯越没有再说话,他也就没有动,餐桌上的气氛就这么安静下来。 隔了好一会,覃斯越突然突兀地问了一句,“你觉得这套房子怎么样?” 他斟酌了好半天才把这句话试探着问出来,视线定在余年脸上,观察着他的反应。 余年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覃斯越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垂眸偏开视线,转而朝着客厅的方向扫了一眼才继续说道:“这个房子买了有一段时间了,本来我是打算......” 覃斯越感觉鼻间一阵酸软,后半句话突然就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了,他抿紧了唇,藏在长睫毛下的一双眼里满是怆然。 余年疑惑地看着他,视线一直凝在他的脸上,等着他把话说完。不知为什么,听到覃斯越提起房子的时候,他的心忽地跳快了节奏,说不清楚是不是在期待还是在害怕。 覃斯越很快就将情绪全部收好,再抬起头时,眼眸里隐隐闪动的一丝湿意已经不见了。 “这套房子我买的时候写在你的名下了,装修也都是照着你的喜好来的,晾了好些日子了,你可以直接搬过来住。”覃斯越忍着悲怆说。这些话里还有一句被他留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如果你不想回家的话! 余年脸上的表情更疑惑了,心里似是明白又像不解,他盯着覃斯越看了好一会才拧着眉问:“什么意思?” “你住在小白那里终究不是个事,还是搬到这里来住吧,方便些。”覃斯越当他真的没有听明白,很认真地解释了一遍。 不知是他这句话里的哪个字眼突然挑动了余年的火气,他的话音刚落,余年就冷哼了一声,似乎被气笑了。 “可怜我?!”余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向覃斯越的眼神里已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怒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覃斯越才知道他误会了,慌忙解释。 “我余年需要你可怜吗?覃斯越,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仗着......仗着......”余年又气又委屈,我喜欢你这几个字硬是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的脸因为生气涨得微微发红,眼睛里隐隐有水光在漾动。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覃斯越彻底慌了神,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他看着余年脸上有些不耐烦的神色,话音渐渐弱了下去,最后索性直接抿紧嘴唇不再说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想住哪里也跟你没有关系,覃总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和自己的人好了,至于我,现在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余年说着起身朝他刚刚醒来的那间卧室走去。 覃斯越脚步慌乱地跟在他身后,还想解释什么,却被一扇门阻隔在了外面。 约摸一两分钟的时间,卧室的门重新被推开了,余年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怒气冲冲地出现在覃斯越的视线里。 他看都没看覃斯越一眼,径直绕过他身边就要往门口走去。错身分开的时候,手腕被另一只手死死擎住。 “我错了。”覃斯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重复这三个字,他看着余年,眼神里弥漫着浓浓的忧伤和卑微的乞求。 “覃斯越,不要让我恨你。”余年泄气地说道,他的视线定在前方,虽然没有落到任何一处实物上,但也没分一点给覃斯越。 余年想不到自己竟然能对覃斯越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声音落下的时候,他感觉到握在腕上的那股力道又紧了几分。 那一刻,他的心里也许闪过一个后悔的念头,不过随着那股力道的松开,很快又消失了。 腕上的余温褪去变凉的时候,余年有些恍惚,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回响,震耳欲聋。 以后再也不会见了吧! 他想回头看一眼覃斯越,但又觉得一眼也解不了往后数不尽的思念,忍了忍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的那一道视线紧紧地黏在他身上,直到门“砰咚”关上,将一切都阻隔开来。 第30章 阳光透过玻璃窗直直射进车里,虽然还是早晨,但因为正值盛夏,光线已经足够炽烈。车里的人许是被晒得有些不太舒服,长睫扑闪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不知是不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男人来不及舒展一下酸痛的腰背,慌乱的视线先朝着不远处的一栋单元楼门看过去。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时间,玻璃门前安安静静,许久不见有人出来。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睡着的时候,余年已经离开了,白舟年怅然地盯了一会门口,又抬眸朝着楼上某一层的落地窗看去。 第43章 一想到余年和覃斯越待在一起一整个晚上,他心里不由得升腾起一股妒意,尤其余年还醉得不省人事,是被抱着走进这栋楼里的,覃斯越会不会趁着他喝醉做些别的什么过分的事。 这一番猜想让白舟年心里的恨意愈发浓烈,牙根也暗暗咬紧,攥在方向盘上的手背青筋凸起。 昨天晚上他原本都是计划好的,只要赶在余年被那人带走的功夫拦截在门口,就能顺理成章地装作偶遇救下被人搭讪欺负的余年,但是半路上车子被人追尾,那司机硬缠着他耽搁了几分钟的时间,再赶到酒吧的时候,余年已经被覃斯越先一步带上了车。 他只来得及看见车子离开的后影,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所有的预谋却为覃斯越做了嫁衣,这让白舟年怎么不恨。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司机拉着他不让走胡搅蛮缠的画面,白舟年这会才恍然反应过来,那司机分明是故意的,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为什么拖延他的时间不言而喻。 覃斯越有可能已经提前识破了他的计谋,这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件有利的事,但白舟年此刻还顾及不到被发现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在楼下守了一夜,现在只想看到余年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舟年捏着手机的手心已经有些汗湿,屏幕上的号码输了删,删了又输,已经重复了好几遍,就是没有勇气按下拨出键。 担心会被挂断,又担心被接通,更担心接通后会听到些什么不合时宜的声音。这一番番接连不断的猜想搅扰得他心绪不宁,异常烦躁。 如此反复纠结,白舟年终是不敢把这通电话拨出去,最后他泄气地把手机扔进副驾驶座位里,狠狠地捶打了几下方向盘发泄心里郁结的闷气。 等情绪差不多平稳下来的时候,白舟年重新捡回手机,这一次输入号码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 不过电话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因为在他点着屏幕随意抬头瞟向前方的时候,余年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扇玻璃门后。 白舟年立马摁灭了屏幕,视线紧紧跟随着从门里走出来的人移动。在看到他朝着这边张望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心虚地低下头,等隔了几秒再抬起来的时候,余年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 白舟年四周环顾一眼都没找到人,才慌忙启动车子,慢悠悠地边左右察看边朝着门口的方向驶去。 余年气呼呼地冲下楼,朝着一个方向怒走了一段距离,才回过神来发现他在这处绿植丛生根本看不到马路边的院子里迷了路。四处扫视了一眼没看到小区的大门,他索性一屁股在绿化带的矮围栏边上坐了下来。 对覃斯越分手后还愿意收留他的感动抵不过听到他赠房时突然涌上心头的怒气。余年晃神想了一路,还是不能相信这种话是从覃斯越的嘴里说出来的。 这算什么,可怜吗? 如果说他余年分个手,还需要对方的可怜和补偿,那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送一套房子! 余年不知道覃斯越怎么会想出来这么一招,这是把他当做什么了!一个顶替白月光、可以随时召之即来、不用就丢的金丝雀吗! 余年觉得覃斯越就是在侮辱他,而且用得还是他从小到大最瞧不上也从来就没有缺过的钱,方法老套且没有新意,完全就是一副打发小情儿的敷衍姿态。 这让他当即就怒意上涌,失控的情绪完全压制不住。 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到头来竟然又变回一个完全没有了解透的陌生人,说没有怨恨都是假的。但等这些怨艾渐渐散去的时候,剩下的全是委屈。 余年死死地咬着唇,胸口翻绞着无法平息的痛楚,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滚出眼眶,大滴大滴地滑落面颊。他双手交叠用力覆在嘴上,将呜咽堵在喉咙里,不发出一点哭泣的声音。 照在身上的阳光愈发炽热,却难消他心头竖起的坚冰。 驶出小区后并没有看见余年的踪影,料想他走得应该没那么快,白舟年便断定余年可能还在院子里没有出来。他想再进去,但保安却怎么都不肯放行了,非得要先跟九号楼十三层的覃先生通过电话后才肯放他进去。 昨天晚上他是跟在覃斯越的车后面,值班的保安见他们一前一后便相信了他是被邀请来的说辞。但这会换值的保安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必须要打过电话确认一遍才能放行。 白舟年不想覃斯越知道他跟踪了他,所以纠缠了一会见保安态度始终强硬,便也没再继续坚持,他把车开离了门口一段距离后停下,固执地等在这座市中心的高档小区门外。 保安时不时向他投来警惕的眼神,白舟年担心余年随时会出来,不想跟他们发生冲突,只好按捺下心底的不爽快,佯装没有看见。 等余年终于出现在小区门口已经是将近半小时之后了,因为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因此余年一出现,白舟年第一时间就看见了他。 乍看到人后,他还下意识地俯低身子,只余一双眼睛能勉强看到出来的人,不至于再次跟丢,也不至于被发现。不过余年并没有四处张望,出了门后径直朝着主干道的方向走去。 距离不是很近,白舟年看不清余年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看他颓丧的脚步,多少能猜出他此刻心情并不佳。 尽管还不知道他和覃斯越发生了什么,但看样子不会是多么愉快的事,这让白舟年梗在胸口的闷气稍稍平顺了一些。 第44章 待余年拐过街角即将消失在视线里时,白舟年才不紧不慢地启动了车子,轻踩油门跟了上去。 第31章 和他预想的没有偏差,余年的情绪果然很糟糕,白舟年都跟了两个路口了,但余年始终低头沿着街边的小道往前走,走到街角看也不看脚下的路到底通向哪里,只是闷头拐过去然后继续往前走,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单纯地不想停下脚步。 白舟年的担心未免有些多余了,因为余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就没注意到有辆车正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最后还是白舟年自己先受不了了,他担心余年的状态,不及思考见面后要如何解释,脚下已经踩了油门径直追了上去,连按了好几下喇叭吸引余年的注意力。 耳边聒噪的鸣笛声让余年觉得更加心烦意乱,他原不想多事的,但这噪音一直回旋在耳边,没完没了地响个不停,他终于不耐烦地偏头朝着路边瞪过去一眼。 车窗玻璃缓缓落下,白舟年盛满笑意的一张脸出现在视线里。余年微微一愣,随即又皱紧了眉头。 “余年,上车。”白舟年歪着头冲他大喊一声。 余年站在原地未动,目光停在白舟年脸上,只觉得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心烦,心底也忍不住嘀咕白舟年为什么一大早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不能停车,快过来!”白舟年左右环顾一眼,面部表情隐隐有点着急。 他的车停下后,后面很快就排起了车队,一时间喇叭声四起,响作一团,有些性急的司机还将头探出车窗,骂咧起来。 看白舟年那架势,如果自己不上车,他似乎是不打算走了。虽然心里依旧千百个不情愿,但余年也不想成为路人视线讨伐的焦点,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盯着副驾略一沉吟后选择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白舟年眸子缩了缩,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到底人是上来了,坐后座还是副驾驶他很快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等车行驶平稳后,他从后视镜里瞟了后座一眼,才假装不经意地问,“怎么一个人在这?” 这个问题又勾起刚半小时之前才发生过的伤心事,余年眉头一紧,表情里又染上了几分难过。他不想回答白舟年的问题,便真的没有开口,低头保持沉默。 白舟年早从他的表情里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余年不说,他也知趣地没有缠着问,只是在心底隐隐感叹这么多年过去了,余年还是这么容易看懂,什么心事都挂在脸上,实在太好猜了。 一想到昨晚覃斯越虽然捷足先登,但并没有趁这机会挽回余年,他的心里一阵暗爽,嘴角不由得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但眸中的神色却看着有些阴沉。 余年始终没有说话,白舟年却没因此觉得尴尬。他从后视镜里看一眼余年笑着说:“怎么,是秘密呀!那我不问了。” 随后他又紧跟着打趣了一句:“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体贴?” 余年面无表情地抬头,视线在后视镜里和白舟年的撞上,后者又对他笑了一下,神情还是一贯的坦然轻松,似乎没有任何事能让他觉得烦恼。 尽管知道白舟年很早以前就是这么个柔和的性子了,自己实在不该在他面前露出这么脆弱又情绪化的一面。但此刻的余年一点也不想勉强自己附和他的笑脸,他不能理解事到如今这人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对着他笑出来。 他是拒绝了覃斯越的喜欢不假,自己和覃斯越感情走散也不能完全怪到他身上,但在如今这段尴尬的三角关系中,作为当事人的他难道就不能稍稍顾及下自己这个失恋者的心情吗!比如不要表现得他们很熟。 正在被腹诽的白舟年显然并没有打算顾及他的心情,安静了不到半分钟后又忍不住开口:“你是打算这一路都不跟我说话吗?” 确实有这想法!不过一开始没有拒绝上车,这会要一直沉默显然是不行了。 余年移开视线,扭头看着窗外问:“你怎么一大早在这?难不成你在这里也有房产?” 白舟年的笑容凝滞在嘴角,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又紧,似乎没料到余年会突然问这个。 心里藏着的话几乎已经挺到了嘴边,但到底还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最后又被生生憋了回去,白舟年在心里自嘲一笑,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镇定:“那倒没有,我就是知道你昨天晚上和斯越在一起,早上我有事正好路过这里,就想着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你,没想到还真给我遇到了。” 余年就是想起来上次公园偶遇的事,没话找话地随口一问,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么个回答,他怔忡了好一会才讶异地问:“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咯。”白舟年轻笑一声说,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似乎根本就没感觉到余年的语气已经变了。 “你跟踪我?”余年面部绷得很紧,视线直勾勾地定在白舟年的侧脸上,心底升起一种说不清楚的怪异感,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白舟年从他僵硬的语气里听出了戒备的意味,他甚至都不用看,也能想象出余年脸上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因为多年以前,他就无数次听过余年用这种生硬的语气跟他说话,那种戒备的眼神曾像一柄柄尖刀一样一次又一次扎在他的心上,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覃斯越。 第45章 回忆涌上心头,胸口处狠狠一疼,但白舟年面上还是维持着不变的笑容,用一种听起来没有任何破绽的语气说:“你这可真就冤枉我了。” 余年的表情未松半分,两道秀气的眉毛攒拢向额心,眼睛也微微眯起,显然并没有相信他的话。 “好吧好吧,我昨天也在那个酒吧,不过看你心情不好,没敢来打扰你,后来斯越把你带走了,你俩刚分手,我不放心就跟了一段。”白舟年很坦然地解释,说完之后“嘶”了一声,自言自语一般感叹:“话说斯越怎么知道你在那家酒吧里,还那么凑巧地就碰上了你被人欺负,我还想英雄救美教训那人一下呢,哼!又被他抢了风头。” 白舟年说着用余光瞟了一眼后视镜,见余年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看神情像是已经被他后面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他眉头一扬,嘴角浮起的一抹笑意实在太过狡黠,又带着些许得意之色。 白舟年的目的只是加深余年对覃斯越的误会,并不想看到余年为覃斯越伤心,所以没一会他就打破气氛问:“送你回公寓还是你想去别的地方?” 他提起公寓,倒让余年又想起早上覃斯越说过的话。 ——你总住在小白那里不是个事。 生气归生气,但覃斯越的这句话他还是听得懂的,白舟年所谓朋友正在出租的房子很大可能就是白舟年自己的,而覃斯越显然早就知道这件事。要是这样的话,也就难怪覃斯越突然会想出送房这昏招了。 想到这里,余年从后视镜里重新看着白舟年问,“你给我住的那套公寓不是你朋友的吧?” 白舟年心里咯噔一声,乍被问起来根本没有准备好说辞,下意识地就想否认,但话到嘴边又猛然想到一定是覃斯越告诉余年的,这会再要否认的话只怕以余年的脾气,事情会变得更糟,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是我的。”他小声承认,又很快道歉:“对不起,骗了你是我不对。” 他的语气诚恳,没有辩解就直接承认了,小心翼翼地道歉倒让余年一时说不出重话来,愣了愣说:“倒也没那么严重,就是你何必骗我呢?” 白舟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找了个靠边的位置把车停下,方在余年诧异的视线里转过身来。 “我怕如果我说是我的,你就不肯答应住进去了,我是真心想能帮到你,哪怕一点点小事都行。”白舟年说。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以前......以前那么对你。”想到上学时做过的幼稚事,余年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对你好。”白舟年的情绪略微有些激动。 “......” “我的意思是你那么好,总会有很多人想对你好的,我也不例外。”见余年皱起眉头,白舟年连忙解释了一句,“还记得我们在画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你很喜欢我的画,还说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有名气的大画家,那段时间我正在遭遇瓶颈期,每天都被黄老师批评,只有你肯定我,我当时还挺感动的。” 余年早都忘了这种小事,也不记得自己还能说出这种鸡汤打气的话,更没想到白舟年竟然记了这么久,看他这么认真地回忆往事,余年也不好意思打断,只得心虚地附和:“你的画本来就很好,那天赋是别人都羡慕不来的。” 白舟年笑了一声,眼波流转似是陷入了更久远的回忆里,语气也变得愈发温柔,“也不完全是天赋吧,只是比旁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罢了。这都要感谢一个人,虽然那会我只知道他的名字,还有他生活的城市,其他的一概不知,但我就是有种预感,将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会走到他身边的。” 白舟年目光灼灼,但那眼神里涌动的情愫却是虚无缥缈的,似乎在看着余年,又像看着他身后更遥远的地方。 虽然认识已经很久了,但余年从来没有主动去了解过白舟年的过去,没想到性子如此冷淡的他也有这么疯狂感性的一面,看他说话时的神情也能猜到他口中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喜欢的人了。 而且余年有种很强烈的预感,白舟年没有骗他,那个人并不是覃斯越。 情敌关系突然解除,余年倒有些感同身受起白舟年的经历了,他主动关心地问了一句:“那现在呢,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白舟年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沉默了几秒之后才轻声说:“找到了,不过......” 他欲言又止,余年也不好再问。但他已经懂了白舟年没说完的转折是两个人没能在一起。 仅仅凭着一个名字喜欢一个人也太疯狂了,没有在一起虽然听起来很遗憾,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余年不知其中曲折,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惋惜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白舟年差不多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又开口:“我在梧州上学时本来就没什么朋友,出国了这么些年,以前的同学也早就断了联系,和斯越......” 说到覃斯越时他看了余年一眼,停顿后又跳过了关于覃斯越的部分,继续说,“总之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你在我心里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从来没有变过,帮你也只是我想而已,没有别的什么目的,我也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和斯越的过去讨厌我。” 虽然白舟年没有明白地说起来,但过去总归是余年为难人家,没想到他非但不介意,还因为一句无心的话把他当成朋友。这让余年更觉得难为情了,他忙说:“以前太小了,不懂事,你不要记在心上才是。” 第46章 “不会!”他的话音刚落,白舟年就向他保证,他的视线小心翼翼地看向余年,小声试探地说,“就是以后......” “以后我们还是朋友。”余年自觉有愧,赶紧满口应承下来。 白舟年紧绷的表情终于松开了,他笑着连连“嗯”了几声。 作者有话说: 年年的潜意识里认为白舟年和自己是一样的,就算觉得白舟年对他的关心超过平常朋友,也不会联想到喜欢这一方面。 第32章 架不住白舟年的热情怂恿,再加上闲着总是容易多想,因此余年没怎么拒绝白舟年的邀请,重新去了他的美术室帮忙。 虽然白舟年有特许他可以随意出入顶楼的私人工作室,但自从第一次不小心毁了他的雕塑之后,余年根本就不敢在他创作时间打扰了。至于其他外部合作相关的事余年又不懂,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就更用不上他了。 所以说是去帮忙,实际上余年根本没有什么正经事可以做,助理的工作完全就是个虚职。虽然工资相应的也是没多少的,白舟年说得数还还比不上以前他们一行人去会所一晚上挥霍的多,但到底什么正经事都没有做,再少都算白拿人家的钱。 本着一向“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很不好的原则,余年让白舟年不用给他工资,就让他暂时有个打发时间的去处就好。谁让他有朋友不敢联系,有家暂时不能回。 但白舟年却不以为然,还说他从来不克扣不压榨任何一个人。用已经化身为狗腿子的穆晓晓的话来说,苦逼打工人就没有遇到过一个比学长更温柔更好说话的良心老板了。 余年以前就觉得白舟年像一团海绵一样,不管他怎么招惹都是软绵绵没有气力的一团,揉不圆搓不烂的那种。 如今两人心结说开,朝夕相处下来,余年才发现他是真的没有脾气,并不是他以前认为的装。工作室里随便一个小姑娘小伙子都能和他这个老板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余年虽然没有过职场生活的经历,但他有见过父亲和哥哥在公司发飙的场面,两相对比之下,他觉得这应该就算是特别好的工作氛围了。在这样一种环境中,他的注意力暂时被转移,不会每时每刻都想着自己失恋的事。 尽管网付转账已经如此普遍,但白舟年给大家发工资用的还是传统现金形式,纸币是用颜色很好看的信纸装着给到每一个人手里的。 听说信纸的图案还是白舟年自己设计的之后,一个刚来几天的实习生和余年一样大概也是第一次见,颇感新奇地点评说是“主打一个赏心又悦目。”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余年本来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考虑到白舟年出国了好些年,大概刚回来还没有完全习惯国内更便捷的支付方式,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许是被周围闹哄哄但又很融洽的氛围给感染了,余年竟也像个职场小白一样有了那种第一次等发工资的期待和紧张。 当收到粉色的信封时他还有点小激动,将信封掂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撑开一点小口,指尖捻着里面的一叠大红钞票点了点后立马又合住了。 等众人都散去的时候,余年才挤到白舟年跟前,不可置信地小声问:“确定没把别人的给我?” 白舟年抿唇笑了笑,很轻地摇摇头,随后歪过上半身靠近余年,用同样低低的声音说:“这个粉色的就是给你的。” “哎,又没有其他人了,你俩说什么悄悄话。”穆晓晓很不满地看着他们说。 余年立马抿紧了唇,白舟年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直起腰身。 “现在知道旷工有多不好了吧,拿点钱,这脸都烫得不行。”穆晓晓打趣他道。 “悄悄话还能被你听见!你那是人该有的耳朵吗?”余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脸颊不自觉地烫了一下。 “那当然,休想瞒得过我。”穆晓晓说,随后她盯着余年突然眼睛一亮,提议说道:“要不这样吧,以后下午你来画室,给我那一堆小孩当模特怎么样?反正干体力活吧,啧啧......你这小身板肯定是不行,坐着美一美还是可以的。” 余年被她这话气得直翻白眼,但穆晓晓像是没看见似地,转头征求起白舟年的意见,“学长觉得怎么样?” 白舟年皱了皱眉,指尖捏着下巴很认真地想了想,才悠悠地开口,“也不怎么样?” “你也觉得......啥?”穆晓晓以为自己听错了,抬高嗓门嚷嚷了一声,有些泄气地说,“发挥员工最大能动性不好吗?你这纯粹是资源浪费。” “不好。”白舟年摇了摇头想也没想地拒绝,“让余年给你那一帮画笔都拿不稳的小孩做模特,难度系数太高,而且有点......” “浪费。”他停顿了一下,转身面对余年说。 “切!你就是怕累着余二少。”穆晓晓撇撇嘴。 “也可以。”余年想模特就是摆摆造型,也不是太难的事。 没想到他刚说完,白舟年就接过话茬说,“那你做我的模特吧,我很需要。” 穆晓晓眼神古怪地瞥了他一眼,眼波在他们两人中间交换流转,想说什么最后又忍住了。 “你......不需要吧?”余年愣了愣问。 “需要。”白舟年很笃定地看着他,表情认真,似乎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第47章 余年被他这种眼神看得浑身有些不自在,他微微垂眸偏开视线“哦”了一声。 白舟年却是一副完全当真了的模样,又说了句“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知为何,余年不想答应,但又实在想不到什么能够拒绝的理由,他面露难色,稍微犹豫了几秒。 没想到白舟年突然说:“可以加钱!” “不用不用,现在这样已经很多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听说要加钱,余年也顾不得多想,连忙答应下来。 白舟年看他紧张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声,又重复说了一声“那就这么说定了。” 被晾在一边围观的穆晓晓摇着头感叹:“论有个好看的皮囊有多重要!” 一句玩闹的话最后这么严肃认真地结束了,不止余年有些懵,穆晓晓也不知道突然怎么了,轻叹了那么一句后借口还有事情没做完,匆匆忙忙地撤了。 小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余年还在为白舟年刚刚激动的情绪苦思冥想不通,而一直站在他身边的白舟年却是一副啥也没发生过的坦然模样。 他伸着手掌在余年面前晃了晃,直到余年慢吞吞地抬起眼皮看他的时候微微俯下头说:“别想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晚上.....晚上要和李尔一起出去,他要来接我。”余年结结巴巴地说。 “就是粉色车的那个男生吧?”白舟年问,然后不等余年回答又说:“真羡慕呀,你们关系能那么好。” 他亲昵又羡慕的口吻,让余年感觉自己的大脑绝对是宕机了,完全不够思考,只敷衍地“嗯”“是”胡乱应了一气。 白舟年被他呆萌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伸手在他的发顶很轻地揉了一下又放开了。 “那不要太晚回去哦。”笑够了之后,他又嘱咐了一句。 “好。”余年勉强附和着也笑了一下,目送白舟年先一步离开。 余年并没有和李尔约好,只是白舟年说要送他回去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推出李尔做了拒绝的借口。因为自从那天他说了那句两人以后是朋友的话后,白舟年对他似乎比之前更好了,细心周到得让他有些不安。 但白舟年为什么会这样,他依然一头雾水。 作者有话说: 又是没有斯越的一章,想他。 第33章 余年有过做绘画模特的短暂经历,不过不像此刻单独和白舟年一起这般别扭,曾经的他可是乐在其中呢。 当年为了接近覃斯越,他缠着自家老头给他报美术培训班,兴趣高得让老头以为老余家将来要出一个高雅的艺术家了,当即就兴冲冲地盘算着要请梧州哪几个有名的大师轮番上门为儿子私教。最后还是大哥看出他打的什么主意,才把老头的一腔热情给劝住,余年得以如愿和覃斯越进了同一家美术培训室。 美术室经常有学生轮流做模特的惯例,当时培训室里很多学生别别扭扭地不肯上台,只有余年是个例外。 他对画画没有多大的兴趣,进美术室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见覃斯越,所以每当其他人害羞推诿的时候,只有他巴不得上台给大家当模特。 这样既不用坐在画板后面装模作样、焦头烂额,还可以正大光明地看或者偷摸调戏一下当时对他极其冷淡的大冰块覃斯越。 覃斯越被他肆无忌惮的眼神盯着,无处闪躲又强装正经的模样别提有多好玩了。 每次摆完造型后,余年最先跑向的一定是覃斯越的画板,打着观摩学习的旗号去看他笔下的自己。让他难过的是,覃斯越画纸上的他永远是一张空白的脸,只有一副身体,没有五官轮廓,而别人当模特时,他就不会这样。 如今细细想起来,当时的覃斯越一定是烦透了他,空着五官大概是他在培训课上能做到的最坚决的抵触和拒绝。只是当时余年还太小太骄傲,没有看懂,也不明白喜欢一个人和喜欢一样东西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 后来的覃斯越虽然接受了他,但再也没有拿起过画笔,余年最终还是没能从他笔下得到任何一张属于自己的画。 他猜测,那段往事大概是覃斯越最不愿意提及的,所以白舟年出国后,他才选择将与白舟年有关的一切彻底封存,包括放弃坚持学了很多年的美术。 余年觉得李尔说得很对,他就是后知后觉,当时很多没有看明白的事,现在才一桩一件恍然看懂。但这些迟来的明悟带来的只是心中一阵接一阵的刺痛,再无其他。 “是不是累了?” 白舟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余年很快速地抹了一把眼角,唇边勉强勾起一点弧度,很没有精神地摇了摇头。 白舟年早就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了,也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不过他没有戳破,只是默默起身离开画板,接了一杯水走到余年身边,体贴地递给他,“休息一下吧。” 余年接了纸杯捧在手心,他还没有从回忆的伤痛中抽离出来,情绪还很低落,道了一声“谢谢”后便不再说话了。 白舟年在他身边坐下来,柔声问:“是想起斯越了吧?” 那个名字只是在耳边轻轻柔柔地拂过,一瞬时就扯起心脏处千丝万缕的疼痛。余年低着头,纸杯在手中晃了一下,溅出的几滴水和着眼眶突然滚落的泪珠一起烫在皮肤上。 第48章 白舟年看着他默默落泪,内心挣扎了好一会才试探着将手揽过他的肩头,贴在左肩上轻轻地拍了几下,“都会过去的。” 余年将头埋得更低,已经模糊的视线没入一片黑暗中。 白舟年的胳膊一直虚虚地搭在余年的肩膀上,能感觉到贴着他的身体正在轻微地颤动。余年在哭,他不敢动,只趁着这样的机会揽着他,像他曾经一千一万次奢想过的那样。 这些年,他一直在想,如果最先找到余年的那个人是他,如果在覃斯越拒绝的时候他能勇敢地说出自己的喜欢,如今的余年是不是就会像此刻一样永远靠在他的怀里,为他伤心,得他安慰。 可是时间不会重来! 白舟年久久地凝视着靠在他肩上的人,心底柔软一片,眼底却如同结冰的湖面一样,又静又冷。 如果让穆晓晓重新回到两分钟之前,她绝不会自告奋勇地带覃斯越上楼来找余年,也就不会看到这样要命的一幕。 余年靠在白学长怀里! 余年白学长! 要死!这是什么抓马的剧情。 穆晓晓想要退出去替画室里的两人遮掩一下都来不及,跟在他身后的覃斯越已经走到了门口。她眼睁睁地目睹了什么叫大佬一秒变脸。 覃斯越先是一愣,显然眼前这一幕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很快,他那张俊秀的脸庞就阴沉下来,像是被墨染过一般,黑得吓人,视线死死地凝在不远处靠在一起的两个背影上,骨节攥得咯吱作响。 如果目光真的能杀人,她想白学长大概已经在覃斯越的眼睛里翻来覆去地死了。 好恐怖! 穆晓晓只是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后背登时一凉,不由得打了个冷噤。 “那个......学长,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后挪几步离开覃斯越的视线范围,然后脚底抹油一般匆匆地溜了,心里祈祷被抓奸的余年自求多福吧。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余年睁开眼睛,很快坐直身体,双手拂去眼睫上的泪水。和他的慌乱不同,白舟年则是慢慢悠悠地收回手,方才转过身来。 “晓晓,有什么......”看到进来的人不是穆晓晓,白舟年的话音停住,他微微一愣,很快又挑了挑眉,唇角浮起一抹浅淡的没有温度的笑意。 那笑容里的挑衅和得意丝毫不含蓄,覃斯越一眼就懂,他的手掌在身侧暗暗攥成拳头,指甲也陷进了肉里,方堪堪忍住想将那张脸撕碎的冲动。视线挪到另一人身上时,被怒意盛满的眼底又多了许多化不掉的哀怨和悲伤。 挣扎着鼓起勇气才来这里找人,却看到这样一幕,覃斯越不知道自己强撑着的一丝理智还能坚持多久。 “你们在做什么!”齿缝间迸出这一句话,覃斯越喉咙堵得尾音带上了颤。 这声音像是带着一股阴冷的寒风,幽幽传进耳底时,余年惊得后背一僵,愣了愣立马起身转过来。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待看到覃斯越真的就站在门口时,眸中不由得闪过一抹带着诧异的喜色。但是覃斯越的视线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刚悦起的心又狠狠地沉了下去。 覃斯越来这里当然不会是来找他的,他要见的人是白舟年。 看覃斯越铁青着脸,面色阴沉可怖,余年知道他应该是误会自己和白舟年了。自觉站在这里多余,虽然心里很不好受,但余年还是打算离开。 不过刚绕开一步,就被白舟年抓住了手腕。 两人对视了一眼,白舟年冲他摇了摇头。余年半知半解,但还是停住没再走了。 覃斯越知道白舟年是在故意向他挑衅,但此刻也只能压着火气,语气还算平缓地对余年说:“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目光总算肯从白舟年身上挪给自己了,只不过这生硬的语气实在恼人,余年心里苦笑了一声,冷淡又平静地说:“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覃斯越面色一白,连唇色也跟着褪得干干净净,他嘴唇蠕动半天,下意识想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宁愿余年生着气对他大吼大叫,而不是用这种冷淡的没有感情起伏的语气反问他。 “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我就......”覃斯越嘴角的笑凄然惨淡,声音也是颤抖得不成样子。 “覃斯越!我们已经分手了!”余年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气急地说:“你要爱着谁追求谁都跟我没有关系了,我不会再缠着你,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碍眼,今天是个意外,以后都不会了。” “还有......”余年不想看着他爱过的那张脸说些残忍的话,于是他闭了闭眼,偏开覃斯越的视线,冷声将憋闷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吐露了出来,“小白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不是你覃斯越,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劝你一句,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吧,不要像我一样死缠烂打到最后,没有什么好结果还容易跌了自己的身份,太难看。” 说完这些残忍的话,余年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喘不过来气的地方。 对上余年空洞破碎的目光,白舟年自觉地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走过覃斯越身边的时候,覃斯越伸手想拉住他,被余年本能地躲开了。 第34章 余年只勉力支撑着跑到大楼外,吐出压在胸口的一团闷气后,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干了精魂的躯壳一样,软塌塌地没有气力。他扶着石壁慢慢地走,但只踩下了几个台阶就瘫坐下去。 第49章 浑身被暖烘烘的阳光包裹着,但他还是觉得冷,那寒气是从心底一股接一股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的,又四散到身体各处,冷得他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在台阶上缩成很小的一团。 撕开真相的话是说给覃斯越听得,但那些话的伤人程度也分毫不差地烙在他的心上。让覃斯越难过并不能让他变得开心起来。 余年知道他今天过分了,从覃斯越身边走过的那一秒,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覃斯越是他爱的人,曾经他还大度地向覃斯越保证,如果他们将来会分开,希望覃斯越可以过得很好,即使让他很好的那个人是自己不喜欢的白舟年也没关系。 那时候,他是黏人听话的,对覃斯越极尽温柔,虽然他那么说过,但他口不择心地希望那个将来不要发生。 可是什么都抵挡不住希望的破灭,就连最残忍的时间也不行,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余年才发现,他根本没法做到自己说过的那种大度。 或许他可以祝福覃斯越,但绝对不能祝福覃斯越和白舟年。尤其是当覃斯越的视线永远只锁在白舟年身上,对他视若无睹的时候,他能忍住自己的醋意和嫉妒已是不易。 睡了三年又怎么样,只要他和白舟年站在一起,他就永远被覃斯越隔离在他的视线之外,覃斯越也永远没有一个好脸色给他,唯恐他这个恶人会欺负了白舟年似的。 那种不信任从过去到现在,好像没有那么一刻曾经改变过。 可是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孩了,不会因为得不到糖果就去记恨拿走糖果的人。怎么白舟年都能原谅他做过的那些幼稚事,而和他一起生活了三年的覃斯越就不肯相信呢! 那种不由分说地怀疑和质问很轻易地就挑起余年骨子里藏着的骄傲和脾气,让他愤怒嫉妒,只想用所有恶毒的话狠狠刺伤覃斯越,让他也跟自己一样不要好过才好。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可是却并没有得到报复的快感,反而更难过了,只好在被戳破之前先心虚地从覃斯越面前逃走。 余年难过地回想,他刚刚说话时的表情一定狰狞可怖的像个疯子。他再也不是覃斯越眼里听话又温柔的替身,覃斯越又多了一个新的理由继续讨厌他了。 余年懊恼地将头埋在膝盖上,恨不得自己就此人间蒸发掉才好。 白舟年出来的时候,余年已经缩在台阶下发了好一会的呆。 听到脚步声在身边停下后,他从膝上微微抬起额头,朦胧的视线缓缓扫过一双灰白色的休闲鞋鞋头时,眸色一暗,又重新把头垂下。 白舟年走到他跟前,也不出声打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替他勉强遮住了一点正强烈的太阳光线。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安静了好一会之后,余年突然说了一声“对不起!” 声音又低又沉,似乎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勉强说出来的。 白舟年的眉头微微一皱,又很快松开,耸耸肩不在意地说:“没关系,反正你说得也没错,是该让斯越彻底死心的。” 话音落下的时候,白舟年紧咬的牙关也跟着慢慢松开,不过他眼底的神色没有变化,还是和刚刚一样深沉。 余年刚刚会口不择言是因为他嫉妒覃斯越对白舟年的态度,而白舟年这个被迫卷入的当事人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还安然地站在他身边,这让余年心里又多出一种无力的挫败感和相形见绌的哀怜。 他总也学不来白舟年身上的这份坦然和沉稳,也永远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以前是,现在依然是。 这份挫败和自怜让他不想再和白舟年多说一个字,甚至后悔答应和白舟年做朋友。 什么狗屁朋友,他只想继续讨厌他。就算他没有接受覃斯越,他们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日影直射,余年的头顶被晒得有点疼,即使埋着脸也能感觉到脑袋已经开始阵阵发晕,不过他还是坐着,一动也不动。 “好了,别坐这了,被晒晕了怎么办?”白舟年调笑了一句,他把手伸到余年的头顶上,不轻不重地揉搓了几下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的头发,柔声哄道:“我带你去兜风怎么样?你一直闷着我会担心的。” 余年保持着姿势没有动,也不理睬白舟年的话。 “不想去兜风啊?那就不去了,你现在想做什么,我陪你去。”白舟年没有放弃地继续说。 许是他的声音太温柔,余年心底竟然流淌过一丝不忍。他声音闷闷地叫了一声“白舟年!” 白舟年给他这一声叫得有些发愣,怔忡着“嗯”了一声。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骗我。”得到他的回应,余年又说。 “好。”白舟年嘴里应着,心头却莫名有些不安。 “你就从来没有讨厌过我吗?明明我以前那么欺负你。”余年问。 “小孩子之间的玩闹怎么能算是欺负呢,我心眼没那么小,放心吧。”白舟年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可是覃斯越就很在意。”余年说着,声音险些又哽咽出来。 “你们都不在一起了,不用在意他的看法。”白舟年咬了咬唇说道。 “你的脾气也太好了,我就没有这么大度,要不是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我都以为......”余年有口无心的话及时停在唇边,没有继续说出来。 第50章 “以为什么?”白舟年却略有些着急地问他。 余年终于抬起头,唇边勉强挤着一点轻松的笑,“没什么。” 白舟年眼底浮起的一点光随着他的一句“没什么”又重新黯淡下去,他盯着余年,内心在很短的时间里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想再等,不想再忍,想把心底藏了很多年的情意全部一吐为快。 余年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正要偏过脸时,白舟年却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扳着他的肩膀叫他闪躲不得。 “余年!” 这一声名字叫得余年的脑袋更加晕晕乎乎的,嘴里稀里糊涂地“嗯”了一声。 “我......” 他的话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狠狠拉离余年身边,摔倒在一边。 余年也被这个力道带得身子一歪,手掌擦到台阶上,手心火辣辣的一阵疼。他又惊又气地抬起头,覃斯越黑得像锅底一样的一张脸出现在眼前。 “你干什么?”余年甩着摔疼了的手,龇着牙地冲他吼了一声。 覃斯越一脸紧张地蹲下来,伸手过来就要扶他,被余年生气地挥开了,嘴里没好气地嚷嚷着“不要碰我!” 覃斯越的眉头拧了拧,明显也生气了,余年有点憷他这个表情,屁股下意识地向后挪,不过还没挪开一点距离,就被覃斯越直接抱离了地面。 “你干什么?放开我!”余年也顾不得擦破皮的手心还疼着,惊得大呼小叫起来。 “不放!”覃斯越抱着他快步朝台阶下面的停车坪走去。 “覃斯越!”余年气得只能重复吼他的名字。 “你不肯听我说话,我只能这么做,对不起!”覃斯越的双手箍得更紧了,似乎生怕松一点,怀里的人就要跑掉。 他的声音柔软,没了戾气,似乎还带着哭腔。余年盯着他冷硬的下巴线条愣了一下,突然就听话地不再挣扎了。 白舟年紧追过来,还没靠近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伸手拦住了。 眼前这个男人他见过,是覃斯越的助理。 白舟年不想跟他纠缠,错身从旁边绕开,但男人一个闪身又挡在他面前。 “让开!”白舟年怒不可遏地冲他吼了一声。 “不好意思,白先生。”凌诚面无表情地向他道歉,但身体却没有挪开。 “余庭初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听话地帮着覃斯越。”白舟年嘲讽他道。 “你要真这么好奇我给了多少钱,可以直接来问我。”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回答他。 余庭初慢悠悠地晃过来,对凌诚吩咐了一句“你先送他们回去。”凌诚依言快步离开。 “余年是你弟弟,你就真的放心让他以后都跟一个精神病一起生活!” “他不是,注意你的用词。”余庭初冷声提醒。 “是不是,你不是最清楚?你如果真的放心,为什么还要安排自己的人在他身边。”白舟年朝着离去的背影瞟了一眼。 “我乐意!”余庭初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白舟年被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弄得很是恼火,“用亲弟弟还你的情,你以为自己有多清高。” “也许这就是缘分呢!”余庭初笑了一声,“谁叫我家年年就喜欢覃斯越了呢。” 白舟年眸色暗了暗,面上有些颓丧,显然被这句话戳中了痛处。 “如果你真的希望年年好,就该大方祝福他们,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损人又不利己。”余庭初语气稍微缓和了些,留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白舟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然换上一种决绝。 要他祝福覃斯越这个骗子,绝无可能! 第35章 桦悦是梧州城区黄金地段最高级的大平层小区,房子修得大气漂亮,价格自然也是美丽得让大多数人望尘莫及。 覃斯越要余年搬进去但被他拒绝掉的那套房子正在这个小区。所以一听覃斯越要凌诚把车开去桦悦的时候,余年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刚安静下来没几分钟,又嚷嚷着要下车。 凌诚当然不会听他的,覃斯越不发话,他的车照开无误。 余年说不动他,只好把所有的气都撒在覃斯越身上。 一向寡言的凌诚大概是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为覃斯越忿忿不平,不过他话刚开了个头就被覃斯越冷声喝止了。 覃斯越只是担心余年被白舟年不怀好意地拐走,此刻人已经在他的车上了,什么胡搅蛮缠他全置之不理,只在余年时不时叫嚷到他的名字时才抬头看过去一眼。 主打一个有叫必应,但不管余年说什么他就是不接茬。 覃斯越不说话,余年这架也吵不起来,自己一个人一直闹脾气也很是没劲,嚷嚷着闹了一会便知趣地闭了嘴,靠在另一边的车门上,在有限的空间里和覃斯越拉开最大的距离。 车子驶进小区后,一直望着窗外的余年突然转过身来看着覃斯越,戏谑地笑道,“覃总不是想用房子打发我吗?一套多没诚意呀,这一整栋都买来送我,说不定我还真能考虑考虑就接受了呢。” 覃斯越知道余年不是他嘴里说得那种人,这些话都是为了故意惹他生气。他不搭腔,只是盯着余年看,神色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余年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神左右游离躲开他的视线,刚端起来的嘲讽人的架势也跟着蔫下去一截,但他嘴上却不饶人,“怎么?舍不得?” 第51章 覃斯越忍不住笑了一声说道,“你想得美!” 想得美! 什么意思? 说我不配? 余年现在处于高度敏感状态,这么一联想立马坐不住了,当即又气呼呼地想找覃斯越理论两句,但覃斯越已经先一步推开车门下去了。 他一手扶着车门,弓身看着车里人,笑着说:“下车吧!” 余年“哼”了一声,没接受他的好意,自己拉开另一边的车门下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 他跟着覃斯越上了楼,等门一打开,率先挤进屋里,径直走向客厅的沙发,鞋都没换就踩上地板上那张看起来价格就不便宜的白色羊毛地毯,斜身往沙发里一靠,对还在门口换鞋的覃斯越说:“车里一直憋着,这会没别人了,有什么话赶紧说!” 声音冷硬,端着一副公事公办、话说完就撤人的架势。 覃斯越这会却是一点也不着急,他从玄关的柜子里取了一个家庭急救药箱,趿着拖鞋走过来,半跪在余年面前的地毯上。 看到他手里的药箱,余年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一点也不想领情,双臂环在胸前,冷眼看着覃斯越自顾自地忙活。 覃斯越手里捏着沾了消毒碘伏的棉签,两人对视了一秒,见余年没有要乖乖配合他的意思,只好抬手过去抓余年的手。 余年很想说他用不着这么假仁假义,装作很在乎自己的样子,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只好躲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就是擦破点皮,我还没那么娇气。” “我会心疼。”覃斯越微微仰头看着他说。 余年呆了一下,两道秀眉蹙起,目光凝在覃斯越脸上,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的怀疑。怀疑这句话是不是在覃斯越这里还有别的意思,不是他心里想的那样。 覃斯越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仿佛就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在余年怔愣的功夫里,他已经牵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重新低下头去,手上擦拭的动作小心又专注。 沾湿了的棉签轻轻擦过掌心的几道细小伤口,微凉的触感真实又虚浮。余年看着覃斯越专注的模样,心跳起起伏伏,他懵了好一会才用一种很不确定的语气问,“你什么意思?” 覃斯越没有很快回答,他在心里将要坦白的话又细细练习了一遍,事实上,从把余年带上车开始,他就已经在心里练习了,但直到这一刻,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余年等得心焦,他受不了覃斯越的沉默,即使只有几秒的时间也难以忍受,心中一阵窝火,忍不住就想嘲讽:“怎么?得不到白月光,就想把我这个替身又留在身边?” 一张一合的嘴唇里跳出来的全是些让人伤心的话,覃斯越不想听,一股躁动在血液里翻腾,他暗暗吸了一口长气,努力压制。 他不说话,余年更是火大,越说越激动,“我告诉你,别人不要的东西我也不会要,你现在想吃回头草也太晚了点,我余年又不是没人要了,才不要做谁的替身,就算是你覃斯越也不可以......唔......”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剩下的就被两瓣干燥温热的唇堵在了齿间。余年完全没有防备,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一片空白。 覃斯越只是想堵住他的嘴唇,不想他再多说一个字,但触到那两片柔软时,这段时间无时无刻不在汹涌的思念和委屈彻底开了阀,再也抵挡不住。 他边吻边从地毯上站起来,曲起一条腿跪在沙发上,用了很大的力道将余年抵在沙发靠背上,一条手臂撑在他身侧,一只手按在他肩上,不给他逃脱躲避的机会,连啃--带咬地将这个吻不断加深。 心跳滞了一拍,很快又剧烈地跳动起来,余年感觉震得他喉咙都痛了。 覃斯越吻得很用力,急躁没有章法,完全就是在发泄。这让余年猛然想起两人最后一次那场不怎么欢愉的qing事,起初就是从这般疯狂地占有开始的。 皮肤上一连串濡湿黏腻的触感并没有激起余年的任何欲望,反而让越来越多不美好的画面汹涌着挤进脑海,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余年终于开始挣扎。 他的力气敌不过覃斯越,略一动就能感觉到压在身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不少,覃斯越钳着他的肩膀,力气大的像要把他捏碎在手心里一样。 躲也躲不掉,推又推不开,气急之下的余年伸手一巴掌甩在覃斯越脸上。 “啪!” 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格外响亮。 覃斯越愣住了,亲吻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但没有马上从余年身上起来。 他垂丧着脑袋,余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粗重不稳的呼吸,带着热浪一下又一下扑在他的颈侧。 这一巴掌有多用力余年心里清楚,覃斯越的左颊上很快就现出几道指印。红红的,特别明显,余年看着懊悔不已。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心里又害怕又委屈,眼泪不自觉地滑落眼眶。 “对不起!”余年的指尖朝着那几道红印摸去,又不敢真的贴上去,怕弄得覃斯越更疼,只好虚空停住,嘴里不住地道歉,尽管他心里知道道歉也无济于事。 覃斯越翻身起来,余年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的手腕,手扑了个空,心也跟着空落落地沉下去。 安静的客厅里只有他低低的啜泣,断断续续。 第52章 沉默良久之后,覃斯越突然问:“你知道白舟年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吗?”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擦过耳膜,激得余年后背狠狠一凉。 这句话问得突兀,余年抽噎着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覃斯越。 覃斯越也在盯着他看。他的面色阴沉,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无力的脆弱。 余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一团乱糊的意识里回忆了一遍他刚刚的问题,脑中很快得到了这样一个声音。 白舟年喜欢谁,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个念头在心底闪过的时候,同时带起一些细碎的画面,正是他和白舟年这段时间相处过得画面。 余年猛地一怔,喉咙无端变得干痒,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然很接近问题的答案。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余年不明白,他惊恐地看着覃斯越,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案。 看他的眼神,覃斯越就知道他已经明白过来了。 “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你,你就从来都没感觉到吗?”覃斯越说,随后他苦笑了一声,很无力地说道:“也是,你总是这么迟钝!” 迟钝到从来不曾发现过我的真心! 余年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他想细细思考一遍覃斯越说的话,下一秒脑中又会闪过白舟年的脸,很多个画面交织错乱在一起,乱糟糟的。 他还是不明白,想向覃斯越问个清清楚楚,于是他机械似地扭头看向覃斯越,颤着声音叫了一声“覃斯越!” 覃斯越似乎没有听到,他已经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去了,边走边说:“门锁密码是160721,嫌输数字麻烦的话自己录指纹,说明书在你脚跟前的第一个抽屉里。” 余年想叫住他,但打开的门很快又锁上,覃斯越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余年觉得覃斯越刚说的那一串数字隐约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听过,他也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很快就被钻入脑中的其他事给挤散了。 作者有话说: 打了人,自己还委屈上了!!! 第36章 余年在沙发上缩了一夜,想了一夜,无眠到窗外曙光初现,依旧没能说服自己接受白舟年喜欢的那个人竟然是他。 他觉得覃斯越在骗他,但又实在想不出来他要骗他的理由。 窗外天光大亮的时候,他从沙发上爬起来,决定亲自去找白舟年问清楚。 还没到上班的时间,路上的车不是很多。余年坐在出租车里,半面窗户完全打开到底,车疾驰而过带起的风扑在脸上,夹杂着早晨的凉气,吹乱了他的头发,吹着乱糟糟的心事。 眼睛疼,头疼,心肝脾肺好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都在疼。 “眼瞅着最热的天要过去了,这半夜下了雨,早上的风都开始凉飕飕的。”司机说着把窗户升了上去。 视线被一方玻璃阻隔,余年回了回神,方才感觉到装在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摸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提示的三个字,余年感觉一阵烦躁。他没接,一直看着来电自动挂断,屏幕暗下去,随后里面模糊映出他的一张脸,耷拉着眉眼。 狼狈又踌躇,是他很不喜欢的样子。 这段时间,他说了太多口不择心的假话,说不要覃斯越是假的,说不想吃回头草也是假的。 看着摊开在膝盖上的手心,余年仿佛还能感觉到昨天那一巴掌带来的冲击力,肿胀的麻木感,一路绕着细致末梢的神经,一下又一下刺激着他的心。 覃斯越最后离去的那个背影也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来来回回地闪。 余年知道自己错了,但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可以弥补的机会。 前夜下过一场大雨,太阳初升,空气里混着一股泥土潮湿的味道。余年在楼前的绿化带前停了好一会才抬步走上长长的一段台阶。 白舟年还没有来,倒是穆晓晓竟然一早就在。 乍看到余年一大清早就出现在这里,穆晓晓还觉得有些稀奇,习惯性地就想调笑他几句。 “太阳是不打西边出来了?我竟然这么早能在床以外的地方看到你!不是梦游梦到这里了吧?”她朝着窗外探了一眼,表情夸张地说。 余年笑不出来,他拉开一张小凳子坐下,视线盯着不远处墙壁上的一幅涂鸦出神。 穆晓晓正在打扫小教室的卫生,没怎么留意余年的状态,等地拖到他脚边而余年没有大呼小叫地躲开时,她才注意到这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又吵架了?”穆晓晓问。 余年摇了摇头,又想起打覃斯越的那一巴掌了。 “学长......昨天是不是生了好大的气?”穆晓晓试探地问,又很快向他解释:“昨天对不起,我想学长来找你嘛,你肯定开心,就把人直接带上来想给你个惊喜。” 惊喜最后变成惊吓,这还真是她始料未及的。 谁能想到唯覃斯越不可的小余年竟然还能这么沾花惹草呢,沾的花草还是自己的情敌,故事这么发展谁能料到。 她不说还好,一说余年的表情绷得更紧了。 “不过学长昨天那表情真的挺吓人的,那醋劲竟然没把你折磨得今天下不来床,可真能忍。”穆晓晓朝他领口处看了一眼,噙着一脸坏笑挤眉弄眼。 第53章 “说实话啊,我觉得白学长也不错,你俩要是在一起一样养眼,唉我这狗血剧爱好者还真有点想看他们两个为你打一架,那场面......啧啧,一定......”穆晓晓捏着下巴,陶醉在自己的一片幻想中。 不过幻想还没结束,一抬眼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后立刻噤了声,脸上八卦的笑也跟着没有了。 结巴着说了一声“学长早”,她冲余年吐了吐舌,提着拖把小跑消失在门口。 余年听到脚步声在他耳边响起,一声接着一声,最后停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覃斯越昨晚的话又在脑中响起,余年忍不住皱眉。他不喜欢白舟年这么站在他身后,只是周围的空气里染着他的气息,都让他觉得厌烦不已。 “一大早就在发呆,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吗?”白舟年温声问,脸上的表情却是冷若冰霜。 一双淬了火的眸子定在余年侧颈的皮肤上,那里有一点红痕,很淡,被头发堪堪遮着,不怎么明显,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这让他嫉妒得快要原地发狂。 余年没有应声,他心底已经在后悔不该来这里了。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问的,现在回头看,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他根本就没有朝着那一方面想过。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他应该躲得远远的,而不是这么没头没脑地跑来找什么答案。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白舟年说着,伸手往余年的额头上探去。 余年错身躲开了他的手,动作是下意识发出的,脸上僵硬的表情也是。那种厌恶是从心底发出的,不由得他控制。 白舟年显然没有料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强烈,他脸上的表情瞬间一滞,愣了一秒后才慢慢地把手缩回身侧,半握成拳。 在余年躲开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同时生出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余年已经知道了。再看到余年眼神里的防备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怔愣只是一瞬,白舟年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他笑了一下,拉过另一个座位的椅子,在余年身边坐下来。 余年心里想离得他远一点,不过还只是想,身体没有动,只有手暗暗收紧在怀里。 “斯越没有为难你吧?让他看到那样一幕确实不太好,我应该向你道歉的,昨天没来得及说呢。”白舟年说。 白舟年对覃斯越的称呼让余年觉得特别刺耳,他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会连爱情这种事都能撒谎,而他傻乎乎地还信了。 到此刻为止,白舟年还在继续,余年越想越气,他忍不住抬头看着白舟年,用很生硬的语气问:“覃斯越真的喜欢过你吗?” 如果前面只是猜测,这下白舟年便是笃定余年已经知道了。 他的表情变得僵硬,眼底藏着的恨意又多了一层,不是因为余年已经知晓了他的秘密,而是因为这些秘密不是由他亲口告知的。 白舟年默不作声,在余年看来已经是答案了。 他咬了咬唇,语气里带上一种说不上来的咄咄逼人感,“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白舟年自嘲地笑了一声,反问他:“为了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因为我......” 余年仿佛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那三个字他一点也不想从这个人口中听到,于是拔高音量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以前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余年在质问白舟年,但心里却在责怪自己。 覃斯越和白舟年从小一起长大,他从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天起,就在介意他们之间太过牢固的情谊,介意覃斯越有意无意对白舟年的偏袒和关心,所以才会不问缘由地相信他的话,不去求证,就这么自以为是地误会覃斯越。 “朋友?”白舟年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他是这么跟你说得?” 余年不知道这话有什么好笑的,白舟年的反应让他觉得奇怪,他皱着眉问,“难道不是吗?” “曾经我也以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白舟年从他身上挪开视线,看着窗外,停顿了一会又放弃了回忆往事,转而问道:“这些都是他主动告诉你的,还有他没说得那一部分呢,你问过他吗?” “那都是你们过去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不想知道,也根本不感兴趣。” “你如果真的不感兴趣,怎么会相信我的话呢?”白舟年看着他问。 余年的脸色变了变,想反驳他又找不到话可说。因为白舟年这话又戳到他的痛处了。 “余年,覃斯越不根本就不像你想得那么好,你知不知道他以前......” “覃斯越现在是我的人,我只管他以后什么样,至于他以前是什么样,我一点也不在乎。”余年打断他的话。 说这些话时,余年心里涌出一股冲动,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向覃斯越表白的事,在还不完全懂爱的年纪,很冲动地就说出要和一个人一辈子的那种话。 他很清楚地记得覃斯越当时的反应,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话一样,笑了好久才停下来,然后摸着他的头发,问他“是不是傻?” 那口吻明显就是把他的话当做小孩子不谙世事的胡言乱语。 余年忍不住苦笑一声,到底谁才是那个傻子。 覃斯越说他迟钝,余年却是不服气的。他不是迟钝到感觉不到覃斯越的深情,只是目睹过他对白舟年比对自己好,所以打心底里不敢承认那份好完全属于自己罢了。 第54章 至于白舟年,他没有兴趣去关心他喜欢谁,更不会费尽心力去猜测他的好有没有别的目的。 如今误会解开,再也没有了隔阂和顾及,覃斯越从身到心完完整整地属于他,以后他也只想毫无保留地继续爱着他。 白舟年一直在观察余年的表情,见他脸上的犹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笃定,这让他心里突然变得焦躁不安,语气也随之有些着急,“余年,我做这些都是因为......” “别说了!”余年突然站起来,打断他的话。 他一直在避免从白舟年嘴里听到有关告白的话,因为他只想听覃斯越说。如果别人对他说这些话,他可能会立马和那人断了联系,但不知为何,他心里不想和白舟年也变成这样。 也许是他说没有朋友的时候,余年真的被触动了。总之他现在心里乱乱的,还想不好要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只能先逃离掉。 “余年!”白舟年悲哀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余年没等他继续开口,转身仓皇地离开了教室。 第37章 一道刺眼的光弧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落在床边。 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悠悠撑开一条缝,朝着窗边瞥了一眼又重新合上眼睛。他将被子拉盖过头顶,略显烦躁地翻了个身,缩卷成一团继续酝酿睡意。 “年年,你醒了吗?”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余年一动不动地躺着,双眼紧闭,鼻子里发出很沉重的呼吸声,假装自己还在熟睡中。 门口的声音停了,但那股淡淡的馨香还在。余年知道妈妈没有走,于是他继续缩在被子里,耳朵微微竖起听着外面的动静。 咔哒一声后,踩着地毯吱吱作响的脚步声在走廊上渐去渐远。 一直到声音完全听不见了之后,余年才拉开被子,探出脑袋朝门口瞄了一眼,人去门关,他放松下来,重又跌回床里。 睡意是一丁点都没有的,尽管余年感觉脑袋木木的,身体也很疲累,但只要一闭上眼睛,心头鼓动的不安就会一阵接一阵地袭来,搅扰得他根本睡不着。此刻赖在床上也只是为了错开时间避免和爸爸妈妈见面,生怕被他们拉着问东问西的。 翻来覆去总也没个踏实,余年换成仰躺的姿势,在床上烦躁地踢蹬了几下,粗喘着气慢慢平静下来。他百无聊赖地盯着头顶的吊灯,心里在想覃斯越此刻在做什么,这两天心情有没有变好一点,有没有那么一时半刻想到他。 他还不敢去见覃斯越,电话微信虽然已经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但也不敢给人家发消息,只能先躲起来,让事情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这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时,余年惯常的做法。 隔了十来分钟后,走廊上的脚步声重新响起,尽管走过来的人故意放轻了,但余年还是立刻就捕捉到了,他一把拉过被子盖过头顶,睁着眼睛,听着卧室的门又被推开。 “年年,起来吃点东西呗。”这一次是父亲余承远的声音。 余年不敢动,他听见父亲走进房间,将什么东西放在他床头的柜子上,随后人就站在他床头的位置,似乎没打算马上离开。 约摸半分钟后,被子被人慢慢扯开一条缝,余年的视线里出现堆满笑容的一张脸。 “嘿!”余承远俯身靠近,歪着脑袋冲他做了个鬼脸,温声哄道:“不睡了就起来吃早餐吧,今天爸爸亲自下厨的。” “爸,我还不饿,再睡一会。”余年伸着懒腰,将两只胳膊堵在眼睛上,顺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假装自己还没有睡醒。 侧过身的同时,睁开的眼睛里一片清明,没有丁点困意。 “早餐哪能不吃呢,乖了。”余承远隔着被子在他背上轻拍了几下催促道。 “不吃就别管了,多大的人了你还这么惯着他,哄小孩哪!”年婉婉也去而复返,身体倚在门框上,美丽雍容的一张脸上写满嫌弃,但嘴边却噙着一抹宠溺的笑。 一起跟过来的还有余庭初,他双手抱臂站在门口,一听母亲的训斥便忍不住火上浇油:“就是,都二十......四岁的人了,一天到晚没......” “有你什么事!” 余庭初唠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余承远夫妻俩异口同声地打断,并附带送上两记白眼。 “好好好,我多事,我多事,您二老继续惯着行了吧,挺好,嗯,挺好的。”余庭初双手举过肩头,怂怂地向后退了几步,嘴里不服气地小声嘟哝了一句:“就我一个不是亲生的,行了吧!” 一句话又换来二老的一记白眼。于是他索性抿紧唇不说话了。 “回家两天了,什么话都不说,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你是不是和小覃吵架了?”年婉婉忍不住问。 余庭初又想插一句嘴,何止是吵架,差不多要分手了。不过看弟弟脸色不好,又生生忍住了。 “他要是敢欺负你,咱就立马分手,又不是没有人了,还能非他不可了!”余承远一听这话,立刻嚷嚷开来。 “说得好像你能做得了你儿子的主似的。”年婉婉白了他一眼。余庭初也逮着机会在旁边附和了一声“就是就是。” 余年被他们三个东一句西一句的话吵得再也没法装作听不见,他翻身坐起来,目光依次扫过一圈,最后停在父亲的脸上。 第55章 “没吵架,我和覃斯越好着呢,你俩别瞎猜。”余年不想让父母担心,只好硬着头皮撒谎。 余庭初知道这段时间余年和覃斯越有点矛盾,他虽然不高兴弟弟的任性,但考虑到覃斯越,此刻也只能帮着余年圆谎,“你俩吵架,他俩都不可能吵架。” “说什么呢浑小子,没大没小。”年婉婉秀眉一拧,在他胳膊上轻拍了他一巴掌。 “又没瞎说,就覃斯越那一巴掌都拍不出个响的性子,你还指望他跟你儿子吵架?吵得过你儿子这张嘴吗?”余庭初意味深长地看了余年一眼说道。 余年心里对覃斯越有愧疚,被哥哥这么一说,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他自诩爱覃斯越深沉,容不得任何人说一句覃斯越的不是,可在白舟年的这件事情上,他打心底就认定了覃斯越对白舟年旧情难忘,谁知这背后竟然藏着这样一个乌龙。 白舟年没有喜欢过覃斯越,他也不是覃斯越的白月光。 余庭初还想借着机会多敲打他几句,被早已看穿一切的年婉婉推了一把,催促他:“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弟弟的,都几点了,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 “就你明事理!” 余庭初还想多说几句,被年婉婉强制推着离开了,女人走得时候还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余年和父亲,谁都没有再说话。 沉默了一小会,余庭初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不问余年是不打算说话了。他在床边坐下来,掌心摸上余年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温声问:“和小覃闹矛盾了?” 余年没有说话,默默地低着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是你的错?”余承远又问。他太了解余年的脾性了,如果不是自己做错了事,不会这么躲着的。 “小情侣闹矛盾多正常,有事说事,误会解开也就过去了,一直这么躲着怎么行。” “他肯定不会原谅我的。”余年瓮声瓮气地说,心里揪起一阵疼。 余承远笑了一声说,“你不去问他,怎么知道他不能原谅呢?” “可是......”余年微微抬头,委屈地看着他。 “如果他不原谅你,那就不要他了。”余承远笑道。 “爸爸!”余年破涕而笑,额头抵在他怀里胡乱蹭了几下。 余承远搂住他哈哈笑了几声,眼底一抹淡淡的忧云也跟着散去,他语重心长地说,“小覃最近应该挺忙的,事业心重不是什么坏事,你要稍稍体谅他一点。” 余年愣了愣,从他怀里抬起头,不确定地努了努嘴,“爸爸不是......不是一直都不赞成我们在一起的吗?现在怎么......” 余承远笑了一声,“我是不赞成啊,如果你有哪怕一丁点的迟疑,我都会继续坚持我的看法。” “那您......”余年感觉有些口干,心脏紧张不安地跳动着,想问什么,张了嘴又不知道要问什么。 “我宠大的儿子我还能不了解嘛?”余承远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至于小覃嘛,爸爸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把你交给他,我放心的。” 余年觉得有些虚幻,他一直以为到现在为止,父亲都还是坚决反对他和覃斯越在一起的,甚至还总在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父亲会在事业上给覃斯越制造麻烦。这还是父亲第一次在他面前肯定覃斯越。 “我爱你爸爸!”余年心底一阵触动,激动地环住父亲的腰。 “小看我了吧,我又不是什么老古板,爸爸唯一担心的就是人家比你长几岁,玩一玩到了该结婚生子的年龄又抽身离开,到时候受伤的还不是我的傻小子。”余承远佯装不满地斥责,脸上却始终挂着温和的笑。 “覃斯越才不是那种人。”余年嘟哝着替覃斯越辩解了一句,心底又为自己误会他感到一阵自责。 “是啊,他不是。”余承远若有所思地轻叹了一句,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余年柔软的头发,“你知道他曾经跟我和你妈说过什么吗?” “说什么?”余年焦急地问。 “他说他很羡慕你生活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说就这样拐走我的宝贝很不对,跟我道歉,还说他试着克制过自己的感情,但是失败了。”余承远说完顿了顿,有些不满意地嘟哝道,“这小子,声泪涕下的都是戏,你妈就是心软。” 余年忍不住笑了笑,心底却染着一片苦涩,堵得有些难受。 “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别一天到晚在房间里窝着,下楼陪陪你妈,她这两天很担心你。”余承远说。 余年连连点头,满口答应下来。 不知被余年胡乱搁在哪里的手机突然接连响了好几声,余年跪坐在床上,目光四处搜寻。 余承远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念叨了一句,“把早餐吃了,都过点了,你这有事不吃饭的习惯一点都不好,要改。” “改改改!”余年嘴里敷衍着应承了好几声,视线却落在手机屏幕上,双手捧着,眉头紧蹙。 情绪还是这么阴晴不定!余承远心里无奈地念叨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第38章 从小到大,余年不止一次被哥哥嫌弃情商太低,不过他却从没打算要改。对于不感兴趣的事,他一概置之不理,甚至表现得有些过于冷漠,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他不感兴趣的人。 第56章 他对白舟年没有那种喜欢,又没想好怎么面对,就只能暂时离白舟年远远的,不再招惹一点,希望时间能把这种尴尬的事尽快掩埋掉。 略略扫了一遍白舟年发来的消息,余年把手机放下,蹙着眉头发了会呆。 他不想回复,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心里很纠结要怎么做,等手机屏幕熄灭后,他又丢下手机。 不搭理就是最好的回复,白舟年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况且他那天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暂时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下楼陪母亲用过早餐,听她絮絮叨叨又念叨了一大堆话,余年好不容易才脱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打算听父亲的,不管覃斯越怎么想,先认认真真地向他道个歉。覃斯越最好能马上原谅他,要是不能原谅,他就一哭二闹三勾引,不信覃斯越能硬着心肠一直不理他。 打定这样的主意,余年的心情都变轻松了不少。他惬意地扑倒在床上,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不看还好,一看惊得他立刻又从床上翻坐起来。 白舟年又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全都是希望能见他一面的话。他的消息,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一种非见不可的决心,余年又有些犹豫。 虽然认识白舟年的年头不算短了,可细细回忆起来,他对白舟年其实了解得特别少。除了知道他和覃斯越从小在一个福利院长大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至于白舟年的性格如何,也只基于他眼睛能看到的一面,其余的多是一些浮于表面的猜测。 余年安慰自己,像白舟年那么温和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突然加快的心跳却让余年隐隐有些不安。 他把手机塞在枕头下,脸埋进被子里,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那么多。白舟年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都跟他没关系!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他又爬起来,怏怏地吐出一口气,随后下床,利落地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手机揣进兜里,离开了卧室。 客厅里,最近又迷上烘焙的年婉婉正在捣鼓着做甜品,脸上沾了面粉也不自知,嘴里还哼着轻快的戏曲调子。吴妈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盯着她忙活,实在看不过眼的时候会小声提醒一句。 余年下楼时看到,忍不住调侃她,“妈,你就别折磨吴妈了,你弄半天不最后还是吴妈收拾你的烂摊子。” “我折磨你了?”年婉婉扭头问身边的中年女人。 吴妈抿唇赶紧摇头,忍笑忍得很是辛苦。年婉婉眉头一拧,半晌后泄气地扔了手中的工具,端起旁边的水杯抿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尴尬。 余年下楼并没有停留,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你要出门?”年婉婉诧异地问他。余年“嗯”了一声。 “是去找小覃吗?”年婉婉一脸惊喜地问。 余年想了一下又说“是”。见过白舟年之后,正好去找覃斯越,也不算在说谎。 “脾气要好一点,不许再任性了。”年婉婉忍不住唠叨他一句。 余年怕她话匣子一拉开又要多说,赶紧说自己知道了,转身就逃。身后传来年婉婉的叮嘱,“有时间多回家,带小覃一起,等妈技术练成熟了,给你们烤蛋糕吃。” “我知道啦!”余年已经拉开门走出去,遥遥应承一声,长舒了一口气。 白舟年邀请见面的地方,余年去过一次,就是他在城中心的那套老房子。 虽然不喜欢白舟年,但余年对那套种满花花草草的房子还是挺有好感的,坐进出租车里时,他想以后一定要说服覃斯越,给他们住的地方也种满各式各样的花,颜色要多样鲜艳,最好一年四季都有花开。 他越想越欢喜,心情变得非常不错,就连去见白舟年这种事也突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路上不堵车,十来分钟后,出租车就在目的地停住了。余年推开车门,被眼前的一幅景象惊得呆了呆。 “不是这里吗?”司机看他停住,不解地问。 余年回神,皱着眉头,视线粗略打量了一圈,才有些不可思议地说:“是这里,就是......变化有点大,谢谢您了。” 司机留下一句“不客气”,车子小心拐进小巷离开了。 距离上次来这里仅仅隔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眼前的房子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栅栏门上的蔷薇没有了,满院子正值花期的花花草草也不见了。 空空落落的小庭院里看不出一丁点曾经种过花的痕迹,仿佛他之前见过的那幅盛景都是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是幻觉。 要不是墙上贴着的门牌,还有二楼檐下挂的那一盏造型独特的灯还有一点辨别之处,余年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院落就是曾经被他称作花海的那个。 栅栏门没有上锁,余年一推就开了。 他迟疑地走进去,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墙角,心头不由得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好像那些花草的消失都跟他有关。这种感觉很强烈,让他很不舒服。 快步跨进里面的一道门,余年抻着脖子往玻璃窗里先探了一眼,但因为反光什么都看不到,他正想喊一声白舟年,客厅里突然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激烈的争吵。 大白天遭贼了! 余年心头一紧,目光匆忙搜索一番,没看到什么趁手的工具,只好抓过台阶上扔着的一颗网球就往屋里冲,边跑边喊“白舟年!” 第57章 客厅里两个人影正扭打在一起,更准确地来说,一个单纯是在挨打,另一个完全是碾压之势。 挨打的人是白舟年,碾压他的那个竟然是覃斯越。 覃斯越看起来特别生气,失控的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白舟年的脸上,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什么。余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一面,一时呆愣在门口,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像是宕机了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网球从他手中滑落,弹跳几下滚落到扭缠在一起身体旁。白舟年歪过脑袋冲他扯起一点笑,手指勾住绿色的小球,动作艰难地把它抵在掌心下面。 覃斯越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余年担心他手下没有轻重,着急地大喊一声:“覃斯越!” 覃斯越没有反应,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拳头机械似地落下,看得余年一阵心惊,他紧张地跑过去,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了。 “覃斯越,你干什么?这样会打死人的!”不是余年夸张,看覃斯越的状态和架势,很难不怀疑他真的有要杀人的冲动。 覃斯越终于有了点反应,紧握的手指徒然松开,脱力一般垂落在身侧,但余年不敢松开他,还是紧紧地抱着。 “覃斯越。”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覃斯越缓缓地扭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僵硬地弯起一点弧度,唇边的肌肉几乎没有动,一声“年年”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声音沙哑粗粝如沙石。 余年被他猩红的眼睛看得心重重一跳,喉结鼓动,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不知怎得,这一幕和那次他被覃斯越强迫的画面突然重合在一起,让他有一瞬的失神。 细微的反应落在覃斯越的眼里是害怕。覃斯越面色一白,胸口微微发紧,他反握住余年的手拢在自己的手心里,低头吻着他的指尖,局促不安地又叫了一声“年年!” 余年的指节被他抓得生疼,手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覃斯越紧跟着又加大了几分力道。于是余年不敢再乱动。 “年年,别怕!”覃斯越很努力地想让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可亲,但越努力,表情越僵硬。 他紧紧握着余年的手,把他使劲往自己的怀里带,仿佛只要松开就再也抓不住了,急得眼泪猝不及防开始滚落,嘴里颤声重复着一句话。 “年年,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别怕我,不要怕我......” 他唇边的肌肉微微抽动,连同抓着余年的手都在发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在余年的指尖,也滴进了他的心里。 这是余年第一次见覃斯越哭,看起来不好欺负的覃斯越此刻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一样,哭得委屈无措,手紧紧地攥着他唯一的希望不肯松开。 他就是覃斯越唯一的希望! 余年的心被狠狠揪住,自责懊恼快要将他完全淹没。 一旁的白舟年冷冷地看着他说,“斯越,我说过你控制不住自己的。” 听到他的话,覃斯越眼里明显闪过一抹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只锁在余年脸上,漆黑的瞳孔里闪烁的是飘忽不定的恐惧和不安,嘴角勉强扯开的一点笑维持得异常艰难,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这样的覃斯越让余年心疼不已,他很想抱着他安慰,但两只手都被他抓着,不敢动,只好柔声哄着:“我不怕,没事,没事了。” “余年!他所有的温柔都是装的,你真的......” “别说话了!”余年厉声打断了白舟年,担心声音太大刺激到此刻情绪很不稳定的覃斯越,他的语气又变得和缓下来,“你不要再说话了,我求你了。” 白舟年愣了愣,眸中的神色彻底黯淡下去,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再说。 门口匆匆跑进来一个人影,余年像终于看到了救星一样,松了一口气。 凌诚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客厅里的情形,沉默着走过来扶住覃斯越。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余年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一种骇人的低气压。 “年年!”覃斯越挣扎着不让他动,身体往余年身后躲了以下。 “先带他离开。”余年吩咐凌诚。 “年年!”覃斯越被掰开的手转而拽住余年的衣角,眼神里带着乞求,表情看起来非常可怜。 “你先回家,我一会就回来。”余年温声哄道。 覃斯越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手依旧不肯松开。 “听话,我很快就回来陪你,我保证。”余年拂开他散落的额发,很轻地贴上一个吻,语气变得更加温和,像在哄一个受惊的小孩一样。 覃斯越这才迟疑着松了手,半是不舍半是强迫地被凌诚带离了这个略有些触目惊心的打斗现场。 余年看着两道人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看着白舟年。 “你做了什么?”他冷冰冰地问。 白舟年表情无辜地说:“不应该是他做了什么吗?受害的那个人是我,你都看到了不是吗?” “这不是你叫我来的目的吗?就为了让我看你被揍得有多惨?” 白舟年忍不住笑出了声,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气,样子很是狼狈。 余年瞥了一眼他青肿出血的嘴角,心里虽然有些发虚,但表情依旧坚定,“覃斯越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一定是你的问题,你跟他说什么了?” 第58章 覃斯越只是看起来脾气不大好,又不是真的脾气不好,余年坚信一定是白舟年做了什么让他恼怒到无法忍受的事。白舟年对他撒过谎,目前在他心里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白舟年神情颓丧地看着他说:“你都没问缘由,就笃定是我先招惹的他?” “我相信他。”余年的后半截话留在心里,纵使覃斯越对白舟年的好不是因为爱情,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对自己曾经的好友大打出手。 白舟年眉头闪了闪,目光久久地凝滞在余年脸上,好一会都没再出声。 余年被他盯得很不自在,于是偏开视线,从一旁的茶几上扯了一叠纸巾递过去,“你......你先擦一擦。” 白舟年没有拒绝,接过纸巾,小心地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看他气定神闲的态度,余年更加笃定他就是故意激怒覃斯越的,“事情是你挑起来的,你不能......不能报jing,事后也不能追责。” “你留下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白舟年苦笑了一声,沉默半晌才说,“我不会,你放心吧。” 虽然他答应得干脆,但余年却不怎么相信,犹豫了一下又说,“那你写一份免责书,你就一句话,我不信你。” 白舟年微微抬头,视线重新凝在余年脸上,心底一点点变凉。执着了这么久,这一刻,他的坚持终于土崩瓦解。 早在决定回国时,他就料到可能会有这样一个结果,却还是不死心地要试上一试。现实再一次被毫不留情地揭开,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攥着,呼吸变得困难。 余年如此维护覃斯越,叫他忍不住自己的嫉妒,语气也变得不大好,“我说了不会就是不会!”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余年还想坚持又担心过犹不及,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暂时相信,“好吧,我信你。” 他想,就算白舟年反悔了,有爸爸和哥哥在,覃斯越也不会有什么事。 余年心里一直担心覃斯越的状况,话说完就已经想走了,但是白舟年鼻青脸肿的模样实在可怜,余年忍不下心就这么走掉,他说:“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你走吧!”白舟年没有看他,闷声闷气地说道。 余年无法,讪讪地说:“那你好好休息。” 白舟年没再搭理他,余年转身向门口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说:“我替覃斯越向你道歉,不管怎么说,打人就是不对。” 白舟年始终没抬起头,余年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余年!” 在他要走出客厅的时候,白舟年突然叫住他。 余年停在门口,眉头紧了紧才回身看着他。 “可以陪我说会话吗?”白舟年问,似乎怕他不答应,又很快向他保证,“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就一会,可以吗?” 他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只要余年跨出那道门,有些话可能这辈子就再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了。 可是他的喜欢是真的,即使余年不接受,那也是他独自完整的一份爱。 余年有些犹豫,他不想听,但白舟年面上难过的表情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白舟年静静地等着,像一个正在等待审判的囚徒,紧张,不安。 良久之后,他听到一声 “好。” 作者有话说: 现在更新跟着榜单走,下一章周四更,希望鱼宝们耐心等我哦! 第39章 不似教导大儿子余庭初那般严厉,余承远和年婉婉对余年的教育完全就是快乐至上,从没有强迫他非得要像哥哥一样优秀,做一个合格的余氏接班人。 在这样一种放养式的成长环境中,余年没有经历过哥哥那种被父亲所支配的生活,一应兴趣全凭他自己的喜好。 没有束缚也就没有压力,因此从记事开始,余年虽然有过很多爱好,但从来没有一样是能持续超过三个月的。如果要非得找出一件的话,喜欢覃斯越大概是他唯一坚持了很多年的事。 因此当白舟年问他还记不记得六岁时曾有过什么梦想时,余年完全是懵的。别说六岁了,现在就是问他十六岁时将来想干什么,他都不一定说得上来。 白舟年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盯着他看了一会,又垂下眼眸。他的手心里还揉着余年递过去的纸巾,上面沾染了血迹,皱成一团。 余年感觉他看自己的最后那一眼,像是快要哭了。但此时此刻,他也说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只好跟着沉默下来。 感情这种事勉强不得,不爱就是不爱,他也只能希望白舟年自己能尽快想开走出来。 安静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白舟年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又扶着旁边的矮桌站起来,往旋梯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挪动得有些困难,余年感觉心里很过意不去。但毕竟伤他的那个人是覃斯越,他再别扭也只能忍着不说。 白舟年走到旋梯口,取下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那幅画尺寸不大,装裱起来也只有一张a4纸的大小,正是余年第一次来这里时特别留意过得那幅蜡笔涂鸦。 笔触稚嫩,歪歪扭扭,还没有工作室那些小孩子画得好看。余年第一次看见它,就觉得和墙上其他的画作格格不入,实在想不通白舟年为何会把它也当做一件装饰,还特意挂在那么显眼的位置。 第59章 白舟年取下画框捧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又用衣袖仔细地擦拭起来,动作很轻很慢,可见他对这幅画的宝贝程度不低。 余年对他此刻的行为感到很不解,因为他当初追着覃斯越去画室学习的时候,光顾着调戏覃斯越了,根本就没好好学,也没画过几幅像样的作品,但就算是没有好好学,也不可能把一座房子画得那么丑。况且他那会学得是素描和水粉,也没有蜡笔这一项。 他猜不透这幅画跟自己能牵扯上什么关系,也不懂白舟年为什么会在他面前对这幅画表现出这样一副眷恋的神情。 心里的疑惑有很多,但余年不好催着白舟年问,只好耐心地等着。 白舟年将画框擦拭过一遍之后,方才转过来展示给余年看,他问:“你也不记得自己的画了吧?” 余年这下是彻底愣住了,别说记得了,就是有人把那丑玩意拿到他面前硬说是他画得,他都不带承认的。但是看白舟年的表情又不像在骗他,何况他此刻也没再骗他的必要。 在记忆里搜索了一遍,余年还是没有头绪,只好摇了摇头说,“不记得,这是......是我画得?” 也许是已经失望了太多次,白舟年对他的回答似乎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听他说完也只是微微抿唇,勉强笑了一下,或者那根本不能算是笑,只是他不得不做出的一个面部表情。 他又慢慢地走回余年跟前,将画框递给他。 余年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才迟疑地接到手中。 涂鸦用的是铅画纸,拿近了看,上面蜡笔的纹理更显粗糙,画纸留白的地方已经发黄变暗,看起来应该是有很多年了,还能保留的这么完整,可见是被小心爱护着的。 余年略略看了一遍,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更没看出来哪里跟自己有半点关系。 白舟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把画又拿了回去,很小心地拆了画框,取下背面的垫板。 垫板刚被拿开,一个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余年脚边。是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余年伸手就要去捡,被白舟年突然抓住了手腕。他不解地抬头,这才注意到白舟年的脸色不太对。 “怎么了?”他问。 “这封信怎么会在这?怎么会呢?它明明......”白舟年喃喃自语。他的面色略微有些发白,漆黑睁大地双瞳凝在那一方掉落的纸上,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的手抓得不紧,余年略一动就挣开了,他捡起那张纸,见白舟年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才小心翼翼地拆开。 那是一封很简短的手写信,字写得歪歪扭扭,短短的几句话里不止有用叉号划掉的错别字,还有好几个直接用拼音代替的词,标点符号几乎没有,一看就是出自某个刚刚才识字的小学生之手。 一双稚嫩的手用稚嫩的语言向另一个素未谋过面的小孩描述了自己的愿望,拜托他好好珍惜自己的宝贝蜡笔,鼓励他坚持画画的爱好,又在信末期待和他在未来相见。 最后落款的两个字还写得稍微好看一点。 落款是余年。 一封信不长,只有几行字,余年却埋头看了好半天。他将最后落款的名字盯着看了好久,才在记忆中依稀摸寻到那么一点与此相关的碎片。 这是他六岁时的又一个兴趣爱好,余承远向来对他这个幺子宠溺无度,他想要什么都立马能够得到满足,余年很快就如愿得到了同桌的同款蜡笔。 后来班级里组织做好人好事,他送出的就是那盒新得到的蜡笔。因为当时正处于对绘画的狂热阶段,他对这样东西宝贝得不行,所以突发奇想地在盒子里附了一张画和一封信。 爱好是心血来潮间的,余年自然不会坚持太长时间,没过多久他就被其他更新奇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也就有了别的兴趣,绘画便彻底抛到了脑后。 只是余年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没有料到,他一时兴起的一封信、一幅涂鸦真的将一个人困住了那么多年。 美术房子,五层楼高...... 六岁,二十四岁,十八年...... 之前余年不能理解的所有事情突然弯弯绕绕全都缠到了一处,似乎变得清晰明了,又隐隐有些虚幻。他不能理解,只感觉到一种匪夷所思的荒唐。 他从信里抬起头,视线飘然落到白舟年脸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意识也稍稍变得恍惚。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小孩,随口的一句约定,应当不会有人真的放在心上才是。 即使在当时,白舟年真的当真了,可那时候的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心性未定的孩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知希望渺茫后,这份认真也会消失殆尽才是。 怎么可能会有人为这种没有来由的约定真的坚持十多年! 太荒唐了! 余年不可思议地看着白舟年,只觉得他莽撞又偏执,可他偏偏又没有什么立场去说他做得不对。他的目光略有些呆滞,仿佛这一刻才认识眼前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等下,还有一章 第40章 白舟年怔愣了一会,又坐回地板上,弯身的动作僵硬迟缓,面色稍有回转,但仍是有些白。 余年还没有从旧信的冲击里回过神来,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 第60章 “你说得没有错,我们以前关系确实很好。”白舟年突然说。 余年的思绪被他的话音强制拉回现实,视线生硬地转移到他脸上。 迎上他的视线,白舟年颊边微微浮起一点笑意。虽然淡淡的,很快就撤去,但余年却觉出了一种释怀,不由得愣了一下。 对视片刻,白舟年的目光挪开转向窗外,定定地看了一会才又慢慢开口: “我的年龄不是福利院里最小的,但长得很瘦弱,小的时候老被其他孩子欺负,在他来福利院之前,我都没有交到一个朋友。他明明和我一样不爱说话,我们两个竟然慢慢地玩到了一起。 十岁那年的儿童节,院里分发爱心人士资助的礼物,他知道我喜欢画画,用他分到的玩具汽车和其他孩子换了蜡笔送给我。我在盒子里看到了你的信和画,我当时真的烦透了那种没有希望没有目标的生活,受到你信里的鼓舞,我第一次有了离开那个小县城的想法。 我告诉他,我要好好学画画,将来去梧州城里找你。他听了以后呆住了,可能觉得这件事很遥远,不过他没有泼我冷水,只是默默地想了一下又答应陪我一起去。 小孩子的苦恼总是来得莫名其妙,我每天都要将信反复看好几遍,却还是忍不住忧心日子一久就会忘了,他也跟着我一起苦恼,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办法,把你的名字加在我的里面,他每天叫着就像是在提醒我,这样就不会忘了,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他立马跑去求着院长给我改了名字。” 说到这里,白舟年突然笑了一声,“好奇怪,明明只是加了一个字,我就突然喜欢上自己的名字了。” 他的神色淡然,语气也是淡淡的,似乎就只是在认真地回忆往事,没有掺杂其他多余的情绪。余年看了他一会,又循着他的视线将目光也转向窗边。 老房子还是旧式的窗户,阳光透过窗格照进来几束,光里沉浮的细小微尘让光线突然有了具体的形状,从玻璃一直斜斜延伸到地板上,柔和又安静。 “我的文化成绩不够好,第一次中考没能考上梧州市里的高中,他陪着我复读了一年,成绩才勉强够到一个三流学校。我们原以为只要来到市里就有了和你见面的机会,倒是我一直把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没根没据,我们连找人的有效途径都没有,后来也遇到过有叫余年的人,但年龄根本对不上,三年时间转眼就要过去,我一无所获。 后来我差不多要放弃的时候,有一天他告诉我找到了。他当时的表情很犹豫,我以为他可能就是为了让我好过,所以故意找人演戏想安慰我,我没有拆穿他,也没当回事。 之后又过了好几天,他把你带到了我面前。也许真是冥冥中有什么东西牵引着,我们之前明明从来没有见过,但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那个人就是你。” 感受到白舟年的视线,余年的眉头闪了闪,还是没忍住扭头也看向他。 白舟年的眸色略微黯淡了一些,嘴角动了一下,浮起一抹很勉强的笑意,他说:“后来你到画室的次数逐渐变多,但对我的态度却越来越不好,我能感觉到你对我有很深的敌意,刚开始我还不明白,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后来才反应过来根源都在他身上,因为你喜欢他。” “这些都是我的错,覃斯越又没欺负你。”余年忍不住说。 白舟年突然被打断,胸口处倏地疼了一下,看向余年的眼神很是受伤。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余年有些心虚,不自在地偏开视线,后知后觉现在不是该插嘴的时候,心里暗自懊恼了一下。 白舟年却没说他什么,轻叹了一口气,接过他的话说道:“是啊,他从来没有欺负过我,还在你面前特别维护我,可是他越向着我,你就越讨厌我,这让我根本就没有勇气再提起那封信的事,也是那时候,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坚持有多好笑,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随时说随时就能忘的话,我竟然就当真了。 我把这些东西全都丢了,他又捡回来重新装好还给了我,我一直以为他是真心劝我不要放弃的,直到我发现他偷偷藏着你写得的情书。他当着你的面看都没看就扔了,事后竟然又捡了回去。他向我承认喜欢你,我嫉妒他,对他发了很大的火,他没辩解,只是一直跟我保证不会让你知道。 出国前,我让他答应我,在我回国之前不能接受你,我太了解他了,只要我说他一定会做到。那时候,我单纯地以为只要他一直拒绝你,你那么骄傲的人,迟早会放弃,只要你放弃他,我就还有机会。只是我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食言了。” 余年呆了一下,后面的这些事他完全不知道,覃斯越也从来没有说过。 “出国前的那段时间,我过得很糟糕,一直没有注意到那封信不见了,我以为......”白舟年顿了一下,他的手心里摩挲着那张纸,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以为信被他拿走了?我会一直喜欢他都是因为那封信?”余年问。 白舟年的眉心拧了拧,没有否认,他微抿唇角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是,我问是不是他拿走了,他沉默了。” 余年听得眉头一皱,他不太明白,覃斯越明明没有拿,为什么不否认。 白舟年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但没有解释,紧接着又说:“那年高考结束之后他放弃美院,选择复读,第二年和你哥哥上了同一所大学,我当时就觉得很不对劲,后来我才想明白,你父亲是余承远,他帮你哥哥打架,跟你谈恋爱,在你面前维护我,让你讨厌我,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到一起,让我不得不怀疑他的目的。” 第61章 “覃斯越不是这种人!”余年忍不住反驳他。 和覃斯越在一起之后,余年没少听这种妄自揣测他居心的话,覃斯越从来不解释,但被余年知道的,他会替他反驳回去。可是连跟他一起长大的人都这么说他,覃斯越该怎么办! 听到他的话,白舟年轻笑了一声,这让余年心里更觉得窝火。 “你不信?”他眉心拧出几道细小的褶子,眼底已然染上一层薄薄的怒意,音调也不由得拔高了几个度,“如果他是这种人,一开始根本就不会把我带到你面前!” 白舟年收了笑,面部表情微微有些僵硬,他盯着余年看了半晌,才有些释然地垂下眼眸,“是啊,他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维护他到这地步。” 余年愣了一下,嘴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又闭上了。 “可是我真的希望他是,这样的话,或许等我将他的伪装都撕开以后,你就会离开他了。” 余年刚舒展开的眉头又重新皱到一处,他微微抬头,视线掠过白舟年嘴角那抹惨淡的笑意,忍下了喉间的话。 客厅里的空气凝滞了一会,外面突然起了风,茶几上放着的一本厚书被翻开,发出嗞啦啦的响动。 余年的视线不自觉地挪了过去,看看书又看着窗外呆了一会,他觉得自己该回到覃斯越身边去了,于是他站起来,没打招呼就往门口的方向走。 “余年,我不明白!”身后传来白舟年凄厉的声音。 余年停下,回头看着他。 “故事的开始,明明我才是那个主角,可是为什么,我没能和另一个主角在一起?”白舟年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异常痛苦。 余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是他突然想到,或许这就是佛法里说的有缘无份吧,不过他觉得这想法有些玄乎,又很快否掉了。 “我不知道,我该走了。”他说。 白舟年的眸色暗了暗,有些不死心地追问:“如果当年先找到你的那个人是我,你会不会像喜欢他一样喜欢我?” 他的表情有些紧张,尾音发颤,让余年的心不自觉地乱了一下。余年定了定神,说:“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如果,没有意义的问题又何必问呢。” 白舟年怔怔地看着他,眼眸中一片怆然,良久之后他苦笑一声,“我知道了。” 声音很轻,悄无声息地散在空气中。 余年等不及关心他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脚步迈开,走了几步又跑起来,视线扫过空落落的墙角时,他皱了皱眉,没有停留,风一样消失在门外。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下周一或者周二更 第41章 一路心急如焚,到门口时余年却停步不前。他想起从家里离开的那天,他骂覃斯越神经病,这件事此刻像一根刺一样没在胸口处,时不时疼一下,提醒他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虽然只是生气时的口不择言,他并没有存心,但是覃斯越不知道会怎么想。 余年在门口略停了一会,才脚步沉重地走进去。 好些日子没回来,小院里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他边往进走边贪看眼前熟悉的一切,视线掠过园中的两株枇杷树时,脚步又慢了下来。 那是他曾经吃完枇杷随手埋在土里的两颗种子,没想到隔了些日子竟然真的发芽了。 起初看到从土里冒出来的小苗子时,余年又惊又喜,挺有成就感。隔天他就兴致勃勃地奔去花市挑了花盆,将这两个神奇的小生命从覃斯越的那盆绿萝丛里挑了出来,小心地另栽进去。 把它们作为平生一大奇迹炫耀给覃斯越的时候,余年扬言一定要让他吃到自己亲手种的枇杷果。覃斯越当时取笑他肯定又是三分钟热度,余年对他的评价不以为然。 也许是为了改观覃斯越对他的看法,又或者真的想种出果子送给覃斯越,最开始的那段日子,余年确实对这两个小家伙特别上心。 但上心只坚持了一段时间,每天看也没什么变化的时候,他逐渐就失去耐心了,浇水也变得不那么及时,后来更是直接忘在某个角落再也没想起来过。等再发现的时候,枇杷叶子已经全都掉光了,只剩两棵光杆插在土里。 余年放了大话,面子上过不去,想扔掉了事,但覃斯越不肯,非说有救,还笑说要等着吃他种的果子。余年虽然心虚气恼,但心里多少也有点舍不得,便随他去了。 两棵苗子倒是比他想象得要顽强的多,有覃斯越忙里偷闲的照顾,竟然重新长出了新叶,虽然只有稀拉的的几片,但到底又恢复了一丝活力。 再后来他们搬到这里,有了自带的庭院,覃斯越便把它们从花盆挪到了院子里,还特意砌了矮围栏圈起来。 如今两棵树已有半人高,虽然至今都没有挂过果子,但长势喜人,一片蓬勃。 余年此时再看着因自己一时兴起,得覃斯越照顾才能活到现在的两棵树,心下有些酸涩难受。 像这样的小事覃斯越曾经做过很多,似乎他的爱从来就不是挂在嘴边的,只是默默收集他的所有爱好,将他在意过的东西一一小心保留。 他也不是没有真心,只是没能将爱意化作一句句软绵的情话说出来。 余年后悔自己现在才想明白,明明以前只要稍稍用心就能感受到,可他偏被往事困囿,一根筋地以为不说就是不爱,用无理取闹一次又一次地试探他。 第62章 覃斯越背负着对白舟年的愧疚,又要照顾他的情绪,无处宣泄心事的他这些年到底是如何捱过去的! 余年想不下去了,胸口处一阵接一阵的酸痛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用指尖拂了一下眼角,不禁加快了脚步。 保姆看到他走进来,瞳孔睁得溜圆,但转瞬眼底又带上喜色,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余年整颗心都系在覃斯越身上,进门后,视线先在客厅扫了一圈,没看到人,目光习惯性地转向楼上。 “先生在楼上书房。”不等他问,小保姆立马小声说道。旁边站着的凌诚一脸凝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余年略过二人径直向楼梯口走去,因此没能注意到小保姆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 “二少!” 他刚走上两个台阶,身后突然传来凌诚的声音。虽然是恭敬的称呼,但语调过于冰冷,听不出来一丝恭敬的意味。 余年不怎么过问覃斯越公司里的事,也不了解内部的人事配置,但凌诚他却是经常见的。覃斯越总说凌诚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但以他在覃斯越身边出现的频率,余年感觉只说他是工作助理是不完全准确的。 虽然见面的次数不算少,但他实际上跟凌诚没有说过几句话,此刻被他这么冷不丁地叫了一声,余年心头微微一跳,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人,此刻眉头微微蹙起,正一脸为难地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说,但心里还在纠结该不该说。 “有话就说吧。”余年看着他,语调平和地说。 凌诚咬咬唇又犹豫了几秒,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这是老大的私事,我本来不应该多嘴的,但是我跟了老大那么久,他对您怎么样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二少对他也是真心的,希望您能珍惜。” 话说完,他脸上有种豁出去了的淡漠,视线定定地凝在余年身上,后背挺得直直的,不卑不亢,似乎在等着他的责难。 余年怔了怔,浅褐色的瞳仁深处染上了些许无措和惆怅,他慢慢回身,向上又踩了两个台阶,语调落寞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二少。” 台阶下的凌诚又叫了他一声,并快步走过来,将一个金属质地的东西递到他手上。 余年看看手中多出来的一把闪着银光的钥匙,又看看凌诚,一脸茫然的表情,似乎在问这是什么。 “栖梧街396号,二少看了就知道了。”凌诚又恢复了少许冷漠,不过语气没有刚刚那么冷硬了。 他话说完就转身离开,路过保姆的时候扭头叮嘱了一句“照顾好覃总。” 保姆被刚刚的情形惊得有些发愣,闻声连连点头应“是”。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余年的视线才机械地收回到手心里,怔怔地盯着钥匙看了一会,又攥起来,朝着二楼书房走去。 因为一直守在窗口,因此从余年出现在大门口的时候,覃斯越就已经知道他是真的回来了。明明胸口紧绷的一口气已经松开了,可他悬着的那颗心就是落不下,沉沉浮浮,忐忑不平。 这些年,他过得平稳顺利,想要的也都如愿得到了,他几乎已经认定自己就是一个正常人,那个人以及她留给他的可怖记忆都已经彻底淡出他的生命了。 可是今天他完全失控,变成一个真的疯子,丑陋、暴虐。 不敢相信又不能不承认,拳头落下去的那一刻,他内心深处真的有过杀/人的念头。杀了白舟年,杀了他,年年就永远不会知道他这些日子一直活在一双眼睛的密切注视下。 覃斯越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发呆,意识逐渐变得恍惚,他仿佛看到他的手心里还沾染着血迹,殷红滚烫,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掌心被衣服布料蹭得发红发疼时,他终于停下来,怔怔地盯着指尖看了很久,泪水不知不觉间滑落满面,他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里,喉间不时漏出一两声没能压抑住的哭声,低低的散在空气中。 逃避了这么久,他好像还是不可避免地变成了自己曾经恐惧过的模样。白舟年也许是对的,血液里流淌的东西根本改变不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四更哟,鱼宝们等我哦!!! 第42章 敲门声响起,覃斯越从膝盖上抬起头,双眼惊恐地盯着门口,不过很快他就想起来书房的门已经被他反锁了,余年不会进来。 他在今天丢了长久以来维持的体面,丢得彻彻底底。 他求余年不要怕他,可他自己心里却怕得要死。怕自己已经变成了那个人而不自知,怕今天发生过的事会在往后余生的每个日子里没有预期地重演,怕他会再次伤害身边的人,怕余年对他的爱从此都要带上一份小心翼翼地迁就。 覃斯越不知道此刻要怎么面对余年,也不知道见面后能说什么。他不敢开门,视线定在门下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点暗影上,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气。 门把只转动了两下便停止了,但覃斯越提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气却始终吐不出来也化解不掉,有好几次,紧张得都忘了呼吸。 余年只打算敲一下门告诉覃斯越他要进来了,但门被反锁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握着门把怔忡了好一会,余年才松开,动作轻柔缓慢,似乎是怕一下子松开后,会惊扰到里面的人。 第一次被覃斯越关在门外,这种感觉很奇怪,但余年略一细想又完全能理解。试想一下,如果今天失态的人是他,他此刻也不会想见任何人,尤其是喜欢的那个人。 第63章 理解归理解,但余年还是想陪着覃斯越,至少该让他知道,他对他的爱并不会因为今天发生过的事减少一分,更不会怕他、离开他。 余年等了一会,没听到里面有脚步声响起,放柔声音问:“覃斯越,让我进去,可以吗?” 里面没有回应,余年又更轻地敲了一下门,撒娇道:“我想陪着你,你就开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嘛?” 覃斯越从来就拒绝不了余年,即使在此刻也无法完全拒绝,听到那个软懦的声音,他心头一片酸软,努力压着情绪才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说:“我有急事要处理。” 这话一听就是覃斯越拿来敷衍他的,余年嘟着嘴,眉头皱到一处,撒娇都不管用的话他真的就想不到别的能让覃斯越开门的办法了。他把额头抵到门框上,瓮声瓮气地对里面的人说:“那好吧,你先忙着,我就在外面陪着你,你要是闷了想和我说话了,一定要说啊,我在外面也能听到。” 话说完,他微微扭头,把右耳贴在门上,这次没再听到回答。家里其实还有别的备用钥匙,但覃斯越躲着他,余年也不敢硬开门闯进去,此刻再担心也只能等着覃斯越自己出来。 看着始终紧闭的房门,他眼底的担忧愈发浓重,但又无计可施,呆了呆,而后顺着门板坐在了地板上。 日色渐斜,夕阳的余晖在走廊上扯出一道长长的光影,余年的裤脚染上一小片橙色,他动了动被压得有些麻木的屁股,腿向外伸展开,头不轻不重地磕在门板上,正要再跟覃斯越说话的时候,楼梯口传来特意放轻的脚步声。 覃斯越回来时的状态不太对,保姆一直不敢上楼,晚饭准备好也不见他们下楼时才鼓起勇气上楼叫人,谁知入眼就看到瘫坐在地板上的余年,她惊得呆在原地,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余年猜她应该是做好了晚饭来叫人的,冲她很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下去。 保姆得了指示,面色一松就要离开,又看到余年冲她使眼色。 “是晚饭做好了吗?”眼见她看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余年突然大声问。 “......是。”保姆虽然仍是一脸茫然,但还是犹豫着应了他一声。 余年重新敲了书房的门,这一次接连敲了好几下,边敲边喊:“覃斯越,吃饭了。” 许是他敲得频率过于密集,里面的人被他吵嚷得实在受不了了,“你先去吃,我还要忙一会。” “啊,你还要忙啊,那我也不吃了,我等你一起。”余年半边脸整个贴在门上,语调又拔高了少许。 “那怎么行,太太今天专门打电话叮嘱了,说你出门的时候才吃了早餐,中午肯定又不吃饭,特意让我把晚饭时间提前,饭老吃不到点上对胃不好,到时候您胃又疼了,太太要怀疑我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了。”保姆总算看明白他的意思了,大声应答,确保书房里的人能听到。 “没事,我这会饿劲已经过了,再等一会没什么关系的,就是希望晚上胃不要疼,不然又要折腾你......” 余年的话还没说完,耳边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他来不及把脸挪开,门被拉开一条缝,覃斯越面色颓丧地出现在他面前。 余年瘪了瘪嘴,一脸委屈地扑进他怀里,半是撒娇半是嗔怪地说,“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覃斯越浑身一僵,呆了呆,动作很轻地推开他,两人拉开一点距离,说:“吃饭吧。”话说完,越过余年往楼梯方向去了。 余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胸口处一阵闷痛闪过,不过他没有难过,很快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日更 第43章 人是如愿见到了,但覃斯越闷不作声,余年一时竟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 白天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他虽然能猜到是白舟年故意要他看到的,但至于他们两个人起了什么冲突导致覃斯越情绪如此失控,余年一无所知,问白舟年也不肯说。 余年像往常一样找了些轻松的话题逗引,希望能转移覃斯越的注意力,把他从忧思焦虑的情绪中拉扯出来。但同样的办法这次却没什么作用。 餐桌上的气氛依旧凝重,无论余年多卖力,始终都没能让覃斯越展露一个笑脸给他,更遑论让他说一句话了。 几次无果之后,余年放弃了。覃斯越鲜有这样对他不理不睬的时刻,余年觉得这一次或许他是真的需要安静,自己这么吵,反倒更惹他烦躁了也说不定,于是他也安静下来。 两个人都没有吃饭的心思,各自面色沉重,尤其是余年安静下来之后,餐厅里的空气似乎也跟着一起凝滞,连餐具碰撞碗碟的声音都没有了。 覃斯越眸沉如水,抿着唇角一言不发,后背也不似往日那般直挺,几丝头发散乱在额前,整个人被一种灰蒙蒙的颓丧之气包裹着。 余年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静静地盯着他看,许久之后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担心,安静了没一会,余年拉开椅子站起来,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换到覃斯越旁边的位置。 他刚坐下,餐具都还未来得及挪到眼前,一旁的覃斯越突然站起来。 “我吃饱了,你慢慢吃。”他说。话音落下之后,人便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余年也跟着他站起来,视线瞟过他的碗筷,眉头忍不住一皱,白色瓷碗里的米饭几乎未动,骨碟里也是干干净净。 第64章 眼看覃斯越要走出客厅,余年忙小跑着跟上去。 “你去哪?”他慌忙间拽住覃斯越的手臂,因为跑得太急,气息略有些不稳。 “我去公司,还有些文件要处理。”覃斯越很轻地抽出自己的胳膊,语气平静地回答。 “都晚上了,明天再去不行吗?”余年心里有些发慌,忍不住又问。 “不行。”他说完,向外走了一小段距离又停住,余年见状忙跟过去,只听到覃斯越又说:“结束之后可能会很晚,你不用等我回来了,我在公司休息。” “那我陪你一起去。”余年跟在他身后说。 “不用。”覃斯越很快拒绝了他。 “我就待在你身边,保证不打扰到你工作。”余年也没那么容易就放弃,紧接着说。他想覃斯越要是再坚持不让他去,他就索性跳到他背上,缠着他,直到他松口为止。 不过才只是想想,走在前面的覃斯越突然又停住了,余年差一点就撞他背上。 “余年!” 不知怎得,覃斯越这一声落下,余年的心跳突然加快,一股莫名的不安晃过心头。 “你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可以吗?” 他尾音带颤,语气近乎哀求,余年不由得愣了愣。他唇角抿了抿没有说话,呆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覃斯越慌乱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余年在院子里站了很久,久到夜幕完全落下,周围的一切在眼中变得模糊起来,矮墙围住的枇杷树也成了一团黑影。 夜风突袭,夹带的凉气吹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肩头适时落下一件外套将他罩住。 虽然不可能是覃斯越,但余年还是下意识地扭头,保姆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侧略后一点的位置。 只看过一眼,余年的视线收回,重新落到正前方不远处的院门外。大门口的路灯已经亮起,暖黄色的光照着空寂的地面。 “我这次真的惹他难过了,是不是?”余年问身边的人。 保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了一会才说,“您不在家,先生这段时间也很少回来。”答非所问,但其间的意思明了。 余年还想问什么,嘴角动了动又合上。两个人又沉默地站了一会,余年突然问:“几点了?” “九点多了吧。”保姆没带手机,约摸着她出来的功夫,说了个大概的时间。 “周叔这会有时间吗?”余年又问。 保姆呆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忙说:“有有有,没有也得必须有,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 她说着兴冲冲地进了屋,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举着手机又出来了,“十分钟就到。” “那我去门口等。”余年说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身问她,“晚饭......” “菜一直热着呢,又煮了个汤,我去拿。”没等他说完,保姆又离开了,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素色布袋,“晚饭都没怎么动筷子,浪费了我的厨艺怎么成。” 余年心里十分感动,但嘴瘪了瘪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把袋子接到手心里攥着,很认真地说了一声谢谢。 一个人等着总是容易胡思乱想,覃斯越离开的两个多小时里,余年已经胡乱预想了很多种可能。 覃斯越说他想一个人待着,但余年不能真的让他一个人,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去公司找他,就算是被骂了,嫌弃了,也好过一个人在家里胡乱猜想的好。 晚间的马路上不是很堵,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绿佳楼下。余年让司机先回去,因为他不确定覃斯越会不会回家,如果覃斯越不想回,那他就也赖在他的办公室不走了。 整个大楼高层黑漆漆的,只有一楼大厅的角落里还亮着一盏顶灯,灰暗的光拢着墙壁。 玻璃门还没有上锁,余年径直走进去,站在大厅左右看了一眼,确定了电梯的位置。 “做什么的?”一个粗糙的声音问。 他手电筒的光太过刺眼,晃到面前,刺得眼睛都睁不开,余年用手挡住眼睛,勉强看到来人是穿着保安服的一个中年人。 “你干什么的?”那人又问。 余年心里突然有些后悔,平日里没有多来绿佳楼上露露脸,保安都不认识他。他定定神说,“覃总让我来得,送饭。” 怕他不相信,余年还把手里的袋子凑近手电给他看。 “覃总中午出去就没再回来过,你到底干嘛的?”那人显然不相信他的话,狐疑地盯着他。 “覃斯越没有来公司?”余年这下是真的着急了,他朝保安走近了几步,盯着他问,“他晚上七点多出门的,说是来公司加班,你说他没有回来过是什么意思?” 保安被他突然转换的气势惊得呆了呆,脸上的神色也变了,语气稍缓和一些,“我中午换班的时候,覃总就离开了,没再回来过,你叫什么名字?找覃总干什么?” “怎么可能,他说要回公司的。”余年嘴里嘟哝着,转身朝电梯快步奔去。 保安紧跟在他身后,边跑边喊,“你不能上去,楼上都下班了,没有人了。你再跑我要报警了!” “余年!我叫余年,你报警吧!”余年一口气跑到电梯口,等保安追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钻进去把门关上了。 没有卡到不了覃斯越办公室的那一层,余年只能到先到十五楼,然后打着手机灯转头扎进安全通道,又往上爬了一层。 第65章 玻璃门关着,余年没法进去,他把额头贴在门上,费力地朝里面张望,但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亮灯,也不像还有人在加班的样子。余年不死心,使劲敲着门,边敲边喊覃斯越的名字。 保安很快就跟了上来,打眼看到刚刚的年轻人跪坐在玻璃门前,用力敲砸着玻璃门,他忙心疼地制止,“跟你说了没在没在,你咋还不信呢,老板不到午饭时间就离开了,林助理跟着,后面只有林助理一个人回来了,你赶紧离开,可不能再砸了。” 捕捉到他话里一个熟悉的人,余年抓到一线希望,急切地问,“您有林助理的电话吗?” “哎呦,你可太能说笑了,我哪能有那些人的电话,你快点离开,要是凌助理知道我大半夜还放人进来,我这工作还干不干了。”保安又催着他赶紧离开。 覃斯越的电话关机,余年也是实在没辙了。他顺从地起身下楼,走得很慢,脑海中快速搜索覃斯越可能会去的地方。 倒让他真的想到了一个。 桦悦! 第44章 输入门禁密码时,余年原本还有些不太确定,但只按下两个数字,后面的四个就顺着依次跳出脑海,就好像这一串数字他曾经无数次输入过。 160721 门锁咔哒一声打开的那一瞬间,余年才恍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当时覃斯越告知密码的时候,他会觉得熟悉了。 门上的密码分明就是覃斯越的手机锁屏密码。他确实曾很多次用它解开过覃斯越的手机。 余年记得他以前问过覃斯越,他的锁屏密码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覃斯越总是笑而不答,不说没有,也没说有。 余年觉得密码一定是特别的数字才有记忆点,比如他的,010913,就是两个人的生日,月份不同,日子一样,组合在一起简直不要太合适。这件小小的事曾让他觉得他和覃斯越实在般配的很。 从覃斯越那里问不出答案,余年便自己猜测,他把他们之间有关系的数字,包括初见、确定恋爱关系,甚至第一次接吻和上/床的日子都一一做了比对,但都没有找到能够完全对应的。 如今这六个数字又成了门锁密码,还是覃斯越写在他名下的房子,要说这些数字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余年是一点都不信的。只是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一点头绪都没有,此刻也没有心思多想。 进门后,余年接连喊了好几声“覃斯越”都没有人回应,他快步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连卧室的衣柜都没有放过,但所有的地方都空空荡荡,根本没有覃斯越的影子。 余年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绝望无措过,他将每个屋子都转了一圈以后又回到客厅,空洞无物的目光将屋内扫视一圈,随后虚浮着脚步离开了。 走出电梯,看着眼前愈发浓重寂寥的夜幕,余年感觉脑子里一片虚空,思绪变得茫然而又昏乱,一时竟然再想不到别的覃斯越可能会去的地方。他踉跄着步子向外走,不小心一脚踩空,失去平衡的身体突然毫无预料地跪倒在台阶上,膝盖磕到大理石台面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剧烈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 看到滚落在台阶下的手机,他才恍然想到了大哥,顾不得腿上的疼痛,连滚带爬地滑下台阶,抓起手机,颤抖着手指解开屏幕,拨出一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听筒里传来余庭初懒怠的一声“年年”。余年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眼眶滑出,立时铺了满面。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听到他哭了,余庭初慌忙问。 “覃斯越......我找不到覃斯越了......”余年哭得难以抑制,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覃斯越到底怎么了?”余庭初柔声问道,想让弟弟的情绪稍微平静一些,但基本没什么用。 余年抽抽噎噎地将今天发生过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因为哭得实在难过,言辞有些模糊不清,但余庭初还是从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听明白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他比余年长了几岁,又接手余氏多年,见惯了风风雨雨,乍听到覃斯越不见的消息,虽然心里也很着急,但到底没像弟弟一样方寸大乱,温声哄道:“你先别着急,覃斯越肯定没事,哥哥现在就去找人,你哪里都不要去,乖乖在家等着。” 余年连“嗯”了好几声,好像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乱作一团的思绪终于理清楚了一点,只是心头的不安始终没法平缓。 “乖,别哭了,现在听哥哥的话,先上楼去,一有消息我就派人去接你,哥哥肯定把覃斯越给你找回来,到时候你想打想骂都有哥哥给你撑腰。”余庭初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面没有目的地晃荡,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余年含糊“嗯”了一声,催着哥哥快去找,为了不耽误时间,自己主动挂了电话。 盯着熄灭的屏幕怔忡了许久,直到腿脚有些发麻的时候才不得不动了动身体。他没有听话地上楼,而是挪到花圃的矮阶边坐下,手机暗了又摁亮,焦急又忐忑地等着哥哥把覃斯越的消息带给他。 院子里有路灯,但光线仍是有些不足,没法让手机屏幕自动识别人脸解锁,关屏后,余年便输入密码解开,一遍又一遍。 反复几次之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怔了怔后猛地抬起头,视线焦灼地在眼前的楼面上细细搜寻,直到看到一个模糊成黑影的标识方才停住。 第66章 九号楼!十三层! 九月十三!是他的生日? 这个猛然间跳出来的猜想,虽然还没有得到覃斯越的亲口证实,但余年心里却已经笃定,覃斯越当初在买下这套房子的那一刻心里想得都是他。泪水不知不觉间重新漫上眼眶,跟着一起漫上来的还有无尽的后悔。 给他伤心的时间并没有多少,搁在膝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余年急忙抓起,瞟过一眼后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刚刚磕到的地方狠狠一疼,膝盖一阵发软,险些又栽倒在地,但他已经顾不上许多,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跑进黑夜里。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更,拜托小伙伴等我哦!!! 第45章 覃斯越找了借口出门,并且拒绝余年跟着他。虽然他当时并没有去看余年被拒绝时的表情,但想也能猜到,一向敏感的小孩肯定被他的话给伤到了,没再坚持跟来完全就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 覃斯越相信余年对他所有的感情都是真的,只是他还没法面对这样的自己,所以想要逃离开余年的视线。但真的离开家后,他的情绪并没有变好一点,反而更觉得恐慌、煎熬。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栖梧街,沿街再继续步行一小段距离,就可以看到那座由他亲自画图设计、选址、监督施工完成的低矮建筑了。 覃斯越在街角稍稍犹豫了一小会,才继续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 隔着一道不宽的马路,他的目光凝结在对面那栋五层的小楼上,尽管他对它的里里外外都已经足够熟悉,但视线一旦触及,还是很难再挪开,又盯着细细地看了很久,直到小楼在渐浓的夜幕里变成了一团轮廓模糊的暗影,他才过了马路走近。 用随身的钥匙开了临街的侧门进去,覃斯越没有开灯,在黑暗中伸着胳膊向里面挪了几步摸到栏杆,而后顺着木制的楼梯走到顶层。 五楼通层被他设计成了一间很大的画室,门一开,有风灌入,地上的一沓画纸被吹得发出细小的哗哗声。 覃斯越在门口微微愣了一会神,走到门边的一面墙前停住。墙面上挂满了画框,此刻在黑暗中形成很多方大小不甚统一的黑影。 他用手指很轻地划过离他最近的那一幅画,尽管画里的人只看得到一个很模糊的轮廓,但那张脸还是很快和他脑海中那张完全重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只绕了半面墙,覃斯越就停住了,他走到画室中间,那里立着一个很大的画架,上面夹着的画纸是空白的,在一室漆黑里很像冬夜里的一小片雪地,格外地醒目。 这栋小楼是他为余年准备的求婚礼物,只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向余年坦白建造它的初衷,白舟年就突然回国了。如今有他那个在前,这里俨然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它的存在也变得多余又滑稽。 就像真实的他一样。 放弃美术,改高考志愿,和余庭初上同一所大学,毕业之后选择创业,在梧州一点一点站稳脚跟,继而出现在余承远的视线里......当初他做得这些决定,每一个都在为将来能和余年在一起做铺垫。 明明很早就可以,但他还是纠结了好些日子才把余年带到白舟年面前,为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又为余年没有喜欢上自己的朋友而偷偷开心。 拒绝接受余年的告白,又凭借和余庭初要好的关系一次一次出现在余年面前,让那个小孩傻傻地始终只喜欢他一个。 答应了白舟年不会和余年在一起,但他最后又食言了,甚至默认拿走白舟年最宝贝的信,彻底斩断了他最后的一点念想。 似乎从遇见余年的那一天开始,之后他走得每一步都处心积虑,做过很多矛盾又自私的事,用心机把一个原本离他的生活很遥远的人留在身边。 如今再回忆起这些往事,覃斯越都还是觉得心虚,就好像偷走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后据为己有,小心翼翼地收着,从来不敢大方地拿出来炫耀,甚至不敢把爱挂在嘴边,生怕这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会玷污了余年那份纯粹的感情。 覃斯越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一边忍受着良心的谴责和拷问,一边又死死地抓着余年不放手。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里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他被妈妈掐着脖子咒骂,说他像他的父亲一样自私冷漠,说他将来不会有好的报应。 从小到大,覃斯越一直在否认她的话,他对每一个人好,期待能换来同样的对待,以此证明他不会变成她口中的那种人。只是现在他突然又不确定了,做过这些坏事的自己算不算那种人。 他想不明白,但那些诅咒的话再次响在脑海中时,他的心头袭来一阵剧烈的恐慌和焦虑。 “手机竟然关机,覃斯越你他妈终于出息了一回!”画室门口突然出现一道人影,大咧咧地揶揄道。 听到余庭初的声音,覃斯越下意识地别过脸抚了一下眼角,才反应过来周围很黑,刚刚的动作有些多余。 余庭初本来想开灯的,但不知怎么的,手按上去又没开。他使劲睁了睁眼睛,等稍微能适应室内的黑暗后才一点一点朝着中间的另一道黑影挪过去。 “黑咕隆咚的,你竟然也能待得住。”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余庭初忍不住小声嘟哝了一句。 覃斯越觉得该应他一声,又不知道说什么,嘴角在黑暗中动了动又抿紧了。 第67章 余庭初还想调侃他几句,想了想又忍住了,安静地陪他待了片刻,才有些别扭地说:“年年这段时间确实有些任性了,这都怪我,那天要是没把你强留下,你们两个也不至于闹这么些日子,我应该向你道歉。”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没处理好,我应该......”话只说了一半,喉咙似乎被一只手狠狠扼住,后面的话再说不出来。 余庭初微微扭头,黑暗中只看得到一个侧脸大致的轮廓,看不到覃斯越脸上的情绪,但他好像就是能感受到从他周身蔓延开来的悲伤一样,他用平时哄余年才有的语气说:“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年年也知道错了,你们还有很长的以后。” 覃斯越被他最后那句话触动了一下,但只是一瞬,心头像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一个激灵从一番关于以后的畅想中猛地回过神来。他怔了怔,语气有些生硬地问:“这些年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就因为我替你挨过一刀吗?” 余庭初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高中的事,愣了几秒后轻笑出声,他没有回答覃斯越的问题,而是用比较轻松的口吻顺着他回忆起往事,“上学那会我是真没想到你打架这么狠,你扑过来,那货直接傻掉了,估计就是想作势吓唬吓唬人,没想到你真往上扑,我都吓死了,幸亏只是一把小型美工刀。” “所以真的是因为这个?”覃斯越似乎执着地要一个答案,又问了一遍。 余庭初知道他钻了牛角尖,轻易蒙混不过去,只好换了正经些的语气说,“一开始有吧,你知道的,我身边围上来的人多多少少都带着些目的,鲜有你这样不管出身真拿我当朋友的。不过年年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喜欢你只是因为你这个人,没有掺杂别的不相干的东西,他追你那会,你也不知道他是我弟弟。” 覃斯越是相信他的,只是自己心里别扭,忍不住就想把以前的提出来再确认一遍,但听到他这么坦诚的回答时又忍不住一阵难过,顿了一会又问:“你不怕吗?万一我有一天真的......” 真的怎么样,他说不出口,那个字以及和它相关的所有字眼都像是一簇荆棘,他唯恐躲闪不及,从来不敢挂在嘴边。 但余庭初还是听懂了,从很早的时候他就看出来覃斯越和旁人不太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愿意相信他,包括支持弟弟和他在一起,他想了想说:“我还是相信你对年年的爱,人家不是说了爱能抵万难吗!” 刚说完这句烫嘴的话,余庭初紧接着就吐了一个脏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很不自在地抖了抖上半身,撇撇嘴有些嫌弃地说:“我绝对是被你们这俩恋爱脑给感染了,竟然说这么肉麻的话,咦!太不余庭初了......” 覃斯越被他的话逗得不禁破涕而笑。余庭初也跟着他一起笑起来。 好一会笑声才停住,室内又安静下来,余庭初突然语气认真地说:“至于凌诚,如果你介意的话就让他来我身边。” 余庭初何等聪明,覃斯越今天能这么问,想必也早就知道凌诚是他安排过去的,与其让他心里一直别扭着,还不如自己先把话挑开。 覃斯越愣了一下,扭头看向他,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会,说:“我现在还离不开他,而且我相信你选的人。” 虽然看不到彼此脸上的表情,但似乎又能感受到各自松了一口气,沉默半晌之后,两人又笑了。 余庭初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说:“年年找你都找疯了,这次是真的急了。” 覃斯越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走廊上奔跑。两人同时将视线转向门口的方向。 脚步声很快就没了,门边停住一道人影,伴随着气息不太匀称的粗喘声。 尽管覃斯越可能看不见,但余庭初还是习惯性地耸了耸肩,小声感叹道:“这辈子你怕是逃不开我弟弟了。” 话说完,他就朝着门外走去。路过余年的时候,虽然心知多余,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以后乖乖的,不要闹了。” 余年咬着唇角没有说话,鼻子酸酸的,眼眶也是,但一路上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松开了。 第46章 “混蛋!” 撞进覃斯越的怀里,余年狠狠地砸了他一拳,似乎还不解气,又接连砸了好几下,只不过力度比起第一下时明显收着了些。 他又哭又骂,但嘴里含糊吐露出来的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 “覃斯越,你混蛋!” 混蛋覃斯越僵直着后背,双臂收在身侧,任他抱着自己的腰乱摸乱蹭一气。半晌之后,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将怀里抖得厉害的单薄身体紧紧搂住,把脸埋在他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鼻腔里卷入的一股再熟悉不过的味道,让他那颗不安跳动的心脏终于一点一点落回原处。 到底还是舍不下,余年一哭,他的世界也仿佛跟着整个都塌陷了,再也不想把人往外推,只想抱着哄着。 最初的那股惊慌和无措渐渐褪去,之后再涌上来的只有失而复得的后怕。找不到覃斯越的时间里,余年胡思乱想了很多种不好的可能性,每一种都能直接斩断他的半条命。 他紧紧揪着覃斯越后背的衣服布料,往他怀里又钻了钻,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和胸腔里鼓动起伏的心跳,顺便将眼泪鼻涕一股脑全都蹭在他的衣服上,不再哭骂,而是语无伦次地开始道歉。 第68章 “对不起,我再也不惹你难过了,不离开你,不任性,不欺负你了......呜呜......” 覃斯越被他哭得心里软软的,他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哄道:“这些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余年的下巴贴在他怀里摇了摇,嘴里含糊吐出一个音表示不同意,抽噎着说:“要怪的,都怪我,以后你没时间陪我也没关系,加班想到多晚就到多晚,我再也不胡乱骚扰你了,你想和谁应酬都可以,我不会再吃醋惹你生气了……呜呜……还有,你丢了我的仙人掌,我也不怪你了,以后也不缠着你送我花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不要再丢下我……呜呜……” 覃斯越被他突然的保证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把手指插进余年的发间,轻轻抚弄着他柔软的头发,打趣似地问,“原来我还做过这么多糟糕的事呢?” 余年瘪了瘪嘴,额头抵在他胸口蹭了一下,抽噎断断续续,没有说话。 “既然我这么糟糕,你为什么还要喜欢我呢?”覃斯越问。 他从很早的时候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他不优秀,长得虽说还不错,但余年身边围绕的高门贵族里多得是长得好看的人,光凭着一副皮囊得到的另眼相待到底是虚浮的,一时色迷心窍的欢愉也不可能走得长远。 以前他也问过余年为什么喜欢他,但得到的答案太过模糊,并不能让他感到安心。此刻,他想再问一下,安慰自己或者求个心安,总之,他想听余年认认真真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余年嘟哝道。 他是真的说不清楚。 最开始喜欢是因为覃斯越身上那股干净清冷的气质让他着迷,忍不住想要靠近。 主动追求被拒绝之后,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竟然会拒绝他。 或许是自尊心受挫,又或者单纯嫉妒他对另一个人的温柔,这种明显的区别对待让他很不服气,于是开始死缠烂打。 再后来,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追着他的脚步跑,围在他身边,慢慢地就再也不想离开了。 余年觉得,不想离开一个人那就是已经喜欢到骨子里了,可是要用很准确的话把这份喜欢表达出来,此刻对他来说好像有些困难。 于是他说不知道。 听到这四个字,覃斯越有些失望,心脏像被很多枚细细的针包围着,时不时就会被刺到,冷不丁地疼一下。不剧烈,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刺痛,这种有准备却无从防备的感受萦萦绕绕的,总让他有些不安。 如果是以前,余年可能不会这么敏感地察觉到覃斯越会因为他的某一句话或者某一个无意识的行为而变得情绪失落。 但知道了太多他以前的事后,他好像突然就获得了这种能力。覃斯越的手略一顿,余年就把他抱得更紧了。 他踮起脚尖,在黑暗中找寻,唇瓣先是磕到覃斯越的下巴,又一点一点挪到他唇角,急~切地贪~婪地吻/上~他,嘴里含含糊糊说些表白的话,“我只喜欢你,只想要你,别的谁也不行。” 覃斯越没有回应,任他这么没有章法地亲着,他始终垂着双眸,眼珠随着眼前动来动去的一团黑影转动,隐在黑暗中的眼神晦暗不明,眼底的情绪一片复杂。 久不得回应的余年有些心急,他手摸索到覃斯越后颈,勾着脖子将他往自己跟前压,吻得也愈发急躁。 覃斯越微微仰起下巴,脖子后倾躲开他的唇,语气略有些生硬地问:“你都知道了,白舟年对你......” 胸口处狠狠一疼,后面的半句话有些说不出口,但他知道余年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顿了顿跳过这句又问,“你......就没有感动吗?” 余年没有回答,压着他的肩膀还想亲他,奈何身高不够,加上覃斯越故意躲开,再亲不到了。他只好圈住覃斯越的脖子,下巴抵在他胸前,仰头盯着黑暗中闪着微光的眼睛,问:“你真想知道?” 覃斯越咬紧下唇内膛的软肉,没有说话,但心却悄悄提起,有些紧张。 余年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们三个倒真有点造化弄人的意思。 他和覃斯越彼此从来就没有什么白月光,但白舟年又始终是绕在他们之间的一道难解的题。 不知道则已,现在知道了就不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该解释清楚的还是得说,否则这件事以后又要继续梗在他们之间,像个不定时的炸弹一样。 余年微叹了一口气,说:“说感动不太准确,他拿出那封信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觉得事情不应该是那个样子,他不应该那么做,但我又没有立场说他不对,也不忍心说。但就算是我真的有感动,可这跟爱也是两码事,你明白吗?” 余年觉得,白舟年这些年的执着和深情固然可叹,但爱情不是只有感动就可以。就是在追求覃斯越不得的那几年,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付出了,覃斯越就应该为他的付出而感动,继而买单。 白舟年也不会例外。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感动的自始至终也只有自己罢了! 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已经互相猜测浪费了太多时间,余年不想再继续纠结浪费下去了。话说完,也不等覃斯越给句明确的反应,重新缠着他索~吻。 够不到唇,便扯开他的衣襟,嘴~唇贴在他的胸口~乱蹭。手也不闲着,扯出覃斯越束在裤子里的衬衣下摆,手在他结实的背~脊上滑走。 第69章 “喜欢我的甚至喜欢你的人总还是会有,但那些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只有彼此就够了,我好奇你的过去,因为我没有参与过,但我从来不在乎过去的你是什么样,做过什么事,我喜欢你,爱你,会在乎的也只有此刻和往后。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爱你,但就是看不得你对别人好,会吃醋,会生气,想时时刻刻跟着你,缠着你,让你永远只疼我一个。覃斯越,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让我这么死心塌地地只想要你!” 余年不老实地在他胸口乱亲乱蹭,嘴里嘟嘟囔囔说个不停。 覃斯越紧绷的身体徒然松开,箍在余年腰上的手臂却突然收紧,他微微俯身,在黑暗中准确地摸找到余年的喉结,狠狠地咬住,没有刻意收力道,口腔里很快就蔓延开一股腥咸的味道。 余年疼得“嘶”了一口气,贴在他背上的手无意识地掐了一把。他抻直脖子强忍着,嘴角偷偷漾开一抹狡黠的笑。 到底谁才是那个中了蛊的人! 气息彻底紊乱交错,身体缠绕着沦陷进一片柔软滚烫中时,覃斯越心头闪过这个问题。 很重要,又好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作者有话说: 剩下的脑补吧,过不了了,k不了一点了,难搞哦!!! 第47章 画室的地板很冰,又硬,怕余年会觉得不舒服,覃斯越提议先回家去。 但余年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要让覃斯越尽兴的,在哪里他完全没有所谓了,再加上这种事已经开了头哪有再忍回去的道理,于是没有同意。担心覃斯越硬要回家,他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耍着赖拒绝了。 在这种时候,覃斯越竟然被他的情急给逗得忍不住笑了,换来余年气急败坏,又啃又咬的一顿报复。 一开始,覃斯越还是心疼他的小孩会受罪,温柔得很不像话。但被余年言语撩拨刺激了几句之后,整个人就换了一副面孔,变得凶巴巴的。 很疼,但余年却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踏实和从未有过的轻松。 覃斯越从身到心,自始至终只属于过他一个人,这个真相卸下了他这么多年的焦虑,让他此刻兴奋得难以言喻,胸口处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着,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悦动不止。 从今以后,他不用再对谁怀有愧疚,也不用再担心这段感情该何处何从了。再也不用! 按捺不下心头的激动,余年搭在覃斯越背上的手突然用力,撑起上身,唇瓣擦过覃斯越的耳垂,轻抿了一下,喘~声说了句,“覃斯越,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扑在耳边的气息带着滚烫,让覃斯越心头不由一颤,险些就直接交待了。 余年自然也感觉到了,他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覃斯越眉头微挑,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把,余年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唇间偶尔溢出的一两声,也是支离破碎的不成样子。 他的腿原本就疼着,在台阶上摔了之后虽然没有检查过,但以此刻疼痛的剧烈程度来猜测,不至于就破皮出血,但肯定已经肿的老高了。 平躺着的时候还好一点,跪在地板上就疼得有些厉害了。为了不让覃斯越发现,余年咬唇强忍着,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长长地抽一口气。 不知道被掰弄着过了多久,余年已经一点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覃斯越还抱着他又亲又摸。 “天要亮了。”余年靠在覃斯越胸口,半睁半眯的眼睛扫过落地窗外蓝黑色的天空,软着声音说。 覃斯越的唇又贴过来,和他接了一个短短的吻,问:“要回家吗?” “不想动。”余年循着他身体的温度又往他怀里挤了挤,把脸埋进他胸口闷声说道。 摸到余年有些冰凉的后背,覃斯越扯过自己的衬衣裹在他身上,将人搂的更紧了些。也是这会,他才恍然想起来画室里还有个他规划要作为休息室的小隔间,颇有些懊恼地“啧”了一声。 余年听到后,心头蓦地闪过一丝不安,他立马睁开眼睛,抬起下巴问他“怎么了?” “我忘了这里还有个休息室的,可以去里面。”覃斯越小声有些自责地说。 余年还以为怎么了,听他这么说很快松了一口气,“你抱我去。” “好。”覃斯越宠溺地亲了他一下。 虽说是个休息室,但里面并没有床和床铺之类的东西。 覃斯越一开始是计划好一定要在这里安置一个舒服的床的,不用太大,方便以后和余年这样那样。但这一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他也怠于收拾,计划就被暂时搁置了。 好在凌诚看他三天两头往这里跑,还彻夜不回家睡觉,于是自作主张给里面暂时安置了一张懒人沙发。 余年没有嫌弃窄小,也没有嫌弃的力气了。覃斯越刚把他放上去,他就拉着他一起躺下,两个人挤在一起,依偎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余年给身上的动静弄醒了。他还很困,半梦半醒间只看得到覃斯越的头顶动来动去,手心按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揉捏,触感温热舒服。 他的膝盖果然肿得厉害,被磕到的地方青紫一片,加上昨天晚上不知节制,现在看着确实吓人。覃斯越又心疼又自责,问他为什么不说。 余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勉强半睁着一只,伸手碰了一下覃斯越的侧脸,说:“不疼。” 第70章 覃斯越没有说话,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就一点点疼。”看到他表情紧绷,余年立马改口,张着双臂要抱抱,企图用撒娇蒙混过关。 “别动,躺着。”覃斯越不甚严厉地说,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地把肩膀靠过来给余年抱了一下再很快离开。他往手心里又挤了一点药油,搓热之后贴在余年的膝盖上轻轻揉搓起来。 “哪来的药?”看到他手里的药瓶,余年含糊着声音问。 “买的。” “什么时候?你出去过了?” “好了,别说话了,再睡一会,等下凌诚会送衣服和早餐过来。”覃斯越看他眼皮实在撑不开,柔声催促。 让人往这里送衣服,不用想怕是都知道昨晚发生过什么事了,余年耳尖不禁一烫。 他睡意还很浓重,想拉着覃斯越一起睡,又拗不过他,只好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意识浑浊迷糊,最终还是没撑住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热的。余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躺在覃斯越怀里,身上还多了一条薄被。 覃斯越也睡着了,眼睛闭得严严实实,眼底有些许青乌,下巴上冒出了胡茬,看着有点邋遢,但那张脸还是帅的挪不开眼。 余年起了逗弄的心思,手一点一点从他手心里抽出。还未得逞,覃斯越的眼皮突然动了一下,没有睁开眼睛,但把他要做乱的那只手重新抓住凑到嘴边亲了一下。 “饿不饿?”他哑着嗓子问,声音低沉,说不出来的性感。 余年摇着头,脸埋进他胸口,瓮声瓮气地说:“再躺一会。” 等他们正式起来的时候,早餐早已经凉了。覃斯越想让凌诚再重新送一份新的过来,被余年夺下电话很坚定地拒绝了。 太丢脸了,他和凌诚以后可还是要见面的。覃斯越看他坚持,也只好作罢。 凌诚给了钥匙之后,余年还没有来得及过来看个究竟。这下倒是有了时间。 昨天晚上刚到楼下的时候,余年大概能猜到这里和白舟年那个五层小楼一样,也是一个美术工作室了。只不过当时着急见覃斯越,他来不及多想,后面就更顾不上了。 一个他随手写下、转头就忘掉的愿望,没想到真的有人很认真地当一回事。余年心里一时各种复杂的情绪搅在一起翻涌,很不是滋味,他瘪着嘴故意问覃斯越准备这个做什么,自己又不懂画画。 覃斯越面色有些难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一个重复了的礼物,没有了惊喜,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但余年还是觉着开心,他嘴里叼着奶黄包,身上胡乱套了覃斯越的衬衣就要出去看看外面,被覃斯越拦腰一把抱住又放回沙发里。 他有些不解,怔怔地看着覃斯越先出去,将落地窗的纱帘全都拉上,方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调笑起他,“昨天晚上你怎么想不起来要拉窗帘?” 覃斯越脸青一阵白一阵,红着耳垂没有说话。 饶是早就猜到这里是覃斯越为他准备的惊喜,但看到满墙贴着的画时,余年还是呆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目光在三面墙壁上依次缓缓扫过,最后又落回覃斯越脸上,瞳孔睁了又睁,惊诧地说话都有些结巴,“这......都是我?你画的?什么时候?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最后一句变成了低低的呢喃,尾调带颤,话音落下的时候,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滑出眼眶,立时铺了满面。 当年,覃斯越在课堂上宁肯挨骂也要空着脸的那些画一直是余年心里的痛处,耿耿于怀至今,每想起来心都要疼一阵。虽然他没再提起过这件事,但心里的委屈和不甘是一直积压着的。 如今到头来,全都是覃斯越藏得太好。 余年说不出话来,看看画又看看覃斯越,猛一头扎进他怀里,想打他又想亲他,涌在胸口的情绪异常的矛盾。 覃斯越替他擦着眼泪,脸上的表情还有些不自在,想解释点什么又没吭声。 “我们继续吧。”余年身上某个地方还疼着,腿也酸困得不行,可他的手就是不安分,心也不安分,砰砰乱撞个不停。 覃斯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眉头紧蹙,忍住血液里翻滚的一股燥热,抓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了,“别动了,好好吃饭。” “就动。”余年观察着他脸上的反应,唇角不自觉地浮上一抹邪笑,“你不想吗?” “一会别哭。”覃斯越将他手里还捏着的一点奶黄包咬进自己嘴里,把他托抱离地面,转身又进了隔间,还不忘将门也踢上。 余年总也觉得还是不够,这些年浪费的踌躇的遗憾的,所有所有,他想要覃斯越全都给他补偿回来。 阳光从白色轻透的窗帘悄然照进,落在地板上的光影斑驳陆离,明亮柔和得像一幅安静美好的画。 第48章 覃斯越到底没有舍得折腾他很久,压着又要了几次之后便有些意犹未尽地停了。 余年嗓子已经哑了,话都说不出来还不老实,哼哼唧唧地缠着覃斯越就是不放。最后还是覃斯越手腿并用将他强制抱住不让乱动,他才因为力气敌不过勉强安分下来。 瞌睡是一点都没有了的,余年现在满脑子兴奋的想法。他勉强躺了一会之后又指使覃斯越抱他去外面画室,他要看画,一张一张地看。覃斯越无法,只好继续宠着惯着。 第71章 工作室的雏形是覃斯越早几年前就构想好的,光是图纸前前后后就修改过很多次。亲自监工落成之后,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余年,一拖再拖就到了现在。 余年的父亲要求他的公司上市之后,才会考虑他和余年登记的事。覃斯越索性就想等上市筹备工作差不多之后,再一起告诉余年。 他带着侥幸的心思,说不定被求婚的余年高兴过了头,求婚礼物的事就能找个别的理由敷衍带过,不需要再坦白过去的那些旧事了。毕竟怎么说,两人当年也在一起上过一段时间的美术培训课,用美术工作室作为求婚的礼物也还说得过去。 他有过这样的主意,只是没想到,中间发生了一段插曲。好在不愉快的事现在都过去了,他并没有像小时候那样,被人说丢就真的丢掉了。 覃斯越心头触动,抱着余年的手臂不由得收紧了些。 余年每一张画都看得很仔细,这其中也包括当年被覃斯越空着脸的那些,不过现在每一幅都是完整的,也不知道覃斯越是什么时候补画上去的。 他原想旧事重提戏笑覃斯越一番,但考虑到自己这些日子委屈了覃斯越,又忍住了。他在心里想,就当两人扯平了。 “这个也是我吗?”视线扫过一幅背影时,余年突然问。 覃斯越的思绪被扯回,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停在画上略顿了一秒,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幅画挂的稍微有点高,余年看不太清上面标记的日期,他探着脖子看得有些吃力。覃斯越把他抱得离墙又近了一点。 “2016年7月21日。”余年看着,嘴里把日期念了出来,一下子就愣住了 所以,覃斯越的锁屏密码就是从这一天来得。可是余年对这个日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他迟疑地看着覃斯越的眼睛,让他快点告诉自己这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是我第一次遇见你。”覃斯越说,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一点柔和的弧度。 “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八月吗?八月十六,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在附初东门外的一个自助银行躲雨,你还给我撑伞来着。”余年小幅度地摇着下巴,很确定又有些焦急地纠正他。 覃斯越冲他笑了一下,视线重新落回墙上的画,很认真地回忆起初见他的小孩的那一幕,“高中部的南门右侧,大概两三百米有个花店,你还记得吗?” 这个余年有些印象,上学那会他偶尔会去高中部等哥哥一起回家,余庭初每次都不让他站校门口,勒令他在远一点的地方等着。余年就选了那家花店。 老板是个很温柔的姐姐,店里除了花花草草,还养了好几只猫。余年喜欢花也喜欢猫,每次去那里等哥哥的时候都会带些猫条过去。 余庭初很磨蹭,每次都要他等好久,边喂猫边等,也就不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了。 他连连点头”嗯嗯“两声,催着覃斯越继续往下说。 看他有印象,覃斯越又接着说:“那天我上完培训课回学校,路过花店的时候,看到一个穿初中校服的男生蹲在台阶下喂猫,花店门口摆了好几盆开得正艳丽的花,男生被花和猫围着,那幅画面很美好,当时就印在我脑子里了,也就有了现在这幅画。” 说到这里,覃斯越突然又笑起来,余年正听得认真,抬额问他,“就......完了?” 覃斯越忍着笑又说,“那天温度很高,天很热,男生看起来应该是花粉或者猫毛过敏了,一直在打喷嚏,脸颊和脖子红红的,还不舍得丢开猫,念念叨叨地跟一堆猫轮换着说话,那幅模样看起来有点狼狈,还有点可爱。” 余年总算是想起来有这么个事了,那天他突发荨麻疹,因为这件事,哥哥被爸爸训惨了,之后他就再也不让余年去高中部找他了。 “所以你那天第一次见我,就对我情根深种啦?”余年颇有些得意地问,不过很快他就皱起眉头,摸着自己的脸颊说,“荨麻疹太吓人了,我的脸当时一定肿的很丑,像个丑八怪。” “不丑,很可爱。”覃斯越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想了想又说,“说情根根深种可能不太准确,要是真那样的话你肯定要被吓到了,不过印象真的特别深刻,我就记住你了。” “再见到你就是你说得那个雨天了,当时隔着一方玻璃看见你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再次遇见。”覃斯越柔柔地笑了一声,表情认真地看着余年的眼睛,“我当时走得很慢,一直在纠结要不要送你回学校,直到要马上走过你面前的时候,我想要是再不鼓起勇气的话可能不会再有第三次遇见的机会了,于是一冲动就走到你面前了。” 余年撅了噘嘴,忍不住又想起他追覃斯越,但被他拒绝的那些日子了,“你明明就喜欢我,还不承认,看我一直追着你跑,你是不是得意坏了?” 余年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看覃斯越眼底的情绪变得复杂,忙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脑袋在他眼前左右歪了一下,逼着覃斯越不得不和他对视,“覃先生,爱要大声说出来哟!” 覃斯越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忍不住笑了。 本来开着玩笑逗他,余年倒突然想起来,好像这么久了,还真没有听覃斯越说过爱他之类的话,一时来了兴趣,“来,说一句你爱余年,我听听呢。” 第72章 覃斯越的笑意凝在嘴边,表情看起来微微有些迷茫无措。 “不要害羞嘛。”余年诱着他,眼睛调皮地眨了眨。 “我......”覃斯越唇边的肌肉微动,目光在余年脸上逡巡一圈,看到他面上还是开玩笑的表情,但实际上眼神里满是期待和紧张。他的胸口一阵发紧,从来不敢说得那几个字一时没有意识地从唇边滑落出去。 “我爱你,年年!” 尾音带着颤,喉咙发软,眼眸里不自觉地漾起微微的水光。 他话音刚落,余年就搂紧他的脖子贴上来,脸埋在他颈窝里,大声说:“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余年的情绪很激动,覃斯越能感觉从他胸腔里传递出来的心脏跳动的幅度,感染着他的心也不由得跟着一起加快。 我爱你!很爱很爱。他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 以为很难,又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在画室里待了很久,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街灯渐次亮起。 坐进出租车里,余年一直搂着覃斯越的胳膊,斜斜地靠在他怀里。路上稍微有些堵,车子时走时停,惹得他又开始犯困。 覃斯越让他睡一会,他便真的旁若无人地枕在他腿上,脸埋进他怀里酝酿起睡意来了。 车子颠簸,要真的睡着还是有些困难的。余年不安分地动了好几次,覃斯越不得不圈紧他的背,嘴唇贴近他的耳垂很小声地哄着,“再忍一会,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余年给他这温柔的有些不像话的语气说得心里熨帖舒服极了,他不要脸地想,此刻就算是覃斯越突然心血来潮想在这里要了他,他都能立马狗腿地答应下来。 被这个想法一刺激,余年的睡意彻底散了,但这个念头绕来绕去总也散不掉,他一时没忍住为自己的不要脸程度笑出了声。 “怎么了?”覃斯越又俯下身来小声问。 余年抿了抿唇,没打算藏着掖着,把他刚刚冒出来的想法伏在他耳边说了,覃斯越立马直起身子坐端正了,几秒之后,余年的屁股上挨了他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下车后,余年像长在覃斯越身上了一样,仗着腿不舒服不愿意走,非要他背着。覃斯越就真的背着他进了院门。 穿过庭院往客厅走的时候,余年突然想起来他要在院子里种满花的事了,同时想起来的还有他动不动就过敏的事。 他大概猜到覃斯越为什么不愿意送他花了,心里是感动的,但嘴上说出来的话故意带着一丝嗔怪的意味,“我觉得像一些特殊的日子,你还是可以适当送花给我的,毕竟节日嘛,没有花多不浪漫,你说是不是?” 覃斯越没理他,被余年勾着脖子“是不是”了好几遍,缠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叹着气有些可惜地说,“唉,没办法,有些人天生就对浪漫过敏。” 余年又气又好笑,右拳轻砸在他肩头,“花粉过敏又不是真的对花粉过敏,你这是理解缪论。” “在我这里,一切可能性都要杜绝,尤其是开花的。”覃斯越说,路过矮墙围起的枇杷树时,他很不客气地对着身姿摇曳的它们说,“你们如果开花,一样扔远远的!” 余年被他突然严肃的架势逗得伏在他肩上,咯咯笑着肩膀抖个不停。 霸道得有些不讲道理了,可很喜欢很喜欢是怎么一回事! 第49章 白舟年要去国外的消息,余年是从穆晓晓那里知道的。 穆晓晓在电话里问他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的时候,余年抿着唇角,略顿了顿说不清楚。 “你也不知道啊。”穆晓晓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可惜,“好突然,虽然吧,我是不太理解学长为什么回国弄这么个工作室,但听到他说要离开就挺舍不得的,这次走了以后怕是就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我感觉他好像是不打算再回国了。” 余年听着,没有搭话,但心里一阵一阵的,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最近有没有时间,学长走之前咱三一起聚聚,非得再宰他一顿不可。”穆晓晓的情绪变换的很快,已经听不出还有不舍的意思。 此时卧室的门把转动了一下,余年的视线循着响声看过去。门被推开,覃斯越出现在外面,他端着半杯白水,一只手里捏着个透明药盒。 余年看着他走进来,注意力被转移,没有很快回答穆晓晓的话。 “余年,你听没听我说话啊!”穆晓晓在电话那头突然拔高音量,很不满地冲他吼了一声。 “哦,好......”余年仓促应了一声之后,很快意识到不合适,又改口说:“再说吧。” 担心神经大条的穆晓晓听不出来他不想去的意思,余年重新补充了一句,“我可能没有时间,你们去吃,单我来买。” 穆晓晓不情愿,叽里咕噜还要说话,被余年敷衍搪塞了几句后匆匆挂了电话。 两人谈话的内容围绕的是白舟年,余年虽然没说什么,但不知怎得,当着覃斯越的面心里有点虚虚的。他冲覃斯越咧开嘴,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吃药吧。”覃斯越说。 “好。”余年一改往前一提到吃药就苦大仇深的模样,笑嘻嘻地捧着掌心到覃斯越面前,等他把药倒在上面。 覃斯越很配合地把几颗药放在他手心里,又把水杯递过来。 余年没有接,药扔进嘴里,覆住他的手背把杯子举到嘴边,喝了一大口水。喝完之后,濡湿的唇瓣顺势在覃斯越的手背上蹭了两下,留下半圈水渍,然后抿唇挑眉看着覃斯越。 第73章 覃斯越的表情看起来不为所动,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视线似有若无地瞟过余年扔在被子上的手机,没有多余的话,收了水杯和药盒就要出去。 余年愣了一下,没有料到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见他往门口走,很不满地“哎”了一声。 覃斯越闻声停在原地,肩膀抑制不住地微微抖动起来。 余年这才发现他是装得,嘴里嗔怪他“假正经”,双手伸开想让覃斯越抱他。覃斯越歪头努了努嘴,示意自己手没闲着。 余年只好自己钻出被子,不打算踩拖鞋就要下地,覃斯越看着,眉头皱了皱,又重新回到床边。余年撅着的嘴立马咧开,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 他四肢并用,勒着覃斯越不得不丢下手里的东西,把他抱紧。 余年以前也会时不时这么黏着覃斯越,但心里总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不是很能放得开,会在事后感到羞耻,会担心覃斯越觉得他轻浮、不正经。如今没有了顾及,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覃斯越,向他撒娇,把过去没敢做得那些事一一都尝试个遍。 交换了一个长长的吻之后,覃斯越将余年放回床里,抓住他作乱的手,低沉着嗓音说:“还感着冒呢,乖乖的。” 覃斯越让他乖乖的,余年偏不,手被抓住后,指尖抠着覃斯越手心,嘴里还不忘嘟嘟囔囔,“我感冒怪谁呀。” 被反咬一口的覃斯越有些被气笑了,挑眉盯着他看了一会之后,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坏笑。 余年心头警铃大作,再想躲开却有些不及,覃斯越的手突然伸进他咯吱窝里乱挠一通,边挠边说:“小没良心的,到底是谁缠着闹着不要停的。” 余年最怕被挠痒痒肉,此刻被抵在床上,躲又躲不开,笑得肚子一抽一抽的疼,嘴里艰声说些求饶的话。 笑着闹着,不知不觉就又变了样。覃斯越埋下头去的时候,余年狠抓了一下他的肩膀。 覃斯越微微抬头,眼神里全是不解。余年有些失神的瞳孔聚焦在他身上,喉咙滚动几下,红着脸小声说,“我来吧。” 覃斯越按着他不让他动,余年却对他柔柔地笑了一下。明明是不庄重的场合和不庄重的姿势,覃斯越却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一丝稚气和单纯,恍若时光突然回溯,他又看到了记忆中那个明媚灿烂的少年。 被那抹熟悉的笑晃了眼,覃斯越一时有些愣神,怔怔地看着他,随他去了。余年的头发不时擦过他的皮肤,触感轻轻柔柔。 一开始覃斯越紧绷着身体,内心里并不太能接受余年做这种事,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指徒然松开,失神地望着余年黑黑柔柔的发顶。 许是被鼻翼间弥漫开的味道刺激到了,覃斯越原本虚虚搭在余年肩上的手突然用力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余年还未来得及缓过神来,猝然对上他眸色深重的眼瞳,心不由地颤了一下。 他想趁机逗弄覃斯越几句,但没得到机会,下一秒全被封在了唇间,滑回了喉咙里。 身体本能的反应原本就不需要掩饰,也不用感到羞耻,似乎这一刻,余年才彻底体会到。 关于白舟年要离开的事,余年思前想后总觉得该主动联系关心一下,但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纠结来纠结去,几天过去了,一个字都没发出去,倒是先收到了白舟年的消息。 白舟年已经定好了航班,问余年在他走之前能不能再见一面。他说得很小心,没有勉强的意思,却又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余年觉得见一面也无妨,就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但是和暗恋自己的人见面这种事,他自然也不敢瞒着覃斯越一个人去。 回完白舟年的消息,余年先是偷偷观察了一下覃斯越的脸色,随后重重干咳了几声,身体动来动去,故意吸引覃斯越的注意力。很快屁股上便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覃斯越没有从笔电屏幕上挪开视线,声音轻柔温和,又带着宠溺好笑地问:“说吧,又想让我做什么?想喝奶茶了还是又想吃小蛋糕了?” 余年忍不住笑了一声。这种可以随时随意提一些无礼的要求又不用担心被覃斯越嫌弃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见覃斯越还不看他,余年坐起来,凑近了盯着他看。 这道注视的目光不容忽视,覃斯越终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想说什么就说吧。” 余年把手机屏幕调亮举到他面前,示意他自己看。覃斯越半眯着眼睛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不许去!” 余年原以为他会同意才给他看得,没想到他拒绝地这么直接,一时没反应过来,张着嘴“啊”了一声。 “啊个屁,不许去!” “不好吧?”余年一脸为难,不太确定地问。 “那你就去吧。”覃斯越又说。 “你不陪我一起吗?” “我不去!”覃斯越拒绝地更干脆了。 “哎!”余年用手指戳了他一下,一脸单纯地问,“真的不去啊?” 覃斯越没有很快回答他,不紧不慢地将笔电搁在小茶几上,终于认真和他对视起来。 余年被他盯得心虚,不自在地偏开视线,手指绞着覃斯越的睡袍下摆,小声解释,“穆晓晓说他走了应该就不会回来了,我就想着......” 第74章 “想什么?”覃斯越打断他问。 “什么都没想,你说不去,那我们就不去了,就让他一个人孤独落寞地离开梧州的这片土地吧,走得远远的。”余年坐正身子,一脸认真地说完这段话,然后扑闪着无辜的眼睛盯着覃斯越。 他本是故意这么说,想让覃斯越愧疚说不去那种话的,但是覃斯越的沉默稍稍久了一点之后,余年就有些着急了,他不确定覃斯越是不是真的不想再见白舟年了。 覃斯越被他的表情可爱到了,伸出手指轻轻捏了一下他脸颊上的软肉。余年顺势抱住了他,瓮声瓮气地说:“你不想的话就算了,我也不见了,你不要生气。” 覃斯越本就没有生他的气,只是看到那个名字时,脑海里闪过了一些不好的事,心里下意识地产生了抗拒。他将余年搂进怀里,嘴唇贴在他鬓间轻啄了一下,“我没有生气,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小心敏感。” 余年喉咙有些发软,脸埋进他怀里蹭了一下,感受着覃斯越的体温,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50章 和白舟年约好见面的时间后,余年第一时间就告诉了覃斯越,让他务必腾出时间陪他一起去。 覃斯越还是和那天晚上一样,坚持说不去。余年知道他就是嘴上较较劲,也没真的放在心上,笑他小气就随他去了。 见面约的是下午,余年告诉覃斯越他自己打车,两人在目的地汇合之后再一起进去。覃斯越当时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闻言从镜子里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余年在刷牙,一嘴的牙膏沫子没法张嘴,用肩膀挤了他一下,口齿不清地问他“听见了没有?” 覃斯越才很不情愿地说了一声“知道了。” 余年觉着他不情不愿的表情实在好笑,忍不住就想逗逗他,于是肩膀靠过去又挤他一下。覃斯越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你再这样,我不介意在这里。” 他这话一出,余年隐隐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好像疼了一下,他立刻就老实站端正了,似乎还不太放心,又往旁边挪了挪,和覃斯越拉开一截距离。 覃斯越在镜子里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全都收入眼底,唇角不由得弯起一个柔柔的弧度。 余年已经刷完了牙,正在漱口,头埋在水池上方,露出的半截脖颈里有两排被牙齿咬出来的痕迹。过去了一夜,印子微微有些发青,在余年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覃斯越盯着看了一会,手指没有意识地摸上去,很轻地碰了碰。 余年冷不丁地被摸了一下,脖子立马敏感地蜷缩起来。待从镜子里对上覃斯越的视线后,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同时拉紧了自己的睡衣前襟。 脑海里不自觉地涌回半段关于后颈牙印的记忆,余年眉头皱了皱,催促覃斯越:“你不是还要上班吗,赶紧去呀!” 说着话,手上用了吃奶的劲把他往洗手间门外推。 覃斯越纹丝不动,反倒是他手一丢开,原本松垮的睡衣立刻敞开来,露出胸前的大片春色,余年忙又用双手捂住。覃斯越被他窘迫害羞的模样逗得忍不住笑了。 余年红着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里嘟嘟囔囔说着埋怨的话,后背贴着洗手台往门口的方向一点一点地挪。不是他不愿意,实在是不能再来了,他现在很需要时间缓缓。 躲当然是躲不掉的,余年只堪堪挪到水池的另一端,就被覃斯越扣住手腕又抓了回来,抵在洗手台上。 他使劲缩了缩手,没抽出来,急得大声嚷嚷,“这种事情要节制,再说了,你都在家休息多长时间了,该去好好工作了,钱不赚了吗?剩下的一半愿望还想不想实现了?” 覃斯越眉头挑了挑,拖着尾音“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问,“我的愿望!我的愿望是什么?” “余年和赚钱给余年花,别以为你字写得小我就看不见。告诉你,我可是很难养的,要很多很多钱才可以,所以你不能松懈,快去好好工作吧,要加油赚钱哦!”余年说着还冲覃斯越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他是从画室的一幅画里看到被涂抹过的那行小字的,按画上标注的日期看,那天是覃斯越二十岁的生日。 二十岁那年的覃斯越依旧没有答应余年的告白,不过二十岁生日那天的覃斯越没有拒绝余年为他准备的生日蛋糕。 在复读生上课的那栋旧教学楼的天台上,余年问覃斯越许了什么生日愿望。覃斯越没有回答,只是很配合地吹灭了蜡烛,然后吃完了余年带来的一整块蛋糕。 那天的余年又开心又难过。开心覃斯越终于接受了他一次,难过的是他依然没有成为覃斯越的男朋友。 覃斯越笑了,眸中却微微染上些许湿意,一想到那些年对心爱的人强装的冷漠,他的心口就一阵阵刺痛,圈在余年腰上的手不知不觉加重了几分力道。 余年在他怀里紧绷着身体,一双黑眸单纯无害地盯着他。看得覃斯越心里软软的,这样的余年,让他只想好好爱着,再不让他受半点委屈。他微微俯身靠近,在余年唇上啄了一下。余年果不出所料地炸了毛,不过他没有得到机会说话,嘴唇又被封住。 再松开后,余年斜斜靠在水池边上喘气,间或给覃斯越几记白眼。 覃斯越权当没看见,嘴角始终噙着温柔的笑,他将余年托抱起来,在他又捶又骂地叫嚷声里走出卫生间,将人放回床里,然后神清气爽、心甘情愿去上班赚钱。他的宝贝不好养,他要更努力才是。 第75章 余年又气又恼,在他身后骂老se批、臭流氓...... 覃斯越离开后,余年又睡了一会,到午饭时间才慢吞吞地下了楼。 餐厅里,保姆正在准备午饭,看见桌上已经摆了好几样菜,忍不住问她,“就我们两个人吃饭,怎么做这么多?” 保姆回了他一句“先生说中午在家吃午饭。” 她话音刚落下,门口传来响动,离开没几个小时的覃斯越竟真的又回来了。 有他陪着一起吃饭,余年当然是开心的,只不过嘴上还是忍不住揶揄他两句,“你这样的工作态度,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想养我。” 被质疑了能力,覃斯越也不气不恼,丝毫没有被他的话给影响到心情,沉默着洗了手回到餐桌旁坐下,动筷子前不明不白地说了一句,“回来盯着你。” 余年没有明白什么意思,但因为心情实在太好,并没有去深究,又缠着覃斯越分享起别的事了。 饭后,覃斯越没再回公司,去了书房处理工作邮件。余年知道因为他这些天生病,覃斯越都没怎么去过公司,堆积下的事情肯定很多,于是只安静地待在书房陪着他,乖巧地没有出声打扰他。 快到差不多要出门的时间时,覃斯越还在忙,余年想叫他又不敢对这件事表现得过于上心,提醒不是,不提醒也不是。 好在让他纠结的时间并不久,覃斯越似乎也看着时间,结束得也不算太晚。余年也就松了口气。 但他没想到的是,麻烦的事还在后面。 余年没觉得自己穿的衣服有哪里不合适,但覃斯越就是不满意,堵在衣帽间的门口非让他换。余年开始还乐意配合,但接连换了几次之后,就有些不情愿了。他也总算明白过来他说得“回来盯着你”是个什么盯法了。 换到第四套时,余年终于忍不住了,“我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这都是最后一套了,你不能剥夺我的穿衣自由!” 覃斯越闻言瞥了他一眼,余年立马换了一副口吻,凑到他跟前,仰着下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撒娇地说:“我的意思是像我这么天生丽质的人,就算披个破麻袋也挡不住浑身散发的魅力,你不能因为我长得好看就不让我打扮。” 覃斯越被他的举动取悦到,脸上紧绷的表情松开,揉了揉他的发顶,眉眼含着浅淡的笑意,在余年充满期待求放过的眼神里,平静地说了一句:“继续换,我看着。” 余年很是泄气,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覃斯越看他配合,也没打算继续为难,在他换好之后终于让开了门。 余年几乎是逃出了衣帽间,又被覃斯越抓回来抵在门上。在他迷惑不解的眼神里,覃斯越俯身靠近,唇瓣贴在他颈侧,狠狠地吮吸了一下,余年白皙的皮肤上瞬间出现一个引人遐想的红痕。 余年气得直翻白眼,但覃斯越恍若不见,一副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的表情,信步闲庭地先一步离开了。 等他们磨磨蹭蹭到的时候,白舟年早就已经到了。他面前的咖啡已经快要见底,看样子等的时间不短。 看到跟在余年身后一起进来的覃斯越,白舟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换上一副似乎早有预料到的淡然表情。 三个人坐在一起的场面说不出来的尴尬。简单打过招呼,问了几句关于他出国之后的打算,就没什么话题可聊了。 余年也不知道还能跟白舟年说些什么,祝福之类的话总显得过于苍白,他说不出口。于是藏在桌下的手不动声色地伸到覃斯越腿上,很轻地捅了一下,示意他也说些什么,打破一下凝滞的气氛。 覃斯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余年刚捅了他一下,他就把余年的手指抓住包裹在手心里,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摩挲起来。余年没抽出来,担心动作幅度太大,被白舟年看见,便随他去了。 白舟年的视线总有意无意地落在余年的脖子里,那块皮肤上时隐时现的一块红痕像是烙在他的心底,惹得胸口那处一抽一抽地疼。 余年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后面被盯得次数多了,才恍然反应过来。气得他狠狠地抠了一下覃斯越手心里的软肉。 最后还是白舟年先开口打破了平静。只不过他的话在余年听来还不如不说呢,因为他把自己的工作室转让到余年的名下了。 “不行!这不合适!我不要!”余年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刻就说了拒绝的话。 白舟年早料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尽管如此,他脸上的表情依旧看起来非常难过。 余年自知嘴快伤了人,但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正要开口再要劝慰白舟年几句的时候,覃斯越覆在他手背上手紧了紧。余年扭头不解地看着他。 “收下吧。”覃斯越说。 余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不太确定地看着覃斯越,“你说什么?” “收下吧。”覃斯越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余年还是觉得不妥当,但对上覃斯越肯定的眼神后又乖乖地闭嘴了。 白舟年把手里的文件袋递过来,余年皱眉看着不愿意收,最后还是覃斯越替他接了过来,才避免了气氛继续尴尬下去。尽管如此,覃斯越也并没有得到白舟年任何一个感谢的眼神。 两个人从小认识,相依为命许多年,到最后因为爱上同一个人走散,说没有唏嘘和难过是假的。在喜欢余年这件事情上,覃斯越自知理亏,是他永远欠着白舟年的,而且倾其这一生都无法再弥补。 第76章 当初决定用工作室作为求婚礼物时,他不是没有犹豫过,不过最终还是做了最自私的选择。倒不是因为他连这个都想抢了白舟年的,只是因为十九岁遇见余年之后,他留给余年的遗憾和难过全都与它有关。 在和余年在一起的这些年,覃斯越曾自私又卑鄙地希望能得到儿时好友的祝福,希望他们的友情可以不受影响地继续下去。 只是现在看来,这一切大概无法实现了,小白再也不会称呼他一声“覃哥”了。 两人短暂对视了一秒不到,白舟年就面无表情地撇开视线。他眼里的这份冷漠让覃斯越胸口不由一紧,半晌后也默默地垂下眼眸。 打过架之后,他不想再见他了,但是此刻,他又企盼两个人能和好如初。覃斯越不知道,世上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只有他活得这么矛盾。 曾经压在他心上散不掉的愁结这一刻似乎又重新回来了,他顿感无措,狠狠地掐住了自己左手背。下一秒,才从他手心里抽走时间不久的一只小手又默默地伸过来,柔软温热的手心包裹住了他微凉的手背。 覃斯越一怔,指尖徒然松开。他扭头看向身侧,余年对他柔柔地笑了一下。 “余年,可以让我们单独说几句话吗?”坐在他们对面的白舟年突然出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有之前打架的事在,余年当然不可能再让他和覃斯越单独在一起,他想都没想就说“不行!” 覃斯越对白舟年的话也有些意外,但想了一下又答应下来,还反过来要余年放心。余年哪里放得下心,顾不得自己的拒绝会不会伤害到白舟年,很坚决地又说了一遍“绝对不行!” “听话!”覃斯越按住他的手,很轻地拍了两下。余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表情终于有些松动,瘪着嘴说,“就两分钟,多一秒都不行。” “就两分钟。”覃斯越笑着向他保证。 余年又看了他一会,才很不情愿地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他没有走很远,在隔了三排位置的地方停下。 白舟年一直看着他,覃斯越又冲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余年这才咬了咬唇,打算去趟卫生间,一来一回,不管他们说没说完就回去。 直到看不见余年了,白舟年才把手心里攥着的一个u盘推到覃斯越面前,“摄像头已经被你毁了,之前的都在这里了,没有备份。” 覃斯越定定地盯了他一会,见他不像在说谎,便把东西很快收进自己的口袋里,用手紧紧捂住。 “谢谢你没把这件事告诉余年,否则他可能再也不想见我了。”白舟年苦涩地说道。 覃斯越想说他不告诉余年不是因为想维护他在余年心里的形象,只是不想余年因为这件事留下什么不好的阴影,但他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空气又凝固下来。曾经没有秘密的两个人,如今却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可说。 相对沉默了一会,白舟年突然说,“你当初就不应该把他带到我面前,如果从一开始你就自私一些,说不定我现在还能过得更容易一点,你为什么没有......” 他说到最后有了泣声,看向覃斯越的眼神也充满怨意。 “我一直在尝试说服自己,当初那份礼物是你用自己喜欢的东西换来的,那或许原本就应该属于你,他也是属于你的,我都这么想了,但我还是会难过,会忍不住恨你,可是从小到大,偏偏又只有你对我好。” 白舟年抹了一把眼角,别过脸缓了一会又说,“我以为你会一直让着我,所以才和你做那样的约定,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次,你就不肯再让了。” 覃斯越看着他难过又矛盾的表情,一时心情也很复杂,他嘴角蠕动好一会才说:“对不起,小白,我......” 白舟年并不想听他说些无谓的道歉的话,举起一只手心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覃斯越只好不再说话,沉默地看着他。 在胜利者面前哭鼻子是一件很丢脸的事,白舟年清楚自己不该哭,但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半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悲怆的眼眸盯着覃斯越看了一会,留下一句“好好爱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厅。 第51章 余年回来的时候,座位上只剩下覃斯越,白舟年不在,他下意识地朝着玻璃橱窗外看去。街边的绿灯正亮起,白舟年的背影没入人流,渐渐走远。 他快步回到覃斯越身边,佯装不在意地问,“你们背着我都说什么了?” 覃斯越正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座位愣神,闻言扭头怔忡地盯着余年看了一会,突然展开双臂将他揽进怀里。感受到从胸口处传来的属于余年的体温时,他那颗飘忽的心终于慢慢地落下来,但心头还残留着一些忐忑和慌乱。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白舟年从他面前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件很多年前的事,他被一个或者好几个人拉着,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转身走开。 这个场景快要在他的记忆里模糊掉了,拽着他的那些人的脸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唯独那个决绝离去的背影永远刻在了他的心底,就像一道潦草愈合的伤口一样,每碰一下,都要带起一种寒彻骨头的疼。 覃斯越从来没有想过,像他这种可以随时被丢弃的人,有一天竟然也能得到某个人的偏爱,那种感觉很像踩在一片柔软的云朵里,像做梦一样,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第77章 他紧紧地搂着余年,翕动鼻翼吸吮着属于他身上的味道,就好像一松手他就要跟着别人去了。这样好的余年,他舍不得放手,也舍不得让给白舟年。 大庭广众之下被抱住,余年愣了愣,视线不自觉地环顾四周。这个点的咖啡厅里人虽然不是很多,但到底不像在家里那么自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让覃斯越先松一松他,毕竟覃斯越现在的身价水涨船高,不定哪里就有一双认识他的眼睛正在看着。 他只是在纠结,身体略微动了一下,圈在腰上的胳膊就跟着收紧了。 感觉到覃斯越对他明显的依赖,余年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回抱住覃斯越,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知晓覃斯越沉默坚硬的外壳下包裹着怎样一颗柔软的真心后,余年只想好好地爱护他,至于白舟年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他也就没那么关心了,唯一在意的只有覃斯越本身。 感觉到怀里偎着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余年悬着的心也落下来。“我们去约会吧!”他提议。 覃斯越把脑袋往他颈窝里拱了拱,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发丝擦过皮肤,触感柔软,软到了余年的心尖上。 在余年的记忆里,这还是覃斯越第一次向他伸出脆弱的触角,没有保留,毫无顾忌。这份缱绻的依赖让他有些受宠若惊的喜悦,又觉得心疼,似乎覃斯越早就该这么做了,而生生等了好些年。 余年摸上覃斯越的头发,像覃斯越很多次对他那样。覃斯越很顺从地把脑袋贴进他的手心里,眼睛睁了一下又重新闭上。 旁若无人地又抱了一会,覃斯越松开余年。 “我们走吧。”他说,视线很不自在地瞟过四周,耳垂红红的,似乎终于觉得不好意思了。 余年觉得好笑,又不敢真的笑出来,抓起他的手很快速地举到嘴边亲了一下,然后看着覃斯越的脸也红了。 “走!约会!”他心情舒畅地说。 说是去约会,余年又没有特别的想法。 覃斯越去取车,让余年在阴凉的地方等着,余年很乖巧地点点头。但是看着覃斯越转身走开的时候,他又忍不住跟了上去。 “我们走走吧。”他说,像在征求覃斯越的意见。覃斯越看着还很盛的日头有些迟疑,但是余年的热情很高,不想拂了他的兴只好答应下来。 空气凝滞沉闷,对余年这种怕热的人来说,漫步实在不是一个好点子。他走了一会就热的有些受不了了,频频擦汗,被覃斯越看见后,他尴尬地笑说:“没想到秋老虎这么厉害哈。” 覃斯越心疼他遭这份罪,提出要回去开车,但余年执着得很,坚决不让他去。覃斯越只好顺着他作罢了。 步行了一段距离,看到甜品店,余年眼睛亮了亮,兴冲冲地挽起覃斯越的胳膊,没给他犹豫的机会就钻了进去。他点了一杯的芒果沙冰,问覃斯越喝什么。 覃斯越不怎么喜欢喝甜的,浏览了一遍单子,一无所获地抬起头看余年。 “不许不点!”余年在他要说话之前先开口堵住了他的话头,语气故作严肃,表情却温柔得不像话。说完之后他凑到覃斯越跟前,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男朋友请你喝的,一点要点哦,约会必备章程。” 覃斯越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表情慌张地扫了一眼吧台里正在等他做决定的女生,又迅速低下头,胡乱指着大幅海报说,“我要这个。” “草莓~啵啵一个!”女生朝着操作间的同事喊,顺势还和那人交换了一个有深意的笑。 “三分糖,去冰。”余年冲她大大方方地笑了一下说道,随后很自然地拉着覃斯越的手找了个空位坐下。 店里等单的人不多,很快就叫到他们的号。余年心安理得地坐着,指使覃斯越去取餐。 覃斯越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了几张纸巾,在余年迫不及待地品尝沙冰的时候,替他擦了额头和脖子里的汗。 “幸亏我不化妆,不然这么多汗妆得花成什么样!”余年笑着说。 “你不需要化妆,你天生丽质。”覃斯越很正经地回应他,惹得余年噗嗤笑了很大一声。 冰沙芒果味很浓,余年喝了一口之后,举着自己那杯到覃斯越嘴边,示意他尝。被投食的覃斯越还有些不好意思,拗不过余年的怂恿和投食的热情,就着他用过的吸管吸了一小口。 “怎么样?是不是瞬间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人间美味?”余年期待地看着他问。覃斯越笑了笑,将自己的那杯也推到他面前,余年便很不客气地吸了一大口,嚼着啵啵说不出来的满足。 “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惹眼了?”余年凑到覃斯越耳边问。 他的唇瓣沾染了奶茶的凉气,不小心碰到他的耳垂,冰冰的,但覃斯越的耳朵却止不住地发烫。 在甜品店吹了一会空调,他们继续沿着街道没有目的地走。边走边聊天,话题不可避免地又提到了白舟年以及那封旧信和画。 余年很心虚地解释那封信是一时兴起留的,覃斯越嘴上没说什么,但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那一封信存在,或许他就不会遇到余年。这种假设让他心头蓦地晃过一丝慌乱,牵着余年的手不由得收紧了。 余年也不再说话,任他攥着自己的手。走了一小段距离后,他仍是没忍住有些心疼地问,“信明明不是你拿的,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不否认?” 第78章 覃斯越没有很快回答,沉默了一小会才说:“我没想到小白会忘了这件事,当时他问是不是我拿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告诉他信在哪里,就觉得只要有那样东西在,你迟早有一天会知道自己喜欢错了人,会不喜欢我了。” 他的声音弱下去,眼眸低垂着,仿佛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没有人能够拒绝那样一份深情的。” 余年听得喉咙发紧,他抿着唇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用略带埋怨的语气反问:“你的意思是我拒绝了他的深情,所以我不是一个好人喽?” “不是的,你很好!”覃斯越着急地向他解释,也终于抬起头和他对视。 余年看着他笨拙当真的表情,心疼地瘪了瘪嘴,额头抵上他胸口,软着喉咙骂了一声“傻子!” 傻子重新垂下眼眸,余年便把手臂环在他腰上,仰着脖子强迫他和自己重新对上视线,嗔怪地问:“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那你怎么还舍得要把我让给别人?” 覃斯越唇角动了动,很认真地“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于是余年又唤了他一声“傻子!” “我爱的人只有一个,他是一个连伞都撑不好的傻子,一个什么都不说自己扛着的傻子。”余年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瞳,一字一句像是在给小孩讲道理,“爱情本来就是一件自私的事,只够容得下两个人,我喜欢你不喜欢别人,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因为这个对谁感到抱歉,不用不安,也不用自责,知道了吗?” 覃斯越迷茫地看了他一会,长睫扑闪几下别开视线。余年耐心地等着他说话,就像他曾经耐心地等着他接受他的告白。 片刻之后,覃斯越又把视线挪了回来,看着他喃喃地说,“知道了。” 余年咧开嘴笑了,他踮起脚尖,仰着脖子用唇瓣贴了一下他的下巴,用一种警告的语气说,“知道就好!” 徒步到桦悦附近,余年索性打算今晚就住这里。他凑到覃斯越跟前问这套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听覃斯越亲口对他说一遍。 “这套新的是打算做婚房来着。”覃斯越眼神闪躲着说。余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把手郑重地放到他手心里,说:“我愿意,所以覃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呀?” 覃斯越愣了一下,而后嘴角压抑不住地扬起一个弯弯的弧度,表情肉眼可见变得激动起来。 “很快了!很快了!” 他重复了好几遍“很快了”,换来余年又一声“傻子!” 覃斯越开门的时候,余年突然想起来一件很严重的事,他把箱子落在白舟年的房子里了,一起落下的除了几件衣服,还有那只兔子玩偶。丑兔子玩偶被他嫌弃了无数次又从来没有丢掉过,这下是真的要丢了。 背着覃斯越去找白舟年要回兔子的想法很快就被余年自己否决了。他纠结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怯怯地告诉了覃斯越,然后等着他发话。 覃斯越只是皱眉看了他一眼,没有要跟他深究的意思。余年不敢多说,但没过一会他又忍不住念叨,可惜那只陪伴了他很久的兔子。 “拿回来了!”覃斯越说。 “啊!”余年吃惊地看着他。覃斯越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哪来的钥匙,他给你的?”余年却喋喋不休地追问。 覃斯越不打算说其中的细节,被他缠得无法了才说,“没有钥匙,撬门了。” 语气里含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可惜余年没听出来,他被自己脑补的覃斯越偷偷撬门的画面给逗乐了。 覃斯越睨了他一眼,转身去了盥洗室。等他出来的时候,余年等在门口,一看见他,又笑出了声。 覃斯越问他笑什么,余年摇头,不知道但就是停不下来。像覃斯越这么板正严肃的人去撬人家的大门这种事真的很好笑,一点都忍不住。 覃斯越无法,绕过他走去客厅,余年又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噗嗤一声。几次之后,覃斯越终于停下脚步。 他转身看着余年,又气又无奈地问:“你到底在笑什么?” 余年摇着头,憋不住一点,笑得更大声了。他自觉不妙,边笑边踉跄着向后退,被覃斯越眼疾手快地扣住手腕抓了回来。 被压进沙发里时,余年感觉肚皮都要笑痉挛了,一点推拒的力气都没有,任覃斯越又拱又亲地惩罚他。 不知道是不是笑真的会传染,覃斯越把脑袋埋进他颈窝不动了的时候,余年双手捧起他的脸,才发现他也在笑。 比他笑得还要放肆,还要无忌! 他便不笑了,很认真地打量起覃斯越笑着时的眉眼来,那是他记忆中鲜有的关于覃斯越的模样! ===完结===